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季心儀口中,林遠了解到一些周丹的狀況。
比如說她形貌恐怖,即使同為幽靈,季心儀也很懼怕她。她每天按照一定的規律游蕩在這棟大廈內,在固定的時間會在這家店面停留。
一般來說,周丹什么都不會做,因為她游蕩到這里的時間一般在晚上十一點到零點之間。
這個時間之前季心儀做火鍋店時候早就停止營業了,自然沒遇見過。
白天的時候周丹會縮在星月廣場一層一處和火鍋店原址位置一樣的背光角落,像是嬰兒一樣蜷縮在一起,看不到她嚇人的臉。
季心儀就在那個時候會去找她說說話,即使得不到她的任何回應。
“我知道她叫周丹,還是因為她胸口處勾的一個校牌,上面有她的名字。”季心儀看了眼手機屏幕中的身影,“我太孤獨了,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能被留下。”
“我清楚地知道我已經死了,卻又矛盾地感覺我還活著。只是隱隱感覺我和她之間存在某種聯系。”季心儀嘆了口氣,“其實我還是挺害怕她的。”
“變成陰靈之后,我就有了獵殺和攻擊人類的本能,第一次出手還是周丹阻止的我。那個架勢像要生撕了我一樣,把我嚇壞了。當時我勾搭上的那個猥瑣男人正在問我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上他家休息一下。”季心儀搓著胳膊,露出有些后怕的表情。
“也不知道到底是我刺激到了周丹還是那個男人,她知道我的事兒不少,我對她的事兒卻沒什么了解,畢竟她從來不開口說話。”
得到的信息只能算側面證實了林遠的猜測,游戲里遇到的季心儀可能是周丹假扮的。她費盡心思地一人分飾三角,到底是想做什么。
第二天林遠和鐘天明去了青山療養院,見了別人口中神經不正常的錢琉。
他出現在照片里的長頭發被扎起來,臉色青白,整個人面目憔悴躺在病床上,垂在床邊的手臂上有著一排密密麻麻的針孔。
見到有人推門進來了,錢琉就盯著門口嘿嘿嘿地傻樂。
“呀,她就站在門口呢,怎么跟你們一起進來了。”
“她又開始脫衣服了——”男人聲音尖細,顯得有些中性,刻意拖長的調子一遍遍地磨著人耳朵,讓聽見的人泛著惡心。尤其是他講話時候眼神僵直地盯向林遠身后的方向。
讓人感覺似乎真有那么回事。
可周丹還在他手機里,他們昨天想了很多辦法都沒能把周丹放出來,甚至也沒辦法再進入游戲里。
“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能進入我的病房。”錢琉似乎發現自己沒嚇到人,又開始嘿嘿嘿地傻笑起來,發現沒人理會自己,終于將頭轉向兩人方向,主動拋出了問題。
他們能進來,當然是因為鐘天明的鈔能力。
但跟錢琉肯定不能這么直說。
“我們是報社的記者,想要找你就幾天前的事情做個采訪......對于現在這件事情的處理結果,你還算滿意嗎?”
錢琉甚至沒有質疑他身份的真實性,又開始哈哈哈地大笑起來,甚至用手臂在不斷地錘著床鋪,“你覺得我會滿意嗎?”他一邊說著一邊撩起袖子,露出的胳膊上布滿青紫,繼續往上仍舊是針孔的痕跡。
“我沒有瘋,我沒有說謊,我說的都是真的。沒人相信我呀。”
“我為什么要說謊?為了被打那些讓人昏昏欲睡的藥水?被打了藥確實挺好的,睡著了就看不見那個離我越來越近,不斷給自己開膛的女人。那畫面真惡心,一刀插進去,血瞬間噴出來,濺到房頂上,地板上流得到處都是,她還在笑,像我剛才那樣的笑,就算睡著了,我腦子里也是那個女人的笑聲......”
“我根本不認識她,她為什么要糾纏我呢。”錢琉的笑聲戛然而止,語調突然變得極度認真。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林遠,“就算要纏著,也該去纏孫旺福才對!”
林遠為他突然轉變的態度而專注起來,“你為什么這么說?”
錢琉卻又笑了起來,“因為他是老板啊,網吧都是他的。我只是一個員工,那個女人為什么要跟我過不去,你說對不對。要不你留在這里陪著我吧,如果那個女人又來了,你幫我勸勸她,讓她去找孫旺福,不要再來找我了。”
“你跟季心儀的關系好嗎?你們之間發生過什么?”一直站在后面沒出聲的鐘天明突然開口,笑個不停的錢琉陡然一靜。
錢琉低著腦袋,前額的劉海擋住了他的眼睛,他整個人開始不停地發抖,這種抖動卻不像是恐懼。
隔了好久,這種莫名的抽搐才停止下來,他抬起頭,黑眼珠里透著陰郁,“為什么突然提到一個死了很久的人。”
“你一直說的不也是個死人嗎,會不糾纏上,說不定是因為你做過虧心事。”
“我沒有!”錢琉的情緒陡然激動起來,“我沒有!我沒有!......”
他不斷嘶吼著重復著這句話,聲音越來越大,病房門被打開,青山療養院的醫生很快出現,壓住了在瘋狂錘著床鋪的男人,一人按住肩膀,另一人按住腿,有人拿出了針劑。
“兩位還是先跟我出去吧,病人現在的精神狀態不適合再繼續對話了。”身穿白色大褂的護士推搡著林遠二人,請他們離開這間屋子。
問了一句話就導致炸鍋的鐘天明摸了下鼻尖,直接走了出去。
“你問的也太直接了,就算錢琉真做過些什么,你這么直接問他也不可能說的。”林遠一臉的無奈。
“我知道,他的態度已經很能說明一切了。”鐘天明卻下了結論,“他是故意裝瘋終止談話的,真正的瘋子不會給自己留那么長時間的冷靜期。”
“周丹被困在你手機里也有將近一個禮拜的時間了,那么長時間沒見到開膛女,他還留在精神病院里,不是很能說明問題。他不想從里面出來,估計是良心有愧。”
林遠靠著樓下的老槐樹,接上了鐘天明的話,“你的意思是,周丹雖然與他無關,但季心儀的死與他有關,他害怕之后又被季心儀纏上。”
“我們知道季心儀無法離開星月廣場范圍的,但是他不知道,而從住進青山療養院之后,周丹就沒再糾纏過他,他覺得病院安全所以裝瘋留在那里......他圖什么啊,手臂上被扎了那么多針孔。”林遠想起來還覺得頭皮發麻。
“只要能夠避害,總比被女鬼逼得受不了直接跳樓要強。更何況還有人出資讓他接受治療,這可是一筆不菲的費用。”
“你懷疑孫旺福?”
鐘天明白了林遠一眼,“難道你不是?”
“好吧,現在又要開始麻煩你了,去哪兒才能找到孫旺福。”林遠無奈的攤下手。
“在找孫旺福之前,你能不能先想辦法解決了那位跟屁蟲女士。”兩個人開始往停車場走,又在大門口時候停住了腳步。
夏白正站在路邊張望。
昨天晚上遇到鬼的經歷并沒有擊潰夏白的好奇心。
甚至在鐘天明連送她回家的車費都不愿意出的情況下,更被激起了好奇心,秉持著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舒坦的態度,硬是上了鐘天明找來的車,跟著她們一路來了青山療養院。
看夏白的樣子對于精神病院是挺好奇的,路上時候一直在講她曾經去過一個叫第一病院的鬼屋,里面有很多假肢,手術臺上也到處是人造血漿......
大概在她腦子里,精神病院會是那種走廊空蕩蕩,房間里擠滿喪尸人群的地方。
鐘天明沒給她親眼見識一下精神病院到底什么樣子的機會,在進去之前就讓保安將那個主動湊過來的女人攔住了。
當時鐘天明的理由是他們要去見一個病人,夏白如果跟進去的話,可能會刺激到對方,從而使他們無法獲得所需要的信息。
這會兒林遠再看見夏白,突然想朝著鐘天明那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丟句信你個鬼!明明一句話刺激到對方的就你一個人。
“你不用總這么看著我,你跟錢琉是聊了不少時間,但你有獲得什么有用的信息么?他可是個瘋子,瘋子說的話你會信?”
為什么不能信,總比他們現在盲猜強吧。
“我記得你講到游戲里的經歷時候曾經提過,季心儀的火鍋店在鬧老鼠事件之后,通過直播營銷,效果不錯,后面干脆做成了網紅店。”
“是有這么回事兒。”林遠點下頭,不知道鐘天明怎么突然提起這個。
“你看見負責拍攝的那個人,不叫錢琉吧。”
林遠仔細回想了下,“是個叫成久的人。”
“既然這樣,我們想辦法找到視頻回放,說不準能有什么新發現。”
按理說直播不錄屏,之后回頭再找那些片段是肯定找不到的,但只要錢到位,技術問題就都不是問題。那電子產品算法還都是靠1和0運作的呢。
不就找個視頻嘛,有什么難的,只要平臺還在,要啥數據都能給你翻出來。
鐘天明找了專業人士搞定了視頻問題,兩個人就開始在網吧挨天地看了。夏白湊著熱鬧也要幫忙,鐘天明被纏得不耐煩了,便分給了她前面幾天的視頻。
接受任務的夏白很興奮地也開了一臺機子。
幾個人儼然將網吧當成了他們暫時落腳的陣地。
鐘天明會讓司機把車開到這里,純粹因為不想帶夏白回家。這個女人真的莫名其妙,就在網吧門口晃蕩一下就看上林遠了?現在成年人追求愛情都這么隨意的?
鐘天明上上下下打量林遠幾遍,也沒覺出這人除了臉還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
夏白那邊興沖沖地看著視頻,鐘天明這邊五分鐘五分鐘地跳,就這樣看得也心累。
店里的客人很多,會動手的除了員工還有可能是偽裝成客人過來砸場子的。可能是因為店面名氣起來了,之前鉆耗子的事情沒再出現過,后廚也全程透明化配餐,工作人員戴著帽子將頭發罩得嚴嚴實實,想拿頭發說事都不太好找借口。
“誒,你們要找的是不是類似這樣的鏡頭啊。”夏白興奮的喊了一嗓子,“這個女人她拿鑰匙抹了一下你們要盯的那一桌。”
別人看的都是片段,就夏白看的是連續劇,還是二倍速播放的,看了好幾個小時了,第一天的還沒看完。
偏偏就她發現了這個細節。
林遠起身走過去,確認了一下視頻中的人,“沒錯,這人就是錢琉。”
“他為什么要拿鑰匙去刮一下......玩滴水穿石那一套嗎。”這還是從剛開始直播就有的,錢琉到底是想做什么。
“視頻時間大概是幾點,店里還有客人嗎?”
“沒客人了,但是也沒人......我看看啊,時間是早上六點,他這上班也夠早的。”夏白盯著屏幕上的時間發出驚嘆,“這個時間我一般都還在睡覺。”
“難怪員工會搞破壞,每天上班這么早,那誰受得了。”
“她們火鍋店是排班制好么,早晚也都是可以自己選的。”林遠隨口解釋了兩句,和鐘天明又開始調起視頻來。
不止是那桌,錢琉似乎會在每一桌底下都那么試上一次,“他這不是搞破壞,好像是在試管子有沒有松。”
“他每天都這么試,管道出問題,是他做手腳的可能性很大。如果真是人為導致的,視頻應該能錄上。”
“如果是員工做的還好,如果是客人,那張桌子的畫面已經不是很清晰了,很難判斷到底是什么人搞的手腳。”兩個人一邊說著一邊重新看起了視頻。
無聲的默劇看得人昏昏欲睡,只有夏白仍舊精神振奮,隔了一會兒又靠著一嗓子把兩個人驚醒。
“你們剛才不是說會把我檢查過的內容再檢查一遍嘛,我就跳著看的。我發現那個......錢琉對吧?他不單每天用鑰匙刮管子,還在給店里搞破壞。”
“你看,他端著菜出來的時候,就在走廊這塊,趁著沒人注意到,他偷偷往菜里吐痰,不過前面有別的人擋著,錄的不是很清楚。”
“我看著他像是在吐口水......你們來確認一下,說不準是我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