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京本是一名潑皮。
不過在村子里混不下去之后,來到了長安城。
折騰來折騰去的,靠著跟文曲書鋪合作,倒也讓他折騰出了一點名堂。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說白了,就是有了點小錢錢之后,不回去炫耀一把,心中就不舒服。
田京自然也不例外。
原本在村子里,他是最不受待見,最被人看不起的。
連帶著他的父母都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喲,田京,你這是從哪里借來一輛自行車啊?”
田京剛剛進入村子里,就碰到了熟人。
事實上,在這個小山村,就沒有幾個人不是熟人。
“昨天剛剛新買的,今天正好有點事情回來,就沒有去坐公共馬車,直接騎著自行車回來了。我給你說啊,這最新上市的永久自行車,騎起來可真是帶勁,我今天早上從長安城出來,也就是花了不到三個小時就到家了。
這還是我沒有使出全力,否者兩個小時就能到呢。這可是比以前坐公共馬車要方便很多,不用再步行走一段村路了。
并且你看,這新款的自行車,使用的是鏈條傳動,騎起來不費力,哪怕是連續騎行幾小時,也沒有問題呢。”
今天碰到第一個熟人,田京自然要好好的炫耀一下這輛自行車。
據他所知,除了隔壁的蜜桃村,他應該是附近第一個買自行車的人。
如果把范圍限定在新款的永久自行車,那么他就是附近第一個買的人。
雖然只是九百九十九唐元一輛,跟奔馳四輪豪華馬車沒有辦法比,但是村子里能夠直接拿出一貫錢的去買自行車的人,并不是很多。
果然,田京這話說完之后,就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一絲羨慕的表情。
這種表情,他在村子里待了二十多年,可是第一次從別人那里感受到呢。
“聽說你在長安城發達了啊,可別忘了我們啊。”
“放心!我田京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村子里的鄉親啊。”
這話從田京嘴里冒出來,給人一種違和感。
不過,眼看著前面又有一名村民扛著鋤頭走過來,田京立馬雙腿一蹬,踩著自行車飛奔過去。
從村頭到他家中,也就是幾百米的路,結果田京生生的花費了半個小時才回到。
每碰到一個人,他都要停下自行車跟他好好的嘮嗑一遍,然后給他介紹一下自己的永久自行車有多么的好。
不出意外,絕大部分的村民眼中都露出了羨慕的表情。
田京可是當初村子里混的最差的人啊,現在居然都買上自行車了。
自己要是有一輛自己車的話,以后出門干活什么的都要方便很多啊。
特別是去鎮子里面赴圩日的時候,又方便,又拉風。
“隔壁那個田京今天回村子里了,騎著一輛據說是最新式的永久自行車,可威風了。”
蜜桃村中,水二貴最近回到村子里度假。
不過,今天一上午,就有好幾個村民跑過來跟自己說這個事情了。
這讓他感到很無語。
“那個永久自行車,我們蜜桃村不是也有好幾戶人家買了嗎?也沒有見你們又這么稀奇啊。”
水二貴如今靠著種植水蜜桃,早就發達了。
他兒子水均搞出來的水均制作所,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成為長安城中有名的商家。
所以水家如今在蜜桃村,地位絕對是杠杠的。
哪怕是村正有什么事情,都是要過來跟水二貴商量著辦理。
村子里面有誰辦紅白喜事,不管雙方的血緣關系是否親近,都是以能夠請到水二貴參加為榮。
“那不一樣,人家田京買的是最新款的,據說是使用鏈條驅動的,很是輕便呢。剛剛他還故意去我們村中轉了一圈。
名義上是說去看一看他家外嫁的堂姐,實際上誰不知道他們兩家早就多年不來往了,這一次過來我們村子里,就是來炫耀的。”
水二貴:…
這些年水二貴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長安城待著,眼界和見識早就不是普通村民可比。
這種在農村里頭動不動就什么都要攀比的心態,他已經早就沒了。
但是現在他既然回來了,這么多人跑上門來說這個事情,他也不能完全什么都不理會。
“永久自行車的新產品,我之前也有所耳聞,其實它的售價還沒有舊款的高。”
“不可能吧?我剛剛可是親眼看著田京踩著那自行車,真的很輕便的樣子。再說了,人家是新款的產品,怎么可能更便宜呢?”
很顯然,水二貴這話,人家無法理解。
不過,水二貴也沒有耐心再跟他們解釋那么多了。
“水均這段時間特別忙,我下午要趕回長安城,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村子里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話,就跟以前一樣,讓人捎一封信過來,我能幫忙的肯定幫忙。”
水二貴覺得在蜜桃村已經待不下去了。
自己要是再不走,指不定等會還有什么三姑六婆過來寒暄呢。
說是寒暄,其實翻來翻去都是會說到跟自家有那么一點矛盾的田京的事情。
這有啥可聊的?
“郎君,這永久自行車作坊的新款自行車,真的就以九百九十九唐元的價格在售賣,沒有哪個鋪子漲價的。這樣下去,我們的自行車就徹底沒有辦法賣了。”
城南馬車行里頭,韋掌柜很是焦慮的站在韋思仁面前。
之前,他們還以為永久自行車宣傳的九百九十九唐元一輛自行車,只是一個噱頭。
到時候肯定只是拿出一部分出來打廣告,然后立馬就會以各種各樣的方法漲價。
可是現在已經賣了兩天了,人家一點也沒有要漲價的意思。
反倒是各路經銷商在紛紛的加入到售賣永久自行車的大軍之中。
相對應的,其他的自行車鋪子,就真的門可羅雀了。
鋪子里面的客人,都還沒有伙計多。
“你找賬房測算過他們的成本沒有?九百九十九文錢真的能夠不虧本嗎?”
韋思仁皺著眉頭,一時也沒有主意。
對方搞起價格戰,如果他們跟的起,那自然沒什么好說,降價就是了。
但是他們自己的自行車,成本價都不止九百九十九唐元,這怎么跟?
總不能虧本賣吆喝吧?
那不如不賣呢。
他們韋家又不是出來做慈善的。
“以前的永久自行車,我們是可以大概估算出成本的,肯定要比我們高上一些。但是現在的新款自行車,結構變化挺大的,一時半刻的,我們也搞不懂成本到底是上漲了還是下降了。
不說其他的,單單那個鏈條,如果按照我們自己作坊里頭的匠人的說法,讓他們去制作這樣的鏈條的話,估計一條鏈條的成本就要去到好幾百文錢。
可是我覺得不大可能這么貴,否者永久自行車作坊完全就是在做賠本生意了。”
韋掌柜顯然也不是在那里干著急,而是已經安排人在對應了。
只是一時半刻,還沒有找到什么好的對應方法。
“一根鏈條就要幾百文錢?怎么可能?”
韋思仁歲自行車的結構還是頗為熟悉的。
要是放在十幾年前,鋼鐵價格還比較高的時候,一條鏈條的成本要幾百文錢,他是相信的。
但是現在的精鋼價格只有十幾年前的幾分之一,鏈條成本怎么也至于那么貴啊?
“郎君,如果只是單純的計算一個鏈條的材料成本的話,應該有個一百文錢就足夠了。甚至還不用這么多,但是麻煩就麻煩在怎么把鋼板加工成鏈條。
因為這是負責傳動的零件,鏈條上的每一片鏈片,不管是厚薄還是形狀,都是一模一樣的,否則影響傳動效率不說,還會有異響。
除此之外,那芯軸也是要求必須一模一樣才行,否者就沒有辦法制作出合格的連天出來。
單純的依靠匠人去制作,至少需要四級工才能有這個水平,并且還會有大量的不良品,才能制作出一根合格的鏈條出來。
這么一來,鏈條的成本可就立馬高了很多很多。”
聽了韋掌柜這話,韋思仁覺得有點奇怪。
他有一種預感,永久自行車作坊的零件生產,肯定是使用了新的工藝。
要不然,不說成本降低不下來,產量也不可能這么高啊。
“打聽到了永久自行車作坊的鏈條是哪家作坊生產的嗎?還是說是對方自己制作的?”
“聽說是作坊城那里新成立的金太鏈條作坊生產的,跟金太打鐵作坊是同一個東家。”
“你下午去金太鏈條作坊拜訪一下金太,就說我們也想生產使用鏈條驅動的自行車,看看雙方有沒有合作的可能。
借著這個機會,你看看能不能打聽出來對方的鏈條是怎么生產出來的。”
韋思仁覺得自己這邊不能閉門造車。
既然猜不出來,那就多去打聽打聽。
人家的自行車都已經大規模的量產了,不可能什么消息都瞞的住的。
“好,我等會就去!”
“陳兄,你這使用新式的蒸汽車床來加工螺栓螺母,加工成本至少可以下降五成吧?說起來,哪怕是售價降低了百分之三十,你掙的錢反而增加了啊。”
在長安精工作坊里頭,水均在陳興的帶領下,參觀了他們最新的生產線。
作為作坊城的后起之秀,同樣是觀獅山書院學員出生的陳興跟水均,私交還不錯。
再加上兩家的產品沒有直接的沖突,所以忌諱也沒有那么多。
“水兄,這成本可不能這么核算。單單論起加工效率來說,使用了蒸汽車床之后,原本加工一根螺栓的時間,現在可以加工十幾根,快了非常多,所以加工成本確實降低了五成不止。
但是,這蒸汽車床是要花錢購買的,所有的購買費用,肯定都要攤銷到加工費里頭。
如今這么一臺蒸汽車床,售價就去到了五百多貫錢,這還是人家給我們的優惠價。你說我到底要制作多少根螺栓,才能把這五百多貫錢給掙回來啊?”
陳興這話,半真半假。
作為作坊里頭最機密的信息,成本數據他肯定是不會告訴水均的,哪怕是雙方的關系再好。
“那倒也是,我作坊里頭正準備引入的蒸汽壓力機,也差不多要這個價格。
不過,這購買設備的花銷,自然不能直接攤到今年生產的零件上。按照王掌柜的說法,這個設備一般都是按照十年攤銷的,也就是一年只要攤銷五十多貫錢就算是完事了。
這么一折算的話,其實也就是每個月不到五貫錢,攤銷到每個零件上的話,其實基本上就非常低了。”
水均也是行家,大家的設備都是同一個來源,雖然規格不一樣,但是處理方法都是相同的。
永久自行車作坊那么多供應商,這次大規模的引入蒸汽機設備,肯定也有不少掌柜是有一些疑問的。
現在大家約定好了處理方法,許多問題就可以得到妥善解決了。
“嗯,所以現在看來,引入蒸汽機設備,還是很有必要的。原本按照永久自行車作坊增產的需求,我至少還需要再招募七八十個匠人,我正有點發愁呢。
但是有了蒸汽機設備,生產效率提高了那么多,原本的匠人好多都空閑下來了,挪騰一下,不僅不用再招募人手,還能額外的抽調一些匠人去專門搞研發呢。”
作坊城中的各個作坊,現在普遍都開始增設了一個技術部或者研發中心,會安排一些經驗豐富的匠人去對產品進行改善,或者是升級。
這個風氣,是楚王府下屬的作坊帶起來的。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感受不到這樣的好處,覺得是浪費錢。
但是時間久了,這個做法好不好,大家心中就有數了。
看各個作坊都在增加研發的投入,就知道許多作坊都已經嘗試到了好處。
“我們作坊的情況也差不多,看來跟著楚王殿下的腳步走,總是沒有錯的。我之前還有點擔心大降價之后,作坊要活不下去了。”
降價百分之三十,然后今后每年還要進行年度降價。
這個要求對于各個作坊來說,可真是晴天霹靂。
好在現在一些作坊已經感受情況似乎不是那么嚴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