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
或許是最沒有上下級關系的職業了。
至少,
上下級的關系,不像其他職業那般苛刻。
即使是下級醫師,也可以提出自己的疑問來質疑上級醫師。
只要下級醫師的說法有理有據。
而醫學這東西,
很多東西又是講究的概率,透過腹壁做的腹部CT、彩超,也僅僅能作為參考依據,在打開肚子之前,沒有誰敢說百分之百的肯定。
除非,病人的癥狀、體征特別典型,就像教科書上寫的那么標準。
但人吃五谷生百病。
哪有那么典型的病例。
而這個病人,就是個不典型病例。
沒有典型的右上腹疼痛,墨菲征也是陰性,看起來不太支持膽囊炎。
但這病人也不是典型的右下腹轉移性疼痛,也不太像闌尾炎。
李孝軍頭痛。
“但這個病人膽囊壁稍增厚,至少給了我們一點線索;輔助檢查既然給了我們線索,我們就得依舊這線索去找原因吧。”
李孝軍試圖說服宋仁頭。
宋仁頭不同意,“但病人做的都是急診檢查,未進行禁飲禁食。餐后膽囊出現膽囊壁增厚,也算是正常現象吧。”
李孝軍被問的說不出話了。
禹文星暗自點頭,
這宋仁頭的理論知識,的確很扎實。
這也是為何做腹部檢查,都要求禁飲禁食的原因,否則檢查結果的參考意義,就小了很多。
“你這么說也有道理。”李孝軍沒辦法反駁了,“但我還是認為可以直接做膽囊切除術或者剖腹探查。如果做腹腔鏡下探查發現闌尾沒問題又開腹做膽囊切除,對于病人的費用也是不小的增加。”
“你覺得呢?”
李孝軍看向了禹文星。
作為江中縣第一醫院腹腔鏡的主要負責人,禹文星有資格決定一個病人是否有指征進行腹腔鏡手術。
他并不認為這個病人有指征做腹腔鏡下全腹探查。
畢竟這人已經要考慮慢性膽囊炎急性發作了。
雖說腹腔鏡最初發明的時候就是為了檢查,但多做一個檢查,對于病人經濟來說卻是一個負擔。
禹文星看著手頭的病歷,心頭思考了起來。
這個病人的診斷確實有疑問。
在慢性膽囊炎急性發作和急性闌尾炎之間,有些難以鑒別。
他倒也知道李孝軍之所以不想做腹腔鏡下探查的原因。
畢竟現在李孝軍一心考慮這個病人的診斷是慢性膽囊炎,但在他的認知里,現在科室的條件只能做腹腔鏡下闌尾切除,而不能做腹腔鏡下膽囊切除術,若是探查到膽囊到的問題,還得轉開腹,對于病人來說并沒有太大的意義。
反過來想,若是直接做開腹,要不就得做剖腹探查的大口子,先把膽囊、闌尾探查一遍,在術中再來決定到底把哪一個臟器或者兩個臟器切掉。
要不就是直接做開腹膽囊切除的切口,直接進去把膽囊給切了。
但,萬一,
萬一這病人的膽囊真的僅僅是慢性膽囊炎,但這次腹痛根本和膽囊完全沒有半點關系的話,膽囊給別人切了,病情又沒有得到緩解,到時候就不是中轉開腹的問題了,
而是一個醫療事故了。
再說...
就算真的不是闌尾的問題而是膽囊的問題,
直接切了不就可以了嗎?
想到此,禹文星點頭,“這病人可以做腹腔鏡下探查。”
宋仁頭臉上閃過一絲笑容,心頭有些自豪,對于有人能認同自己的決定而自豪。
李孝軍有些沒想通為何禹文星仍舊建議做腹腔鏡下探查,不過想了想,倒沒有反駁。
大不了就算多給病人做了一個檢查。
病人禁飲禁食的時間還不夠,李孝軍給手術室打電話,把這臺手術安排在了擇期手術之后。這才又和禹文星沖回手術室。
宋仁頭則開始安排術前的準備,抽血、簽字、做胸片、做心電圖。
術前準備的重要性,
絲毫不亞于手術本身。
下午1點,病人被送到了手術間。
常規麻醉劃線洗手之后,禹文星穿好了洗手衣。
常規在臍下開氣腹孔,鏡子進去之后看了一遍,禹文星開始琢磨起了第二個孔的位置。
這個病人的確要做腹腔探查,
但目前來說,探查的范圍是在右腹。
想了想,
禹文星先在左麥氏點開了個孔,然后在右側腹直肌旁正中開了一個切口。
第三孔開的位置明顯和平時的不一樣,
李孝軍一臉疑惑。
禹文星也看出了李孝軍的不解,輕聲解釋,“這個孔,可以看闌尾,也可以看膽囊,右側腹部基本上能全部探查。”
“哦。”李孝軍點點頭。
禹文星笑,
他話沒說完,
這個開孔,就是做膽囊切除的腔鏡開孔。
不過,現在診斷尚未明確,多說無益,不如探查結束了再說。
....
....
自從知道江中縣第一醫院竟然創造出了一種腹腔鏡下闌尾切除的新術式之后,吳良對于去江中縣第一醫院上班的拒絕也悄無聲息的消解了。
也是,
能夠創造出一種新術式的醫院,
想來應該也差不大哪里去。
至少在自家老師沈長川口中,他知道了,這家醫院應該是一家有發展潛力的醫院。
為了能不錯過這波紅利期,為了能讓自己能盡快在江中縣第一醫院站住腳。
吳良把自己的畢業時間提早了一個半月。
8月13日。
吳良一早就提著行李箱,坐上了前往江中縣的大巴車。
說是大巴車,
其實并不大。
充其量算是中巴車。
顛顛簸簸三個多小時,當中巴車終于停下來的時候,吳良感覺好像回到了小時候,那種暈車之后的眩暈,讓他步伐虛浮。
站在車站門口,抬頭望著錚錚烈日,環顧四周,與省會蜀都完全不同的景象,沒有高樓大廈,有的,只是破舊的小樓。
想到自己至少得在這小縣城生活五年,吳良在想自己來這里上班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不過轉念又想到家里的情況,想到即將到手的30萬的安家費,吳良嘆了口氣。
“小伙子,住宿嗎?”
一個充滿熱情的聲音,打斷了吳良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