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期，裝沙子也沒有鏟車也沒有卷揚機，拉沙子完全是靠鐵鍬一鐵鍬一鐵鍬把車裝滿的。
鄭闖的父親四十多歲的年紀，人有點干瘦干瘦的。
他光著膀子只穿一條褲衩，拿著一把個頭驚人的大板鍬，正在往一輛老解放車上裝沙子。
與普通人裝沙子一鐵鍬一鐵鍬往車上揚不同，鄭闖父親他們這三個人，裝沙子卻是貓著腰也不看車，一個勁兒的往車上揚沙子，一口氣能揚幾十鍬，然后直直腰再揚第二輪。
別說親手揚，萬帆在一邊看都把腰看疼了。
這哪是人干的活？
這三個人裝車非常的快，萬帆親眼看著他們用不到二十分鐘就裝滿了一輛解放車。
可能今天下雨的關系，來拉沙子車不是很多，鄭闖父親他們裝完這一車后暫時沒有車裝了，其中兩個到一邊抽煙去了，鄭闖的父親看到兒子來了，就走了過來。
“不是讓你在家老是呆著嘛，你跑這里來干什么？”
“爸！這兩個人說是找你的。”
鄭同年這才留心兒子旁邊站著的兩個青年。
只是這兩個人他一個也不認識，不知道為什么會找他。
“你們是來找我的？”鄭同年疑惑的問。
“鄭叔叔您好！我們兩個是小圩屯的。”
“原來是一個大隊的呀，那你們找我有什么事嗎？”
“我昨天聽說咱們姜崴大隊出了一個考上燕京大學的大學生，幾十年咱們姜崴也沒有過一個考到這么高學府的大學生，我想認識一下。”
萬帆這么一說鄭同年長嘆了一聲：“考上有什么用？沒有錢供他也是白搭。”
“說說你們家的情況吧！”
“有什么可說的？我只是一個出苦力的人，一年掙那么一千兩千的根本就供不起大學生。唉！我只是覺得對不起孩子，孩子辛辛苦苦考上了大學，我這個當爹的卻沒有錢供他念書。”
鄭同年說到這里難過的低下頭。
萬帆掏出煙給鄭同年上了一支。
“鄭叔！先別那么悲觀，俗話說得好，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說不定事情就有什么轉機了。”
“唉，能有什么轉機？念大學一一年得好幾千元，我就是去借都借不到這么多的錢。”
各種學雜費加上吃飯零花，一個大學生一年怎么也得兩三千塊。
這么多錢在農村要借，而且一借三四年，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萬帆沒有再問鄭同年而是轉頭望著鄭闖：“你想念這個大學嗎？”
“想！”鄭闖老老實實的回答。
白癡才會不想。
“你報考的是什么科？”
“理工科！”
萬帆點點頭：“如果你去了大學，將來有什么打算？比如說出國什么的。”
鄭爽搖頭：“從沒想過出國，也沒打算出國，就是想大學畢業完了以后報效家鄉報效國家。”
不管真假這個回答還是讓萬帆比較滿意的。
“很好！你是個幸運的人，如果你報考的是文科，你怕是真的要在家里當農民了。”
如果鄭闖報考的是文科，萬帆是絕對不會管的，這個時代大學文科畢業的人將來成為陰陽怪氣的人比例非常的高，吃國家飯砸國家鍋的比比皆是。
萬帆才不會幫助這樣的人呢。
而理工生就不同了，都是比較理智的人，通常三觀也都是比較正的，而且他們學成之后是真的可以為國出力的。
前提是不能跑到外國去替外國人出力。
后世有那么一句話，京城兩所著名的高校，理工生幫著外國人搞科研，文科生在國內推墻砸鍋。
萬帆可不會出資支持這樣的人。
“鄭叔！像你這樣賣苦力，一年能收入多少錢？”萬帆的問題又回到了鄭同年的身上。
“兩千來塊錢吧。”
在九三年的北方農村，這個收入已經不算低了。
“你現在裝沙子，一天能掙二三十塊錢，一年才收入兩千塊錢嗎？”
“別看一天能掙二三十塊錢，但是你沒看一年能干幾天活，除了刮風下雨吃藥打針，滿打滿算一年就能干三個月活。”
這個結論在邊。
萬帆想了想說道：“鄭叔！你愿不愿意到工廠去上班？一年能掙三千多塊錢，保證不用像你現在這樣出這么大的力，但缺點是比較靠時間。”
工廠上班一年除了節假日外幾乎沒有什么清閑的時候。
這一點還真不如現在的農民，雖然掙錢不多但卻比較自在。
“哪有這樣的工作？”
“如果你有干的想法，后天帶著你兒子到小圩屯去找一個叫萬帆的人。”
“你是萬老板？”
張廟村雖然在姜崴大隊存在感不強，但怎么說也是一個大隊，大隊里出個什么人才，就是沒見過也聽說過。
鄭同年雖然不認識萬帆但也知道的存在，他現在如果還不知道面前的這個青年是誰就是白癡了。
萬帆沒有回答只是笑笑：“我走了，有緣后天再見再見。”
說完萬帆和欒義軍轉身往回走，身后剩下兩個發呆的父子倆。
“知道今天跟你遭這樣的罪，我特么昨天還不如在錄像廳里躺著呢！”
往回走的路上，欒義軍開始吐槽。
“這話說的，你不是回來看你老媽嗎？今天早晨也是你自己愿意來的，我又沒揪著你來。”
“我自己賤皮子行了吧？”
“我跟你說個事，從現在開始攢兩個錢吧，過幾年如果我讓你干實體，你拿不出錢來我可不管。錄像廳這個買賣我告訴你實話，頂多能干個四五年，三四年以后錄像機將會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叫影碟機的東西。這東西出現后，普及程度會非常的快，等以后大部分家庭都有影碟機的時候，就沒有人去看錄像了。錄像廳不行了你干什么？不會真的想去混社會吧？”
“你說的這些都太遠了，三四年以后，說不定我還活沒活著都兩說呢。”
這是說的啥屁話呀？年紀輕輕的，就準備交代后事了？
“反正話我是叮囑到了，將來我要扶持你們倆個的時候，你們拿不出一分錢，我可是真的不會管的。”
現在一分錢都攢不下，將來也就別干什么實業了，還是當保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