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坐定后。
王莽仔細打量著何云,他長著一張圓臉,身材有些發福,面容看起來比較憨厚!看起來不像是個當官的,反而有點像掌柜之類的。
李元芳笑道:“大人,本來卑職是不敢勞動何大人大駕的,但何大人堅持,一定要見到大人才能道出詳情。”
狄仁杰一愣:“哦?”
何云從懷里掏出了那張馬蹄拓樣:“國老,今天下午李將軍拿著拓下的蹄印前來找我,也將他的看法告訴了卑職。卑職即刻查看《馬經》進行比對,認為此蹄印可以肯定是馬無疑,并不是什么妖獸。”
狄仁杰吐了口氣,臉上露出了微笑。
何云說道:“然而,卑職同時也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狄仁杰一驚:“什么事?”
何云說道:“此馬所戴蹄鐵乃是隋朝所制!”
狄仁杰一驚:“什么?”
何云說道:“是的,這個拓印上的蹄鐵花色,本朝早在太宗皇帝時便已明令兵部駕部、官馬坊和閑廄禁絕使用!”
狄仁杰愕然:“禁絕使用?”
何云點點頭:“是的。因為這種蹄鐵花色乃是前隋煬帝驍果軍的專用蹄鐵,凡打造、使用此種花色者在本朝罪同反叛,按大逆論處。”
狄仁杰倒抽了一口涼氣:“你是說,這個蹄印上的花色,是前隋驍果軍專用的?”
何云點點頭:“正是。當年,太宗圣諭下達后,凡繳獲前隋軍的馬匹,均被換上了本朝所制的護軍蹄鐵。”
狄仁杰問道:“那么,這種蹄鐵會不會有散落民間的呢?”
何云搖了搖頭:“此花色乃是隋朝的禁衛軍專用,民間是不可能打造的。再說,蹄鐵并非耐用品,需時時更換,從隋末到現在,已將近八十年,一塊蹄鐵是不可能用這么長時間的。”
一番話把李元芳也驚住了:“何大人的意思是,這塊蹄鐵是隋末所制?”
何云點點頭:“正是。此乃江都供械坊專為驍果軍打造的。這種蹄花模子早已失傳。而且,打造此物乃是大逆之罪,是要夷九族的!因此,卑職想來不可能是今人仿制的。”
李元芳的臉色陡變,他輕聲反復著:“驍果軍,驍果軍…”
狄仁杰深深吸了口氣,道:“蹄鐵是隋末所制,那這匹馬…”
何云說道:“卑職正要對國老這匹馬。若蹄鐵之事萬分蹊蹺,那么,這匹馬就更加令人不可捉摸了!”
狄仁杰糊涂了:“哦,卻是為何?”
何云道:“恕卑職出言無狀。這匹馬絕不應該是今人所有!”
狄仁杰驚訝得張大了嘴:“什、什么意思?”
何云道:“此馬應在后漢末年便已絕跡。”
狄仁杰越發驚訝了:“后漢末年?絕跡?”
何云點點頭:“是的。今天,李將軍拿來此馬蹄印,卑職一見之下便吃了一驚。查遍了兵部三十六馬坊、殿中省官馬坊六廄:左飛、右飛、左萬、右萬、東南內、西南內。殿中省飛龍使六廄:飛龍、祥麟、鳳苑、鸞、吉良、六群。共四十八坊馬廄的所有馬譜,竟沒有一匹馬與此相同!”
狄仁杰驚訝得目瞪口呆。
何云說道:“國老可能知道,官馬坊專門接收河隴駿騎,而飛龍使所轄內廄乃專為皇家馭騎,接收的都是各國進貢的名貴馬種,可以天下無出其右。這里沒有的馬種,在其他地方就更不可能有!”
狄仁杰點點頭:“這我相信。”
何云道:“就在此時,卑職忽然想到了一種早已絕跡的馬種。”
狄仁杰忙問道:“是什么?”
“汗血寶馬!”
王莽和李元芳異口同聲地說道。
狄仁杰一愣。
何云一驚:“怎么,李將軍和王爵爺也是這么認為?”
李元芳嘆了口氣:“如果一定要說這蹄印是馬的話,那么,除了早已絕跡的汗血馬,天下絕不會再有其他的馬種如此神駿,步幅如此巨大!”
何云點了點頭:“將軍所論極是,應該以蹄印和步伐判斷,只有這一種解釋。然而,令人不解的是,汗血馬早在后漢時便已絕種。”
何云接著說道:“書中記載,汗血馬是西域大宛名種,數量極為稀少。它不食雜草,只以苜蓿為食通體白色,但奔跑出汗時身上變為血紅,因此,名叫汗血。此馬身強體健,巨大無比,自后漢絕跡后,便再也沒有記載。”
聽到這里,王莽微微搖了搖頭。
李元芳正好注意到了王莽的神態,問道:“敬旸,你搖頭干什么?”
眾人的目光看向了王莽。
王莽緩緩地站起身來,說道:“何大人,據我所知,汗血寶馬并未絕跡!”
“什么?”
何云站起身來。
狄仁杰和李元芳也站了起來。
何云皺了皺眉:“王爵爺難道比我還了解馬匹嗎?”
王莽搖了搖頭:“對于馬匹,何大人自然是行家,我是不敢比的。要是說別的馬匹,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很不巧,我恰好知道汗血寶馬。”
何云說道:“哦?王爵爺知道,那下官可要洗耳恭聽了。”
王莽反問道:“何大人對于馬匹如此熟悉,應該知道汗血寶馬不是中原之馬吧!”
何云點點頭:“自然是知道的,漢武帝元鼎四年秋,有個名叫“暴利長”的敦煌囚徒,在當地捕得一匹汗血寶馬獻給漢武帝。
漢武帝得到此馬后,欣喜若狂,稱其為“天馬”。
并作歌詠之,歌曰:“太一貢兮天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騁容與兮跇萬里,今安匹兮龍為友。”
但僅有一匹千里馬不能改變國內馬的品質,為奪取大量‘汗血馬’,西漢與當時西域的大宛國發生過兩次戰爭。”
王莽點點頭:“何大人真是博學,不錯,中原沒有了汗血寶馬,那不代表它的發源地沒有這種馬了!”
狄仁杰眼睛一亮:“敬旸,你的意思是…”
話未說完,曾泰沖進門來。
狄仁杰看了曾泰一眼,說道:“怎么了,慢慢說!”
曾泰氣喘吁吁地說道:“恩師,是這么回事。自打我們在官道上分手后,學生便回到了縣衙…”
說著,他的腦海中閃過這樣的一幅畫面。
曾泰走進永昌縣衙二堂,見縣尉坐在書案后手持地圖在找著什么。
曾泰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縣尉抬起頭來,一見曾泰,趕忙起身,迎了上來叫聲“大人”。
曾泰問道:“去過江家莊了?”
縣尉支吾道:“還、還沒有。”
曾泰氣憤地哼了一聲:“今日一早,本官便命你前往江家莊調查死者江小郎的親屬,可到現在,三四個時辰過去了,你竟然還在這里逡巡,是何道理?”
縣尉委屈道:“卑職有下情回稟。卑職問遍了縣衙中的衙役捕快,大家都,都說永昌縣內沒有江家莊這個地方。”
曾泰輕喝一聲:“胡說!難道身份文牒也會寫錯嗎?明明是你躲懶畏難不肯前去,才用這等胡話搪塞本官!”
縣尉嚇得后退了一步,苦著臉說道:“卑職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大人啊。剛才大人進來前,卑職正在查看地圖,實在是找不到江家莊啊!”
曾泰一愣,走到書案旁,拿起地圖仔細地看著。
果然,地圖上的永昌縣境內,沒有江家莊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