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的聲音在老虎溝內回蕩,轉瞬之間,九爐齊倒,九條銀龍霎時傾瀉而出,注入方形木屋外墻與外隔板之間的空隙中,發出“哧啦”一聲巨響。
滾燙的銀水將整個屋子澆鑄起來。
圍觀眾人一片驚叫。
屋內的武攸德和趙永榮被燙得又蹦又跳,失聲狂叫。
屋中的溫度越來越高,武攸德和趙永榮的衣服開始冒起青煙,兩人在屋中根本無法立足,只能不停地跳躍。
武攸德撲上前來,雙手抓住窗上的欄桿,雙手登時被燙得脫掉了一層皮,他疼的狂叫一聲,連連后退。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周圍一片寂靜。
狄仁杰面帶冷笑,一動不動地望著這兩個跳梁小丑。
過了一會兒,銀水的溫度略有下降,武攸德氣喘吁吁地道:“狄,狄,狄仁杰,你擅用私刑,威脅國家勛略,你,你…”
狄仁杰冷笑一聲道:“你錯了,我并沒有擅用私刑,我是要將你們這兩個奸賊活活鑄死在這小屋之中。”
武攸德聞言登時面如土色。
狄仁杰一指窗戶道,“這間屋子已被銀水鑄成了一體,只差這個小窗…”
說著,他拍了拍手。
李永手托一桶銀水,大步走上前來,狄仁杰親手拿起鑄瓢,將銀水舀出倒在小窗之上,霎時間,小窗被封閉了一半。
武攸德和趙永榮嚇得魂飛魄散,撲上前來哀號道:“狄國老,我求求你,千萬別再澆了,我說,我說,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說!”
圍觀的如燕、王孝杰、鳳凰等人長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狄仁杰將鑄瓢放回桶內,走到窗前道:“從頭開始,將你們如何策劃陰謀,又是如何實施的,給我詳詳細細地說一遍。只要有一句不實,立即將你二人鑄入這屋中,讓你們燙死、悶死!聽懂了嗎?!”
武攸德連連點頭道:“懂,懂!”
狄仁杰喝道:“說!”
武攸德此時已威風全失,老老實實地交代道:“事情要從一年前說起,當時你正在調查我與趙永榮倒賣羽箭的案子,我聞聽此事非常驚慌。
這宗買賣的掮客是沙爾汗,是他作為中間人幫我聯系上突厥將軍齊戈來買我的箭支。
于是我將沙爾汗請到府中商議…”
武攸德與沙爾汗對坐飲茶。
武攸德搖頭嘆息道:“沙兄啊,現在狄仁杰盯上我了,再查下去恐怕我將數萬支羽箭賣給齊戈之事便要露餡兒了。”
沙爾汗沉吟片刻道:“郡王,你是想得過且過,還是想徹底解決此事?”
武攸德一聽,興奮地答道:“當然是徹底解決。”
沙爾汗詭秘地道:“那你何不去找突厥太子賀魯幫忙?也許他也正需要你。”
武攸德雙眉一揚:“哦,沙兄能不能把話說得清楚些?”
沙爾汗笑了笑:“郡王可能知道,賀魯是咄陸部貴族的首領,咄陸五部是非常好戰的部落,而賀魯本人又與大周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早就想與朝廷開戰了。
只是要想開戰就必須要除掉兩個人,一個是突厥的吉利可汗,另一個…”
武攸德接口道:“狄仁杰!”
沙爾汗點頭道:“一點不錯!如果你們能內外響應,互通聲氣,何愁大事不成!”
武攸德徐徐點頭,道:“話是不錯,只是我與賀魯素不相識,不知誰能與我引見。”
沙爾汗微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武攸德也笑了。
武攸德說道:“就這樣,沙爾汗安排我與賀魯會了面,共同訂下計策。
由于北山沙爾汗是皇帝的寵臣,因此從圣上口中得知將要與突厥和親,并下旨善金局制作一面黃金大盤,贈與吉利可汗。
于是,北山與賀魯計議利用這面大盤殺死吉利可汗。”
狄仁杰說道:“哦,具體計劃呢?”
武攸德說道:“具體步驟是這樣的,沙爾汗將大盤鑄好后,便將其孿生兄弟亞喀招到神都,做他的替身。
而他則趕往月氏,在那里鑄造一面一模一樣的大盤。唯一不同的是,復制的大盤升起的瑪瑙樹中裝有發射毒箭的機括。”
狄仁杰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躺在擔架上的鐘氏聞言,掙扎著坐起身道:“什么?住在我家的是,是沙爾汗的孿生弟弟…”
武攸德點了點頭。
如燕趕忙跑過去,扶起鐘氏。
鐘氏顫聲道:“他,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武攸德說道:“因為沙爾汗與亞喀雖然是孿生兄弟,但亞喀卻不會制作金銀器。在整個計劃中,沙爾汗是不可替代的。”
鐘氏深深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道淚光。
武攸德繼續供道:“沙爾汗在月氏將復制的黃金大盤鑄好后,便留在那里等候。
只待和親使團來到突厥境內,便由賀魯指揮的馭風者在半路截擊,將使團逼往北部的月氏國。
那里的國王差斥懼怕賀魯,答應協助沙爾汗用復制的大盤替換原盤,這樣,只要吉利可汗打開大盤升起瑪瑙樹,便立刻會被毒箭射死。”
狄仁杰顫聲道:“好毒的計策呀!”
王孝杰長嘆一聲道:“大帥,很可能這條計劃已經成功了,敬旸、元芳他們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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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猛地轉過頭:“什么?”
緊接著,狄仁杰憤然道:“我明白了,你們整個計劃的核心部分就是由北山沙爾汗和賀魯利用黃金大盤毒殺吉利可汗;
而你則是利用那枚仿制的大汗之戒來栽害于我!”
武攸德膽怯地點點頭道:“正,正是。我早就知道,吉利可汗曾經送給你一枚虎頭飛鷹的大汗之戒。
于是我告訴賀魯和沙爾汗,要想置你于死地,必須要仿制出這枚戒指。”
狄仁杰雙手攥成拳頭,強壓怒火道:“武攸德,你可真說得上是絕頂聰明啊!”
武攸德顫聲道:“我,我…”
狄仁杰發問道:“鐵勒曾說過,大汗之戒乃是波斯金銀器巨匠沙伯略打造,極盡復雜,沒有圖紙根本無法完成。沙爾汗是從何處得到的圖紙?”
武攸德忙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狄仁杰眼中精光大熾:“哦!”
武攸德嚇得趕忙道:“真的,這些我真的不知道。”
狄仁杰深吸一口氣,強自抑制住內心的悲憤,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你繼續說!”
武攸德點點頭道:“三個月后,沙爾汗拿來了大汗之戒。
因我也從沒有見過這枚戒指,還有些將信將疑,他卻很自信地說,絕對與原物一模一樣。
我這才拿著戒指找到一名死士,化裝成突厥奸細潛入洛陽,故意被內衛發現,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鳳凰怒罵道:“奶奶的,早知道是你們的詭計,一早就應該砸了那枚爛戒指,燒了書信,宰了假奸細。讓你們他媽白忙活!”
狄仁杰提示道:“怎么不說說善金局劫案?”
武攸德說道:“啊,那是突發之事。賀魯潛入洛陽,在響花樓與我和沙爾汗會面,突然說起要開戰缺少羽箭。
當時我就感到此事有利可圖,便答應替他弄到羽箭,只是需要大量金銀,這樣沙爾汗才想出搶劫善金局這個計劃。
原定計劃是,將劫出的金銀融成馬車趕到上清寺,我安排了因和尚帶領銀馬車前往宣化堡,將銀車交與趙永榮。
接到錢之后,趙永榮便將制作好的羽箭運到乜家客棧交給小翠,由小翠轉到突厥。
本來整個策劃非常周詳,誰知道一開始便出了岔子…”
狄仁杰插言道:“賀魯為我所擒,打亂了你們的整個部署。”
武攸德點點頭:“不錯。當時我與沙爾汗商議,計劃還要不要繼續進行,沙爾汗的態度非常堅決,計劃照舊,由他先完成善金局劫案,將金銀搶到手。
而我則利用關系,潛入天牢給賀魯傳信,只要他守口如瓶,很快便會得救。”
鳳凰恍然道:“我說內衛用盡酷刑,賀魯卻抵死不開口,原來是你這個王八蛋事先給他通風報信!”
狄仁杰深吸一口氣道:“圣上對沙爾汗素來寵幸有加,格外親厚,將其由一介布衣躍升至四品大員,這是什么樣的恩典!
我怎么也不明白,沙爾汗與賀魯是什么關系?
竟致其悖逆圣恩,通敵賣國,甘為賀魯走狗!”
武攸德忙附和道:“不瞞國老,這一點我也覺得很奇怪,曾經問過沙爾汗。”
狄仁杰說道:“他怎么說?”
武攸德回憶道:“他對我說,他與賀魯也是在相互幫助,賀魯可以助他完成多年的夙愿。”
狄仁杰問道:“哦,什么夙愿?”
武攸德搖搖頭,說道:“這一點沙爾汗似乎不愿談及,每次問及都一笑帶過,不肯正面回答。”
狄仁杰也不糾纏道:“你接著說吧!”
武攸德點點頭:“使團出發前,機會終于來了。
由于朝中武官很多都與突厥貴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圣上擔心他們會暗中賣放賀魯和烏勒質,故而準備派遣兩名日本太學生作為護衛官,而國子監正是歸我該管,于是,我找到親信藤原命他暗中協助于我。”
狄仁杰倒吸一口涼氣道:“護衛官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侶是藤原的人?”
王孝杰接口道:“沒錯。這二人事先將消息密告賀魯的親信齊戈,提前在納拉特山口設伏,混戰之中,這二人放走了賀魯和烏勒質。”
狄仁杰深吸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道:“圣上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為安全起見派遣的日本護衛官竟然會是內奸!”
武攸德說道:“雖然如此,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侶卻不知就里,還以為自己是在執行皇帝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