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作為江南道的老牌貴族，這些年一直都在謀求轉型。
為此，顧盼盼也是付出了不少的心血。
不過到現在為止，顧家在新興產業方面的造詣還是不高。
像是阿牛特殊鋼作坊的技術展覽會這樣的場合，顧盼盼自然是要參加的。
“盼盼，今天只是一個特殊鋼的展示會，我們過來干什么呢？”
被拉著一起過來湊熱鬧的武郭，有點不解的問道。
作為武媚娘的妹妹，武郭除了參與了面包新語的運營，其他產業基本上都是不涉及的。
不過，經常待在武媚娘身邊，哪怕是武郭自己經營的產業不多，她對長安城各行各業的了解還是比較深入的。
“材料是一切產品的基礎啊。
你看那金太鏈條作坊只生產鏈條，但是日子卻是過的非常舒服，甚至還在大唐股票交易所上市了。
其他長安精工、水均制作所之類的作坊，做的產品種類也不算很多，但是日子都過的不錯。
那個阿牛特殊鋼作坊的技術，聽說在長安城里頭也是名列前茅的。
今天我們過來看一看他們的展示會，都省的安排人去打聽他們的技術發展水平了。
如果能夠找到一點靈感的話，那就更好了。”
顧盼盼顯然是知道特殊鋼在工業發展之中的重要意義。
雖然市面上需要的鋼材，大部分都是可以隨意購買到。
但是涉及到一些特殊性能要求的產品，有時候你都壓根不知道哪家作坊可以生產。
甚至一些有著特殊要求的材料，需要作坊跟特殊鋼作坊一起商量著來研究、生產。
“你上次不是讓我去問一問姐夫，看看煤油發動機相關的零件有沒有什么是值得你去搞一搞的。
他推薦了水泵和油泵，還有相關的管路制作。
單單研究這些東西，應該就夠你折騰很久了吧？”
武郭有點不解的看著顧盼盼。
前段時間，被顧盼盼纏的沒有辦法，武郭只好趁著李寬在家的時候，專門去請教了一番。
好在這一次李寬倒也沒有敷衍了事，而是很認真的思考之后給出了建議。
“那個水泵和油泵，我們的匠人也研究了好一段時間了。
別看結構好像談不上多么的復雜，但是零件還真是不好做呢。
每一個零件都需要經過機械加工，這些加工過程如果不引入蒸汽機設備的話，基本上是沒辦法完成的。
除此之外，水泵的內部肯定是要有水流通過的，如何考慮它的防銹問題，也是一個比較麻煩的事情。
要順利的制作出水泵出來，除了上面兩個問題之外，還有一個零件精度和配合問題，也是個大難題。
不把這個難題解決了，水泵就容易漏水。
但是按照這些方法全部搞好了，最終制作出來的水泵，價格卻是非常的昂貴。
這還真是一個麻煩事情呢。”
武郭說到了水泵和油泵的事情，顧盼盼忍不住就吐槽了一把。
沒辦法，對于沒有什么工業積累的顧家來說，要順利的將顧氏精密器械作坊給運轉起來，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
“這個問題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
作坊城那么多的作坊，長安城那么多的書院，你可以去挖人，你可以去找人合作啊。
先把自己的匠人培養起來，然后再慢慢的進行產品的升級換代。
首先要解決有沒有的問題，到時候人家的煤油發動機順利的組裝起來的時候，你們的產品才有運用的場所。
要不然總是追求盡善盡美的話，那可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搞得定了。”
武郭是旁觀者清。
在她看來，顧家是不缺錢的。
既然如此，那就多花一點錢財去雇傭有經驗的匠人，去找別的研究所合作咯。
反正這個時候的作坊城，大部分的掌柜還是比較開明的。
大家研究出各種各樣的產品出來，主要還是為了掙錢。
如果人家不肯把技術拿出來跟你合作，那肯定是因為你的錢沒有到位。
“話是這么說，不過事情真的做起來顯然沒有那么容易。
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水泵的防銹問題，因為這個問題是跟精度等問題密切相關的。。
所以今天我們想跟阿牛特殊鋼作坊的匠人好好的聊一聊，看看能不能跟他們合作生產出一種可以不怕生銹的鋼材出來。”
不管是水泵還是油泵，工作環境顯然都是比較惡劣的。
在這個情況下，如果不能解決防銹的問題，那么根本就不可能滿足發動機長期使用的需求。
“作坊城的不少自來水管不是使用了鍍鋅或者鍍錫的鐵管，防銹性能很不錯。
你們的水泵和油泵也使用鍍鋅工藝來進行處理不就行了嗎？”
武郭的反應應該是跟很多人一樣。
防銹的處理方法，大唐也不是沒有。
甚至到現在為止，已經有很多種了。
不過這些東西顯然是不符合顧盼盼的需求的。
“我們現在就使用鍍鋅工藝來進行處理的。
在水泵的外面進行鍍鋅處理，基本上是夠用的。
但是在水泵的內部，特別是一些配合部位，只是幾天的時間，就會出現一些銹跡。
這顯然是不能滿足要求的。
要知道，我們的水泵到時候是通過皮帶跟曲軸連接在一起，會進行非常高速的轉動。
在這個情況下，鍍鋅層的損壞也是很快的。”
顧盼盼這段時間現任也是沒有少在水泵的研究上面花功夫。
要不然也說不出這么多的道理出來。
“除了制作一種不生銹的鋼材之外，有沒有可能使用其他的材料來制作水泵呢？
比如銅或者是橡膠之類的，他們基本上就沒有特別大的生銹問題。”
對于自己閨蜜的作坊，武郭還是非常上心的。
反正她大多數時候也是沒有什么事情，有個讓自己關注的事情，也是好事。
“你以為我沒有想過啊？使用銅來制作水泵，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不管是生銹問題，還是強度問題，短時間內都是滿足要求的。
但是銅的價格貴啊。
那么一個水泵或者油泵，要是所有的零件都使用銅來制作，那到時候要售賣多少錢才行啊？
整個發動機有那么多的零件，很多都是涉及到類似問題。
如果全部都使用銅來解決問題，那么這個發動機的價格肯定是非常高昂的了。
這樣的發動機，能夠有什么實用意義呢？”
作為一名女掌柜，顧盼盼顯然很清楚煤油發動機要想取代蒸汽機，或者是跟蒸汽機平起平坐，那么價格上面一定不能那么昂貴。
如果你想讓安裝了發動機的設備進入到更多百姓的家中，那么發動機的價格就必須進一步下降到一個很低的程度。
這里面的難度，顯然是非常高的。
“聽你這么說，如果找不到一個比較廉價的材料來制作水泵的話，那么前途就不是那么樂觀了。那等會就好好的跟阿牛特殊鋼作坊的人商量一下，看看他們有沒有什么好方法吧。
這幾年，觀獅山書院化學院那邊發現了很多新的化學元素和金屬材料。
通過將這些金屬材料添加到鋼材里頭，已經制作出來了一些特殊鋼。
也許通過某個一配方，也能生產出你需要的特殊鋼也是不奇怪的。
反正現在根據我們的了解，煤油發動機相關的許多零件，現在的研究進度都不是很樂觀。
今年頂多就是能夠制作出一部分價格昂貴的樣機出來。
要想讓價格降下來，還有很多的路要走。”
武郭這話，基本上是對煤油發動機的研究進度做了一個非常準確的判斷。
有盧照鄰和饒永祥共同撰寫的論文，要想初步生產出一臺樣機出來，還是有希望的。
但是這臺樣機的性能，肯定是高不到哪里去，里面肯定也是存在這種那種的問題。
最關鍵的是這個樣機的造價，必定是非常高昂的。
很可能一臺煤油發動機樣機的造價，就已經去到上萬貫錢去了也不奇怪。
當然了，這也看各個零部件作坊是自己去承擔研發成本，還是要把它分攤到樣件之中。
懷著這樣的期待，顧盼盼和武郭出現在了阿牛特殊鋼作坊。
“顧姑娘，你說的這個不銹鋼，理論上是存在的，但是實際上要生產出來，還是非常困難的。
事實上我們現在研究的鋼材里頭，有部分特殊鋼的防銹性能跟普通鋼鐵相比，已經有了進步。
但是要真正的變成不生銹，顯然還是沒有達到。”
阿牛也是認識顧盼盼的。
所以很是主動的跟顧盼盼交談了起來。
本來阿牛還想著好好的秀一把自己的專業知識，讓顧盼盼和武郭見識一下自家作坊的厲害。
結果人家一上來就是詢問不銹鋼的事情，偏偏這方面的成果，阿牛特殊鋼也拿不出手。
這就有點尷尬了。
甚至讓人覺得顧盼盼和武郭是不是過來砸場子的。
“現在的鋼材，有不少是通過鍍鋅、鍍錫或者鍍鉻的方式來進行防銹處理的。
這說明這些金屬跟鋼材相結合之后，對鋼材的防銹性能有了明顯的提高。
那么有沒有可能把這些金屬作為添加物，直接跟鋼材一起冶煉，看看這么生產出來的鋼材，防銹性能是不是有提高呢？”
借著這個機會，顧盼盼準備好好的將自己的一些想法跟阿牛交流一下。
畢竟在長安城中，阿牛算是最頂尖的一批匠人了。
雖然他沒有參與到匠人等級制度考核之中，但是水平不比一般的八級工要差。
“你這個思路，我覺得是有可行性的。
但是鋼材的冶煉是一個非常復雜，并且成本比較高的事情。
同樣的添加物，你添加的數量不一樣，結果也是很不同的。
不同的添加物組合在一起，配方不同的話，結果也是五花八門。
理論上來說，通過無數次的實驗，我們應該是可以找到需要的結果。
但是每一次的實驗成本，往往都是要數百貫錢，這要是實驗的次數進行的太多了，最終又沒有研究出什么好的結果的話，那么沒有哪個作坊是吃得消的。
所以雖然你說的這個東西，具備一定的可能性，但是要完成驗證，估計需要比較長的時間。”
要做實驗就要花錢。
雖然眼前的兩個美女都滿懷期待，但是阿牛倒也不敢輕易的許諾什么。
要不然到時候阿牛特殊鋼作坊掙的錢財全部都投入到實驗之中去了，抗風險能力就非常虛弱了。
“顧姑娘，武姑娘，其實論起對特殊鋼的了解，整個大唐都沒有誰是比太子殿下更加了解的。
這個不銹鋼的事情，我們現在是沒有找到什么好的方法來解決。
但是指不定太子殿下那邊有著不一樣的看法呢。
你們何不找個機會問一問太子殿下，說不定人家直接就指明了方向，一下子就解決了我們的困擾呢。”
這個時候，旁邊的金太忍不住插了一句話。
很顯然，作為一輩子都跟鋼鐵打交道的人，金太比誰都希望有一款可以不生銹的鋼材出來。
這么一來，很多東西的制作方法都可以有很大的變化。
鋼材的用途也將變得更加的廣闊。
“武郭，你看。金掌柜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我也覺得可以找個機會再問一問太子殿下。
反正我聽說太子殿下這段時間也不是每天都去上朝的呢。
不銹鋼的研究，對于大唐工業化的發展來說，也是非常有好處的。
我們也不用擔心這個問題會給太子殿下帶來什么麻煩吧？
顧盼盼聽了金太的話，狡黠的一笑，把話題轉移到了武郭身上。
大家都知道，武郭跟武媚娘一直生活在一起，而武媚娘則是幾乎每天都能見到李寬。
這么一來，詢問李寬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了武郭身上了。
“問倒不是不可以問，但是什么問題都要問姐夫的話，那么他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管理啊。”
武郭看到滿懷期待的金太和顧盼盼，也沒有辦法直接拒絕。
“不銹鋼的事情可不是一般的事情，不管是發動機還是蒸汽機，其實很多零件都是面臨著防銹問題的。
甚至我們的四輪馬車和自行車，也一樣有這個課題。
如果能夠解決這個問題，對我們大唐來說是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的。”
顧盼盼繼續在一旁勸說著武郭。
“是啊，顧姑娘說的很有道理。
其實每年，因為生銹的問題，都有很多鋼鐵制品報廢。
如果能夠有更好的不銹鋼投入到運用，那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減小了鋼材的損耗呢。
我聽說觀獅山書院蒸汽機研究所那邊正在跟東海漁業登州造船作坊在研究一種蒸汽機船。
船上那種工作環境，鋼鐵更加容易腐蝕，肯定對不銹鋼的需求是非常大的。”
趁著這個機會，金太也在旁邊勸說著。
哪怕是到時候李寬把不銹鋼的制作方法只告訴給武郭和顧盼盼，但是只要這個東西出來了，金太就有信心讓自己的作坊也生產出類似的產品出來。
“我再找機會看看吧。盼盼，你不是還要了解一下其他的特殊鋼技術嗎？
我們去別的地方看一看吧。”
武郭沒有把話給說死，很是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基本上達到了自己目的的顧盼盼，倒也沒有再怎么樣。
賈比爾多是一個成功的大食商人。
早年間因為跟安塞洛和米塔爾他們在坎奇普蘭有著深入的合作，他就已經掙了不少的錢財。
后面大唐的白糖進入到天竺以后，賈比爾多果斷的重新選擇了合作伙伴，順利的完成了轉型。
之后賈比爾多又把合作的重心轉移到了齊王港那邊，算是大食帝國內部跟大唐合作最緊密的商人了。
這些年，賈比爾多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齊王港渡過的。
跟唐人接觸的時間越長，聽得事情越多，他對大唐的興趣就越高。
所以在去年年底的時候，他終于下定決心要去大唐的國都長安城看一看。
如果合適的話，自己將來也可以在那里安一個家。
因為從李祐等人的嘴里面聽起來，大唐簡直就是神仙一樣的國度。
而從賈比爾多這些年販賣的各種各樣的貨物來看，大唐的技術水平確實是冠絕全球。
到了長安城沒有幾天的時間，賈比爾多就被東西兩市售賣的東西給迷惑的眼花繚亂。
然后他每天就在看看看、吃吃吃、喝喝喝之中渡過了。
這一次楊氏茶葉大廈舉辦的阿牛特殊鋼技術展覽會，是賈比爾多從《大唐日報》上面看到的。
跟唐人打交道這么多年，賈比爾多的漢學造詣早就已經達到了一個很深的程度。
看報紙對他來說，完全就是一個小問題。
甚至在齊王港的時候，他就經常會看《大唐日報》。
只不過因為齊王港距離長安城太遠了。
每次賈比爾多看到的《大唐日報》，都是好幾個月前的了。
“掌柜的，這些特殊鋼的性能如果真的像是展板上面介紹的那樣的話，那么用來制作成刀劍的話，肯定是非常好的。
我感覺大食帝國內部哈里發使用的彎刀，估計也就不過如此吧。”
賽義德作為賈比爾多忠實的仆人，這一次自然也是跟著來到了大唐。
作為一名身手不錯的人，賽義德對刀劍也是很有研究的。
“剛剛那個刀具展覽你也看到了，雖然這個刀具的形狀奇奇怪怪的，尺寸也比較小。
跟我們想象的刀劍完全不是一個樣子。
但是人家的匠人說過了，這個刀具是可以直接用來加工精鋼的。
也就是這個刀具使用的鋼材，性能要比一般的精鋼要好很多。
我們哈里發使用的彎刀雖然傳聞削鐵如泥，但是如果真的用來加工鋼鐵的話，顯然是不夠的。
從這個對比來看，大唐在鋼鐵技術方面，應該比我們大食帝國要強大很多啊。”
雖然賈比爾多是個大食人，不過他在大食國內其實屬于貴人眼中的“肥羊”。
所以他并不是很想待在大食。
要不然也不會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齊王港住著，甚至還在齊王港購買入地，按照大唐的建筑風格修建了一座庭院。
如今看到大唐各方面都比大食帝國要強大，他的心情雖然比較復雜，但是其實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他跟大唐走的太近了。
大食帝國內部也不是沒有其他商家在齊王港做生意。
他的一些信息肯定也是已經傳到了大食帝國內部的。
如果兩個國家相安無事，那倒是沒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很顯然，大唐跟大食帝國之間，不大像是能夠相安無事的樣子。
這么一來，賈比爾多的局面就有點尷尬了。
在一些大食人眼中，他恐怕就是“大食奸”了。
現在發現大唐的國力這么強大，賈比爾多就放心了。
作為一個商家，他走南闖北的也去到了很多地方。
什么樣的情況下，一個國家是真正的強大，他也有著自己的判斷力。
不管是大唐百姓的幸福生活，還是街面上熱鬧的場景，亦或是今天阿牛特殊鋼作坊技術展覽會上表現出來的實力，都可以看出大唐的強大。
“掌柜的，我們一路上從蒲羅中北上，不管是到達的廣州還是泉州，亦或是揚州和洛陽，每個地方都比我們大食帝國的城池要繁華，每個地方的百姓的生活水平都比我們要高。
在這里，普通百姓也能船上棉布衣服，很多商家和勛貴都可以穿著絲綢衣服。
最關鍵的是大唐的交通實在是太發達了，當我第一次看到那個水泥道路的時候，心中的驚訝是無與倫比的。
可是等到乘坐洛陽到長安城的鐵路的時候，心中的驚訝就更加沒有辦法形容了。
將來我們大食帝國如果跟大唐有什么沖突的話，那么肯定是不可能戰勝大唐的。”
賽義德作為賈比爾多的仆人，并沒有太強的國家觀念。
事實上，這個時候的許多地方，都還沒有什么國家觀念。
大家更多的都是考慮自己家族的利益。
“我們再在長安城待一段時間，如果沒有感覺到什么大問題的話，那我們也就去作坊城購買一處大院子，今后就可以在長安城生活了。”
賈比爾多這個決定，顯然也不是心血來潮之下做出的。
作為一個身家豐厚的商人，如何確保自己的安全性，絕對是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
很顯然，長安城給了賈比爾多安全感。
這對已經不怎么缺錢的賈比爾多來說，是比什么重要的事情。
當然了，長安城中隨處可見的外族，也讓賈比爾多心中的擔憂放下了不少。
大唐有那么多的外族人生活，也不差自己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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