狄仁杰擺了擺手,從盛黃金的瓦甕中取出一封書信道:這里還有一封信,請保人當眾宣讀。
眾人安靜下來。
劉大昆接過信,展開讀道:“我劉文慶特立遺書,辨清家產。
皆因我身體羸弱,女婿侯寄昌跋扈兇狠,因此,在圣歷二年春正月,在其強逼之下立一遺書,將某所有房產田地全部遺贈予他。
今特立此囑,廢棄圣歷二年春正月所立之遺書,將某所有房產田地全部遺贈我唯一的兒子,月生及其母陳氏。其姊月娥當分之財產,由月生定度。
立契人:劉文慶。庚子年六月二日。”
劉大昆念畢,房內登時鴉雀無聲。
侯寄昌渾身顫抖,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身旁的月娥指著他道:“原來是你強逼我爹立下的遺書,我說為什么爹臨死前,要我跟著弟弟生活,你,你…”
猛地,侯寄昌跳起來,歇斯底里地號叫道:“他們胡說,胡說!我不承認,不承認!劉家所有的財產老東西都給了我,這間房子里所有的錢都是我的!你們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狄仁杰發出一陣冷笑,揶揄道:“現在,恐怕是由不得你了!不光是這些金銀,就連房產和田地,劉文慶都給了月生母子,看起來,你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劉大昆說道:“不錯。這字據之上有中有保,有你們夫妻按下的手印,你敢不認,我就將你送進衙門,以侵占劉氏家族財產之名法辦,到那時,你不但得不到錢財房產,就連自己也要被關進大牢!”
侯寄昌一聲哀叫,坐倒在地。劉大昆眼望月娥道:“月娥,你爹的遺書,你也聽到了。這樣吧,只要你與侯寄昌到衙門告離,讓他寫下休書。我可以保證讓陳氏分給你一份應得的財產。”
月娥推辭道:“叔祖,侯寄昌人品雖差,但畢竟是我丈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不能在此時離他而去。但愿這一次教訓,能令他改過自新,重新做人,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一番話說得在場眾人連連點頭。
狄仁杰贊道:“好一個知事達理的女子,侯寄昌啊,聽一聽,你一個六尺男子漢竟還不如你的妻子心胸寬闊。”
鐘氏說道:“你為富不仁,最終作繭自縛,本來這是上天的報應,可難得你有一位如此賢惠的妻子,你受罪不要緊,只是苦了月娥…”
陳氏趕忙上前道:“剛剛我就想說,老爺留給我們這么多錢,本來也是要全家人安樂團圓的。
剛剛我想過了,既然事情鬧到這個份兒上,在一起過下去,也好不了了。
我和月生情愿將老爺留下的金銀分一半給月娥,讓他們兩口子到別處棲身。”
淚水流過月娥的面頰,她拉住陳氏的手道:“小娘…”
陳氏嘆口氣道:“大家本是一家人,卻為了錢鬧到這步田地,唉…”
狄仁杰點點頭道:“好啊,又是一位通情達理的賢惠女子,難怪劉文慶會將所有財產都留給他們母子。好啊,此事這般解決也算是皆大歡喜。”
陳氏拉著兒子月生走到狄仁杰面前,倒身下拜:“老神仙,若不是您真身下凡,相救我們母子,我們早晚餓死道旁!您就是我們再生的爹娘!請允許我母子二人親手奉養您老人家!”
說著,母子二人磕下頭去。
狄仁杰趕忙將他們扶起來笑道:“哎,我哪里是什么老神仙呀,不過就是個看病的郎中。”
陳氏揖謝連連道:“不,不可能,您一定是神仙下凡,否則怎么可能知道我家老爺生前藏于墻內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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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昆也道:“是呀,老神仙,您可是位真神呀!”
狄仁杰哈哈大笑。
鐘氏說道:“我雖然知道您不是老神仙,但也確實想不出,您是從何得知財產下落的。”
狄仁杰笑著對眾人道:“我并沒有騙你們,真的是這兩張畫兒告訴我的。”眾人面面相覷。
狄仁杰將兩張畫兒拿出來道,“如果我們將這兩張畫疊在一起看,就不難發現,它實際是一張畫。”
說著,他將兩張畫紙摞在一起,眾人面前登時出現了奇特的景象:第一張畫上長著四條胳膊的當官的,用四只手指著第二張畫上東南西北四面墻的中上部。
而兩張畫右上角空白處的那些偏旁部首,組合起來則變成了一行行文字。
文字說明了藏匿金銀的地點在月生所住的二進院西廂房內。
眾人一片驚呼。
狄仁杰解釋道:“很顯然,劉文慶害怕這兩張畫紙上的文字被侯寄昌看到,這才將藏寶地點和遺囑分別寫畫在兩張紙上。
本來他將此事秘密告知老仆人劉忠,誰知劉忠竟與他同時死去,這才留下了這段無頭公案。”
劉大昆吃驚地道:“原來事情竟然是這樣。”
鐘氏搖了搖頭道:“真是匪夷所思。”
月生拉著狄仁杰的手,淚流滿面道:“不管怎么說,是您救了我們母子的命,您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老神仙,您也不要做郎中了,就在我家里住下,我們孝敬您老一輩子,給您養老送終!”
鐘氏一聽,不由失笑。
狄仁杰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這樣,我答應你們,辦完事后再回小劉莊來看你們,好不好?”
陳氏與月生對視一眼,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鐘氏笑道:“先生是真的有事要辦,放心,他一定會回來看你們。”
陳氏點了點頭道:“那一定啊!”
狄仁杰微笑道:“一定,一定。”
劉大昆說道:“敢問老神仙尊姓大名啊?”
狄仁杰說道:“不敢,懷英。”
劉大昆對陳氏說道:“家產之事方平,你還是妥善處理好善后事宜。我暫時將老神仙請到家中侍奉。待你這里忙完,我再將老神仙送還給你。”
狄仁杰與鐘氏對視一眼,笑了出來道:“對,對,劉老說得很對呀。你還是先將家事處理好,不要再生出什么枝節來。”
陳氏眼淚汪汪地點點頭道:“老神仙,您一定要等我們來再走啊!”
狄仁杰笑道:“好,一定。”
劉大昆說道:“老神仙,這就請吧!”
劉大昆在前面引路,狄仁杰和鐘氏跟在后面。
鐘氏長出一口氣,望著狄仁杰說道:“真想不到,這么復雜的事情,竟然被您三言兩語就給解決了。”
狄仁杰笑了笑,沒有說話。
“難怪他們叫您老神仙,現在連我都覺得,您的身上確實是有幾分仙氣兒。”
狄仁杰笑道:“這老神仙還不是從你那兒叫開的。”
鐘氏說道:“我?”
狄仁杰說道:“你在叫陳氏進茶棚時,說我是菩薩下凡,能夠幫助她,那人家可不就管我叫老神仙啊?”
鐘氏抿嘴笑道:“當時,我只是一時義憤,這才叫陳氏進來,想讓您給她出出主意…誰知道,您竟然真的能替她討還公道。”
她抬起頭望著狄仁杰說道,“先生,我給您惹了麻煩,您,您不怪我吧?”
狄仁杰笑了:“你都這樣說了,我就是想怪也不好意思了。”
二人相視而笑。
鐘氏輕輕地出了口氣道:“和您在一起這幾天,頂得上我過去生活的二十多年…我從來沒有想到過,生活還可以這樣豐富多彩,不知為什么,跟在您身旁,就是逃亡也覺得很有意義。”
狄仁杰哈哈大笑道:“能讓人覺得逃亡都很有意義,那我可真的成了神仙了!”
鐘氏的臉紅了,輕聲道:“我,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說著,她快步向前走去。
狄仁杰停住腳步,似乎感覺到了什么。
忽然,他搖了搖頭:“也不知元芳、敬旸他們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