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們現在回到最初的問題。”李思雨抹下唇角,笑容不減,“你們都沒嘗試過,怎么知道陳旺一家人是殺不死的?”
“你們憑什么認定,死人就是殺不死的?”
李思雨這句話打破了陳澄心里一直認定的鐵律。
“你們甘心就這么一直躲躲藏藏的活在地底?留在地上的那些鎮民可正在不斷被陳家農舍所同化。如果有一天,這個世界不再需要食物,不再需要‘白天’,到時候你們還能這樣繼續茍延殘喘的活下去嗎?”
“沒有太陽和星星,生物越來越少,也許最后這里會被簡化的只剩下怪物也說不定。”李思雨眼神掃過地下的這群人,“真的不考慮合作嗎?”
地穴里陷入了詭異的靜默,一雙雙眼睛看向陳澄的方向。這個年輕男人,就是他們的主心骨,他們雖然活在地底,卻沒有喪失生而為人的熱血與勇氣。
現在他們在等待一個決定,一個決定是否要拿命去賭的決定。
林遠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他什么都看不到,憑借記憶摸索到了陳旺的房間。
自己的命運跟坑里的腦袋有什么不同,他也將被掛在地窖里,成為眾多尸體中的一具。
相比于任何一間屋子,陳旺的房間好歹被搜索完全,他知道這間屋子里都有什么,陳夢應的腦袋就放在什么地方。
林遠背靠著木門沉重的喘息著。
屋子里傳來了嘩啦嘩啦的細微水聲,有看不見的東西纏到了林遠手腕上,細密又濕漉漉的觸感讓林遠想到了水藻一樣的頭發。
就在林遠想要揮刀將纏住手腕的東西砍斷的時候,頭發卻放松了纏著他手腕的力道,也沒有更進一步的想要束縛他。
只剩一股發絲在手背慢慢滑過這種感覺,像是在,寫字?
在這種沒有幫手,渾身是傷,不知道自己應該何去何從的時候。陳夢應居然在他的手上寫,‘救救我’?
“我能做什么?”林遠低喘著發問。
陳夢應會的字有限,再加上又沒法直觀的看,讓林遠跟本猜不出來陳夢應想表達的意思。
“我猜不出來你需要我做什么。”
在林遠試圖跟陳夢應研究出更有效的溝通辦法時,他背后倚靠的門突然被拍響。
陳紅玉的聲音出現在門口,“外鄉人,把門打開。”
“快點兒把門打開啊。”陳紅玉不斷的拍著門,嗓音越來越尖利,“嘎什可不想拆了自家的屋子。”
林遠出了一后背的冷汗,掙脫開纏著他手掌的頭發,握緊了手里的砍刀。
林遠的身體被巨力反震彈開,直接讓開了門口的位置。下一瞬斧頭再度重重劈向門,直接將木門彈開。
走門進來的陳紅玉,應該在那個位置。
林遠只能憑感覺再度揮刀。
白天被桂金鳳推一下就能暈倒的老太太,夜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砍刀重重劈砍到堅硬的鐵器上,林遠手里的武器直接被震飛出去。
林遠頹然的跌在地上,卻身邊有什么東西嗖的射了出去。習習涼風打在臉上,一瞬間林遠腦海中出現了海葵捕食獵物的畫面。
不過這些頭發不是沖著他來的。
陳紅玉不停的叫罵著,卻被越來越多的頭發纏緊,林遠能聽到陳紅玉不斷掙扎,到最后只能發出呼唔氣音的響動。
陳夢應在林遠心中的危險程度此刻直線上升。
頭發纏上林遠的后背,在背上貼合出冰冷的文字。
‘天要亮了’。
實際上,天色已經變得灰蒙蒙的。如果林遠的眼睛還是好的話,他能看見被頭發裹成蠶繭狀的老太太身上,頭發正漸漸褪去,露出下面僅剩的白色骨架。
‘幫幫我’。
頭發捆住了林遠的腰際,林遠被固定成坐姿,向后拖著拉到腦袋前面不遠處,剛好遮擋住了從外面進來的白光。
分出了新的一綹頭發,細密的發絲從陳夢應的眼睛鉆了進去,直到將眼球完整的從眼眶中摘了出來。
同樣有發絲順著林遠的腰際不斷向上,直到覆在了林遠的右眼周圍。
“你要做什么。”林遠不安的晃動著,手腕和雙腳卻被發絲緊緊捆住。右眼突然傳來了可怕的劇痛,林遠生生被痛昏又痛醒了數次,才看到無數細密的黑線正從他眼睛周圍離開的樣子。
像是無數只細密的黑色蟲子正從他身體里鉆出去,可他卻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痛苦如同潮水般退去,林遠發現自己能夠重新看到東西了。
左眼仍舊像是蒙了一層白霧一般什么都看不到,甚至在火辣辣的泛著疼痛,右眼中看到的世界卻無比清晰。
他能看到在眼前亂舞的像是活物一般的發絲,能夠看見倒在門口的白骨,能夠看見黑暗屋子里原本模糊不清的一切。
陳夢應是給他換了眼睛,而不是想吃了他。
林遠很快反應過來,略顯緊張的回頭。
女子姣好的面容此刻有一只眼睛被按成了一個血洞,眼球中央留下了內凹的指印。
想也知道,這是他原本的眼睛。
“謝謝你。”林遠一時不知道該跟她說什么好。
腦袋微微左右晃動了一下,完好的那只眼睛露出企盼的目光,黑色的發絲升到半空中,編織成一個個文字。
林遠照著念出來。
‘需要你幫我○開嘴巴上的線。’
中間夾雜著的陌生符號并不影響林遠對整個句子的理解,再加上對方被縫起來的嘴巴不時發出嗚嗚的聲響,林遠能猜出來她也是可以說話的。
林遠卻在猶豫。
即使陳夢應給他換了一只好眼睛,仍舊無法抹殺她本身是怪物的事實。和怪物交心,是試煉場的大忌。
他們能夠偽裝出正常人的情感和行為,誰知道自己所釋放的會不會是這里更恐怖的怪物。
陳夢應像是感受到了林遠的猶豫,頭發編織出的文字再度變換,“我能結束這一切。陳安和陳旺沒有死,只有我才能殺死他們。”
黑發像是織毛線一樣費勁的纏在一起又松開,陳夢應的臉龐上不斷浮現出苦惱的神色。
她明顯還想再說什么,但匱乏的詞匯量讓她無法再用自己會的文字組織成完整的文字。最后她只能織出來一個自由的嘴巴,然后用完好的那只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