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計在于春。
眼看著柳樹已經變綠,野草已經長出嫩芽,楚王府的各個佃戶也開始忙碌了起來。
去年東海漁業從南洋帶回來大量的稻谷,除了一部分被李寬安排送到杭州、明州和泉州用以實驗性的種植之外,其他的都留在了長安城。
作為長安有數的大地主,楚王府擁有幾萬畝良田。
李寬要求今年全部種植水稻。
這引起了不小的波瀾。
“王爺,關中地區,自古以來就很少有種植水稻的,哪怕是您想種,老奴安排個幾百畝地種植就行了,不用全部都種上水稻吧?”
來福一臉擔憂的勸說著李寬。
“對啊,王爺,哪怕是種植水稻,也沒有這么早就開始播種的啊。”
王富貴也被李寬叫開了過來,讓他安排人去跟佃戶們解釋種植水稻的事情。
這些佃戶,大部分都是沒有種過水稻的,要是沒有人指導他們,哪怕是他們聽從李寬的意思,種植了水稻,到時候收成很不好,也達不到李寬希望的效果。
所以李寬提起就將《初級農業技巧》里頭和水稻種植相關的一些要求和注意事項整理出來了,并且讓印刷作坊印制成小冊子了。
當然,這些小冊子不是為佃戶們準備的,對于這些大字不識的農戶來說,只是發個小冊子,那完全就是懶政了,是達不到效果的。
“來福叔,現在種植的是在暖棚里育種了的秧苗,聽說這水稻在南洋可以種植兩三季,我現在也在關中試一下,看看能不能成功。至于其他的秧苗,這幾天才開始播種,等到插秧還得好一會呢。”
雖然當初李寬跟王玄策等人交流的時候,說南洋的水稻可以種植兩季,大家都很激動。
但是到了真正要利用大片的土地種植水稻的時候,大家都變得慎重了起來。
無農不穩。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要是因為李寬的錯誤決策,導致幾萬畝良田顆粒無收,那個罪過可就大了。
當然,李寬也沒有那么冒失。
水稻可以種植兩季,這基本上是在長江以南的地區才可以,北方一般都是只能種植一季的。
但是,哪怕是種植一季,這水稻的產量也比粟米多,特別是南洋來的水稻品種,產量比粟米高了一倍,完全值得大規模的推廣。
“王爺,你不可輕信這種無根無據的話啊,自古以來,就沒有聽說什么糧食是一年可以收兩次的啊。”
這話,也就是來福敢這么說。
不過,他的擔憂,估計也代表了絕大多數人的擔憂。
所以用作試驗的那一百多畝地,李寬只準備找兩三家比較值得信賴的農戶去種植。
至于單季水稻,那就不好意思了。
但凡是還想依附在楚王府這棵大樹下討生活,就必須種植,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親王發起威來,豈是那些農戶可以抵擋的?
這些人哪怕是心里面對李寬又怨言,無非就是幾個月的事情。
等到秋收時分,沉甸甸的稻谷會告訴他們,誰才是真正為他們考慮的人。
“來福叔,事實勝于雄辯,我還是這句話。在關中地區種植水稻,到底是否可行,試一試就知道了。最不濟,楚王府也能承擔的起失敗的后果。”
李世民登基已經十三年,大唐經過多年的休養生息,糧食價格屢創新低,已經接近隋文帝時期的水平了。
所以李寬還真是完全可以承受的起幾萬畝土地上的糧食損失。
當然,李寬自己是不認為會有任何損失的,這話,只不過是用來堵住其他人的嘴的。
長安城的吃瓜群眾最近很興奮。
先是《白蛇傳》給大家帶來了一波盛宴,緊接著又一個消息,成為了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
李忠作為百騎司統領,自然要及時的把長安城的熱點新聞反饋給李世民。
“這么說,那些佃戶確實是被逼無奈之下才同意種植水稻?”
李世民的眉頭擰成了川字形。
去年船隊回來的時候,他就對李寬讓人帶一堆稻谷回來感到不理解。
現在看來,這些稻谷應該是用來作為稻種的。
只是,江南地區又不是沒有人種植水稻,為何他要千里迢迢的從南洋帶回來呢?
“陛下,基本上應該是這樣的。這些佃戶當中,雖然也有個別是真心誠意支持楚王殿下的決定,但是更多的人是沒有辦法才捏著鼻子接受的。”
李忠本來想盡量給李寬掩飾一下,畢竟自家兒子如今也是觀獅山書院的學員。
奈何長安城里都已經傳瘋了,他哪敢有所隱瞞呀。
“這些農戶就沒有人站出來反抗的嗎?”
以李世民對農戶的了解,這些人雖然看上去很懦弱。
但是,一旦涉及到吃飯問題,一旦要讓他們餓肚子,這些農夫的爆發出來的反抗力量也是非常強大的。
如今楚王府的佃戶居然全部被逼著種植水稻,居然都沒人站出來鬧事,著實有點讓他覺得奇怪。
“陛下,雖然不滿的人有不少,說閑話的也有不少,但是鬧事的卻是一個也沒有。”
“為何會這樣呢?”
“屬下聽說楚王殿下承諾了,如果今年水稻的收成比不過粟米,差的那部分,楚王府全部給補全了。”
李世民一聽這話,倒是很快就想通了。
對于這些農戶來說,但凡是還能活得下去,是很少有人站出來鬧事的。
原本自己以為在李寬的逼迫下,有些人可能會覺得日子沒法過了。
如今看來,李寬已經給大家都留了退路,在一旁兜底呢。
既然楚王府把所有的風險都承擔下來了,佃戶們哪怕是有再多的不滿,也得老老實實的照做。
要不然,分分鐘收拾你。
真以為當年長安城四害之首是白叫的呀?
不管外面怎么穿的沸沸揚揚,李寬都沒有改變自己的注意。
不僅如此,這段時間他重新研究了一下那《初級農業技巧》,發現種植水稻居然可以跟養魚同時進行。
并且這樣不僅不會影響到水稻的產量,還能減少水稻的病蟲害。
在這個沒有農藥的年代,這絕對是一件大好事。
所以,這幾天楚王府開啟了收購草魚、鯉魚等各種活魚的模式,并且還專門招募了幾個魚販子和養魚的農戶。
魚販子對于雌魚雄魚的判斷,絕對是最準確的。
沒辦法,誰叫人家殺的多呢。
而養魚的農戶的話,雖然這個時候的專業性還很低,但是總比從來沒有養過魚的人強吧。
所以李寬就聊勝于無,讓這些人幫忙照看魚苗了。
而最關鍵的一步,就只能是自己手把手的指導了。
“這個水池里的水溫,一定要保持在二十度左右,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都是。”
在特制的一個采卵池中,李寬讓負責雞蛋孵化工作的李連跟一個新招募的農夫負責魚苗的孵化工作。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跟雞蛋孵小雞是類似的。
因為正常情況,草魚的排卵高峰還沒到達,為了能夠趕上插秧后及時放魚苗,提前進行魚苗的孵化、培養就顯得很有必要了。
再說了,一畝地就需要近千條魚苗,不搞大規模的孵化,單靠自然捕撈,那根本就解決不了什么問題。
“王爺,您放心,我一定按照要求來保證水溫,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待在水池旁邊。”
李連也是豁出去了。
王爺說采卵和孵化,幾天就可以完成,他干脆準備抱一床羽絨被,直接住在池子旁邊。
“那倒沒必要,還是要保重身體的。對了,等魚苗開始孵化出來的時候,記得加幾個蛋黃到水池里面,蛋清要去掉。”
剛孵化出來的魚苗,是沒有辦法吃水草的,而蛋黃是一個很好的飼料。
當然,這只是給剛出生的魚苗吃,真要是用蛋黃養魚,那還養個毛啊,干脆大家吃雞蛋得了。
渭水旁邊的一片水田里頭,幾個農夫在那里挖著魚溝、魚坑。
雖然很多人都不理解,但是這些農夫迫于楚王殿下的“淫威”,還是根據要求,在水田的四周都挖了膝蓋深的魚溝,然后在水田中央再挖了一塊一丈見方的魚坑。
根據水田的大小,中間間或還有一道魚溝縱橫交錯。
“孩他爹,這魚溝魚坑一挖,豈不是平白的少了不少地啊?”
石養正滿頭大汗的揮舞著鋤頭,將田里的泥土挖到一邊。
而他婆娘也在旁邊打下手,幫忙清理一些泥土。
眼看著這一畝水田,這么一挖之后,就得少種一些糧食,石養的婆娘覺得很是肉疼。
本來種植水稻,他們就是不同意的,但是不種水稻,楚王府的這些地就不租賃給他們了。
考慮到自己不可能在其他地方找到比楚王府地租更便宜的地了,再加上王管事親自去村里頭跟大家說過,如果種植的水稻產出還不如粟米,差異的部分楚王府補上了。
有了這話,石養這些農夫才有了種植水稻的底氣。
反正水稻這東西,大家也是聽說過的。
哪怕是產量差一些,虧的也是楚王府。
“挖了這魚溝,種的秧苗是少了,但是養了魚的話,應該也能賣到錢吧?”
石養不是很確定的答了一句。
“養魚?哼,我就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在莊稼地里養魚的。再說了,單單我們這一片就有幾百畝地在挖魚溝,哪來的那么多魚給你養啊?”
“這…這個事情,楚王殿下應該有替大家考慮過吧。”
石養聽了也覺得有點心虛,但是一向是沒有什么主意的他,習慣了別人怎么說就怎么做。
哪怕是在這個家里,其實也是他婆娘在當家。
“過幾天就要開始插秧了,那王管事不是說魚苗最好是在插秧完畢后的十天內放下最好嗎,到時候我們就看魚苗從哪里來。實在不行的話,還得把這些地方推平了,補上一些秧苗才行呢。”
長安城里關心楚王府動靜的人有不少。
李寬讓所有佃戶種植水稻的事情,本身就已經鬧得沸沸揚揚。
不過,左右是在他自己的地里面折騰,楚王府又承諾了所有損失由它承擔,外人倒也不好再指責什么。
頂多就是偷偷地罵李寬一句“敗家子!”
“長孫兄,你聽說了沒,那李寬居然強制性的要下面的佃戶在水田里面挖魚溝養魚,實在是太搞笑了。”
杜荷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跟長孫沖說著話。
“他這是不知道貪多嚼不爛吧。只是種植水稻的話,江南道畢竟有不少地區都有人種植,成功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一起養魚…呵呵,長安城周邊,養魚的人本來就沒幾個吧?”
長孫沖一副指點江山的語氣,品論著楚王府的“頭條新聞”。
其實,他的這個說法,也不能說有多大的錯誤。
甚至可以說是代表了長安城大部分人的看法。
在這個年頭,沒有氧氣補充,活魚的運輸是個大問題,長安城里普通的百姓,一年都沒有幾次機會吃魚。
哪怕是李寬搞出了制冰的方法,這仍然只是少部分勛貴們在使用。
“是啊,聽說很多農夫都有意見,只是迫于李寬的淫威,敢怒不敢言啊。”
“幾萬畝稻田都養魚,魚要是把秧苗給吃了,那可就有意思了。”
長孫沖想到這里,忍不住笑了。
“嘿嘿,怕就怕他壓根找不到那么多魚苗,平白浪費了那么多田地挖魚溝。到時候那些佃戶估計會在心里面把他給罵死吧。”
這個年達的魚苗,并沒有像后世那樣有人工大規模養殖,基本上都是農戶從魚塘里面撈出來之后,再拿出去賣。
所以要一次性的買幾千條魚苗,也許搜遍東西兩市,可能面前可以做到。
但是要一次性的買幾萬條,幾十萬條,甚至更多的魚苗,那就根本不可能了。
哪怕是在江南這種湖泊密集之地,也是做不到的。
這也是很多人不能理解李寬為何會要求那么多的農戶在田地里瞎忙碌的原因。
“算了,這些是李寬要操心的事情,關我們什么事?喝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