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偶然。
也不是心血來潮。
這仿佛是命運的安排。
那一夜,達飛記得自己迎娶了馬家之女,
那一夜馬三娘子滿臉淚水。
那一夜達飛為她喝醉。
如今,一切都結束了!
夜色之中,涼州百姓仿佛聽到城外有刀劍碰撞的聲音傳來。
等到第二天,大家發現城內似乎所有的警員都上街了。
一隊又一隊的警員騎著永久自行車在城內穿梭,間或之間還有一對對騎兵飛奔在街頭。
出大事了!
但凡是在涼州生活了一段時間的人都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
否者城內不會是這么一副緊張的局面。
“使君,外面出大事了,馬家的人過來報案,說是昨天晚上馬家遭到賊人襲擊,馬家家主馬慶以及家中嫡系子弟死傷殆盡。!”
涼州刺史府,上官儀比往常要起的反而晚了幾分。
昨天晚上,他沒有睡好,所以專門吩咐了下人,今天早上不要打擾他睡覺。
“哦?朗朗乾坤,什么人這么大膽?居然敢犯下這等惡行?”
上官儀雖然對這個結果一點也不吃驚,但是演戲要演全套。
滅門刺史,破家縣令!
這話,可不是空穴來風。
不說這一次對付馬家是蘊含了李世民和李寬的意志,單單上官儀要對付他們,就夠馬家喝一壺了。
什么隴右豪族,左右只不過是膨脹的比較厲害的地方豪強。
放在漢末隋末動亂的時候,那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實力。
放在貞觀十七年,那就是個笑話。
以前,李寬覺得他們還算遵守規則,沒有刻意的對付他們。
如今發現馬家居然跟吐蕃國的關系莫逆,還跟大食人拉扯在了一塊。
最讓李寬不能接受的是,馬家居然為了拉攏大食商人,在涼州北市按照大食人的要求修建了一座特別的寺廟。
這絕對是觸碰到了李寬的底線。
在未來的幾十年,大食絕對會是大唐最大的敵人。
而對付大食人,李寬最頭疼的就是他們政教一體的體制。
所以對于任何大食人在大唐宣傳教義,李寬都是非常敏感的。
偏偏那個馬慶居然還主動的幫忙修建寺廟,這還了得?
要是任由大食人在涼州傳教,過個幾十年,朝廷在涼州的旨意,還有人聽嗎?
“使君,苦主還在外面,張氏、索氏、令狐氏等各家也都有人一起過來。您要不要出去見一見?”
馬家作為涼州本地的豪族,自然跟其他幾大家族有聯姻。
如今馬家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其他幾家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
“走,那就去見一見吧!”
“使君,你要為我們家做主啊!”
“使君,涼州城已經多少年沒有出現如此惡性,草民懇請使君無比嚴懲如此惡行啊。”
“一夜之間,馬家的嫡系子弟死的死,失蹤的失蹤,一下子死了幾十個人,警察署要是不能盡快的破案,到時候恐怕會引起百姓們的擔憂啊。”
“肯定是那個阿斯卡和達飛做的,只有他們有這個動機!使君,涼州還是要掌握在我們唐人手中,那些胡人還是靠不住啊。”
當上官儀出現在大堂的時候,立馬就有一幫人圍了上來,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諸位請放心!本官會嚴令警察署權利偵破此案,盡快給大家一個交代。馬家乃是涼州本地豪族,估計得罪過不少人,大家有什么線索的,都可以匯報給警察署,等會本官也會讓人把這個懸賞要求公布出去。”
上官儀面色從容的跟大家說著話。
馬家的結局,他早就意料到了。
要是其他的士族還那么不識相,那么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讓百姓們都舉報一些馬家的違法線索,到時候其他的士族,他就不相信都那么的干凈,跟馬家一點牽連都沒有。
“使君,馬家雖然家主和主要的嫡系子弟被人謀殺了,但是在涼州成為以及甘州和肅州都還有不少子弟分布其中,要是不給他們一個交代,指不定這些人以為官府在庇護罪犯呢。到時候這些人難免不會做出一些大家都不希望看到的情況出來。”
很顯然,上官儀這個涼州刺史的帽子,并不能壓住所有的人。
一些在隴右道橫習慣了的人,以為逼迫一下上官儀,也不會怎么樣。
畢竟,朝廷的官員最怕的就是自己的治下出現民亂,這對官員的政績考核來說,是致命的!
“索郎君說的有道理,本官著實要提前安排一下,免得馬家的人無視朝廷法紀,給涼州繼續添亂。”
上官儀看了看威脅自己的那人,正是隴右索士的嫡系子弟,難怪那么囂張。
看來,隴右道的士族,果然是到了不處理不行的地步了。
一個小小的索氏都敢來威脅刺史,看來這些人的心中,壓根就沒有朝廷的位置啊。
“使君,外面有人來自首了!”
就在上官儀跟一旁涼州士族子弟在那里廢話的時候,胥吏進來匯報了一個令人感到意外的消息。
“有人來自首了?”
馬家的人不可置信的看著胥吏,“不會是那個達飛故意找人過來頂包的吧?”
“使君,你可不能被人欺騙了,這些胡人最是奸猾,肯定想隨便找幾個人過來忽悠使君。”
“太過分了!實在是太過分了!這是挑釁,這是對使君你的挑釁啊!”
當那些人聽到有人來自首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不滿。
原本,他們想借著這個機會把阿斯卡等胡人在涼州城的勢力全部給吞并,順便把他們的產業給吞沒。
現在對方搞出這么一出,到時候上官儀來一個“從輕發落”,自己這些人還怎么動手?
“把人帶進來!”
上官儀沒有理會這幫自以為是的人。
涼州如今可是牢牢的掌控在朝廷的手中,他根本就不怕所謂的地方豪族鬧事。
真要鬧事,他反而高興了。
楚王殿下安排的任務,他可以輕而易舉的完成了。
“咦?居然是達飛?”
“什么情況?達飛沒有找人頂包?”
“莫非這個達飛真的是癡情種子,覺得被馬三娘子傷害之后,心灰意冷,報仇雪恨之后就來官府自首了?”
當眾人看到達飛帶著十幾個人,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反綁著雙手走入大堂的時候,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上官儀對眾人的反應很滿意。
“達飛,你來自首,莫非是做了什么違反《大唐律》的事情嗎?”
達飛算是涼州城的名人,上官儀倒也沒有裝作不認識他。
“草民御下不嚴,昨天晚上捕奴隊的一些隊員聽說了我的事情之后,不忿之下做出了一些違反亂紀的事情,草民今天過來就是帶著他們過來自首的!當然,草民也不是在推脫責任,這件事情是因為我而起,我愿意承擔連帶責任,不管使君如何處罰,草民都沒有意見。
但是在草民受到處罰之前,覺得有必要把草民的屬下們無意之中發現的一些情況匯報給使君,以免使君被人蒙蔽。”
“達飛,這事肯定是你親自策劃的,現在推脫給下人,算什么本事?”
“你以為這樣子就可以逃過懲罰嗎?你做夢!”
雖然現在不是正式的審案,但是各家子弟如此聒噪,也讓上官儀直皺眉頭。
“嘭!”上官儀一掌拍在了桌上,“夠了!是非曲直,本官自有公斷,念著你們是受害者家屬,本官允許你們旁聽,但是輪不到你們在這里說三道四。如果有意見的,可以馬上離開;要是對本官的做法有還有意見,可以向朝廷彈劾本官。”
上官儀怎么都是一州刺史,一旦認真起來,除非那幾個家族的族長過來,否者其他人還真是不敢再怎么樣。
“達飛,今早本官接到報案,說是城中馬家祖宅里面發生了血案,十幾名馬家嫡系子弟身首異處,這事跟你有什么關系?”
雖然大家都知道達飛說的案子是什么案子,但是他畢竟沒有直接說出來,所以上官儀該問的還是要問的。
“使君,這事是草民的屬下所為!”
達飛很是光棍,立馬就認下了這件事。
倒不是他不敢承認這事是自己干的,而是殺人償命,達飛好歹算是涼州城的名人,到時候行刑的時候也不好掉包啊。
當然,這事,并不是達飛說不是自己動手的就什么責任都沒有。
要是這樣,勛貴世家們做壞事哪里還會有什么忌憚?
“不是你指使他們去謀殺馬家的嗎?公堂之中說謊,可是罪加一等!”
“使君,草民事前著實不知情,后面知道之后立馬就帶著他們來自首了。我們原本都是草原上最普通的牧民,是大唐給了我們新生的機會,讓我們過上了好日子。在我的勸說之下,他們都同意向使君承認自己的罪行。但是,在此之前,我們要揭發馬家違法亂紀的事情,要讓使君和涼州百姓看清馬家的真實面貌。”
達飛滿臉虔誠的樣子,讓上官儀都忍不住為他的演技點了個贊。
不過,旁邊索氏等家族子弟,卻是眉頭直皺。
這事,透露出一股詭異啊。
難道上官儀準備公然袒護罪犯?
真要是這樣,就不要怪大家了。
“哦,馬家違法亂紀的事情?”
上官儀的話剛剛落地,馬家來報案的人員就坐不住了,“使君,您不要聽達飛在那里血口噴人,他是想要混淆視聽啊。我馬家一向是遵紀守法,經常在城外施粥,救濟窮人;朝廷的所有賦稅,都按時繳納,從無拖欠!”
“使君,這些是草民的屬下無意之中從馬慶房中找到的書信,請您過目!那馬家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暗地里卻是勾結吐蕃國的人,坑殺前往吐蕃國做生意的商家,然后嫁禍于馬賊;并且,為了從吐蕃國那里獲得賞賜,馬家將朝廷嚴令輸出的煉鐵技術也賣給了吐蕃國商人。除此之外,馬家還有強搶民女、為了幾間鋪子就設計坑害百姓,各種各樣的罪行,簡直就是罄竹難書。”
達飛從懷中掏出一把厚厚的信封、紙張,顯然是有備而來。
這個時候,索氏等幾家來助威的子弟,慢慢的意識到了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啊。
不說其他的,單單馬家為了壟斷與吐蕃國的商道,做出的各種違法事情,其他幾家就或多或少的參與其中。
哪怕是手中沒有沾上唐人的鮮血,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官不能僅憑你的一面之詞,就相信馬家做出了這么多的壞事。在涼州,馬家鋪路修橋,這幾年也是沒有少做善事的。”
上官儀這話一出口,立馬引的各家子弟拼命點頭。
這話說的太有道理了啊!
使君還是公正的,沒有袒護達飛!
這達飛,是狗急跳墻了嗎?
哪怕是昨晚上的事情真的是他親自動手的,他也可以選擇遠走高飛的啊,到時候大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這事慢慢就過去了。
眾人各懷心思,緊張的看著上官儀和達飛。
“使君說的有道理!”達飛一臉淡定的回答道,“相關的證據,草民也已經收集好了,絕對沒有一件事情是冤枉馬家的!”
達飛這話前后有點矛盾,剛剛還說是自己屬下昨晚碰巧發現的,現在就有了全部證據。
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沒有誰去關注他的話矛盾不矛盾了。
“達飛,哪怕是這些事情都屬實,也不能抵消他們擅自殺人的罪過,律法就是律法,功是功,過是過,本官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上官儀這話說的大家挑不出任何毛病。
反正官字一張口,上官儀想怎么說都行。
接下來,就是好好的審理一下馬家違法犯罪的案子了。
至于其他家的子弟,已經徹底的淪為了看客。
他們還得趕緊回去,讓自家的人把跟馬家相關的聯系信件該燒的燒,該處理的處理,免得到時候牽扯到自己家中。
至于馬家的死活,誰還有那么多心情去管啊?
“使君,達飛深受大唐恩惠,從來沒有想過要使君破壞《大唐律》,此案該怎么判就怎么判,哪怕是讓我達飛全家流放嶺南,我也沒有任何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