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馬一千里,四日就能到。三人一馬一千里,五日方能到。千人無馬一千里,十日不見山和水。
經驗這個東西是很重要的,第一次領兵的小宋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順利,五千人的步卒行進速度慢到他頭皮發麻,從南昌城出來已經十日,如今卻卡在了南昌和長沙之間,七百二十里的地方進退不得。
要渡河的嘛,大佬。本來行動就慢,這一渡河就更慢,不得已的情況下為了能節省時間,小宋只能想法子去讓周圍漁民、船夫幫忙擺渡。
問:一艘船往返一趟需要一刻鐘,一艘船共能乘八人,五十艘船要將五千二百二十七人、一白七十匹騾子和四十五匹馬運到河對岸要多久?
很好算不是嗎,所以這一耽擱就是兩天,而這邊剛過去大半,接著中腰部隊就他娘的到了…兩段人馬居然就在河邊一起埋鍋做起了飯。
中腰部隊可是慢速部隊,他們不用急行軍,只需要沿途征召入伍、往返南昌和部隊之間運送貨物和安撫當地居民。
就這樣,他們仍是追上了先頭尖兵…
“愁人。”
宋北云蹲在湘江支流旁邊直發愁,這還是條小河,要是碰到了大江,繞路過去不光耽誤時間還給人包餃子的可乘之機。
“云帥,吃些東西。”
下頭有人給端了一碗米糊糊來,里頭有些肉糜子還有些發苦的鹽巴,不過在行軍途中有這些玩意吃,那已經是頂高規格的了,就能吃上這個都得感謝江西農場那邊一直在源源不斷的輸送糧草。
“就這條屁股溝大的河,就讓一整個部隊卡在這里兩天,兩天啊!”宋北云蹲在那語氣中滿是哀怨:“是我的錯,沒想到還要過河。”
“云帥也是第一次掌兵,能有這般能耐已是不易,一路上我等以云帥的命令執行,如今隊伍已擴至3萬余人。”
“大多都是民夫,沒什么大用,你總不能讓他們去當炮灰。”宋北云端著粥無語嘆息:“只能硬過了。”
現在所有人都稱他為云帥,這個稱呼是有點招人喜歡的,但越是這樣,他小宋心里的壓力就越大,畢竟一聲“帥”字,可不是夸他的長相而是承認他的地位和能力。
如果不能把這些戰士完完整整的帶回去,他保不齊會出現什么戰爭創傷應激綜合征的。
所以這幾天他也是非常繁忙和勞累的,但現在這個狀態,的確也是沒什么辦法,就當是休整軍備吧。
“過了河,兩日不到就能到長沙城下,屆時若是長沙城不開城門,云帥可想過如何是好?”
“他不開門我轉身就走,如今這長沙城如鯁在喉,難怪他娘的什么長沙、南昌、襄陽、武昌這些個鬼地方都是軍州要鎮,這你媽…哎呀!”宋北云看著前方的層巒疊嶂,痛苦的揉了一把臉:“太難了。”
他以前總是記得長沙這地方交通還是挺便利的,但這兩天他才意識到自己是思維固化了,他以為的交通便利是有省道國道、高鐵飛機,高速公路和長江大橋,可這些東西現在都沒有。
什么都沒有啊!官道不過河,這一片唯一的橋還在年前因為修繕的緣故而拆掉了。
正在宋北云看著幾十艘巴掌大的小船穿梭在河面上時,突然有個參軍走了上前說道:“云帥,中腰里有位匠人,他說他有法子能讓大軍兩日之內通過。”
“嗷?”宋北云立刻起身:“快快快,請來!”
很快,一名年紀四十多歲五十歲,黑瘦的漢子被帶到了宋北云面前,他看到宋北云時還有些膽怯,說話都不利索,眼神還閃爍的很,手一直揪著褲子不放,看樣子相當的緊張。
“你可莫要緊張了,這位大哥…大爺,我叫你大爺好了。”宋北云指著這條百來米的河:“你有法子就快點說吧。”
那匠人看到宋北云的樣子卻是更加焦急了起來,半晌都沒放出一個屁來。
“五十貫!”宋北云伸出一只手:“你解決它,給你五十貫,我說話算話!”
五十貫啊,一年都賺不到這么多錢,那匠人頓時笑開了花,他連說帶比劃的開始說了起來,大意就是他本是黃河邊的皮匠,在黃河邊上想要過這樣的小河,架橋是不可能架橋的,因為每年黃河泛濫,橋就沒了。
所以當地百姓就想了法子,就是每個村子都會有一套浮橋,這浮橋就是用那木排子拴在吹鼓的羊皮上,一個一個連過去便能輕松過橋,只需要岸邊兩側打上幾根牢固的木樁,掛上四根繩,這浮橋便就成了。而且在不用時還能將羊皮放了氣、晾干裝起來等到下次渡河時反復利用。
“娘嘞…你真是個天才。”
宋北云用力拍了一下大腿,自己雖然是穿越者可到底是沒有那么多天南地北的生活經驗的,這種法子它從古到今可都是在用的,但習慣了坐車過橋的宋北云,哪里能明白這玩意的用處呢,更何況自己還沒有在黃河邊上生活過,更不用說特別對這玩意有什么關注了。
“來人,給這位師傅取個五十貫,然后讓他帶著你們去造浮橋,要快!”
羊皮什么的都不少,制作工藝也不是什么高難度的東西,那皮匠很快就帶著兩百來人弄出了一套可以過河的浮橋,繩子拴在對岸之后,一點點的浮橋引了過去,接著再是固定,最后到了傍晚時浮橋就已經成型。
“好了,都別動,我第一個走!”
宋北云第一個跳下去踩在浮橋上,感覺雖然的確是有些下沉感但卻還算穩當,而且這浮橋的設計感相當棒,就是不管如何,其中一個筏子上就最多只能踩上兩個人的重量,兩個人的重量還不至于讓筏子傾覆。
至于羊皮的話,多的很…這時后勤部隊這些日子的戰果都呈現出來了,從老鄉們家中收來的家畜,吃了肉之后,皮都留著呢。
數萬人的隊伍,在有橋的情況下很快就通過了這條河,他立刻重新整備,尖刀部隊來不及休整,立刻啟程舉著火把往前能走多遠走多遠。
而在這個浮橋的事情之后,宋北云更加深切的認識到了領兵打仗之中的麻煩事,也意識到了那些千百年來老祖宗們積累下來的生活經驗是有多么寶貴。
不過這個在書中是學不到的,因為不管是兵法還是史書里頭工匠的地位都很低,絕少被會提及,所以通常碰到這類的情況就是他娘的四個字“遇河,度之”那個“度”還是通假字。
“生活是一門學問,要好好學習啊。”宋北云翻開小本記錄下了今天充實的一天,將浮橋整個的制作方法,從烘干鞣制、膠合等等工序,甚至連那黏度極高的魚膠配方都記錄了下來。
這種是什么?這就是中華民族歷史沉淀的瑰寶,以后就算沒有用了被淘汰了,也可以教育子孫說“那個時代,中國絕對是坐在世界科技的山巔之上的,你們卻還在迷信什么歐洲的中世紀”。
行軍到達十里左右之后,因為山路實在不好走,所以小宋也就沒再讓大軍繼續前進了,而是安營準備休息了。
他作為主帥是有自己獨立的帳篷的,但這帳篷卻相當簡單,更多的人只是簇擁在一起席地而睡,互相以體溫取暖抵御寒冷。
條件不能說不艱苦,但是宋北云現在的確是沒有什么法子,不過他那本小冊冊上已經記下了未來的工作安排,那就是將后勤保障學說形成體系。
后勤絕對不光是糧草武器,還有關乎到戰士的方方面面,這一點絕對不能馬虎。
一切春寒料峭之后,宋北云起來甚至連洗漱都顧不上,就再一次的開始行軍,巧云給他的鞋穿壞了,他也和兵士們一起穿起了草鞋,腳上也磨出了血泡,但這種時候誰他娘的還在乎這個。
兩天的時間耽誤了,他就要用最快的時間把這失去的給追回來。
行至路上的村落,宋北云都會派人進去進行一些簡單的補給,主要是水和一些藥物,不過都是會給錢的,這個規矩是他的鐵命令,這場平亂最大的冠名贊助商江西徐家一次性就贊助了足夠支撐他們打半年仗的軍費。
宋北云覺得老頭很大氣,大概就是散盡家財計劃的一部分,不過他同時眼光也還是受到了時代局限性啊,因為他越是這樣散,等到叛亂結束要不了多久就會千金散盡還復來,可能來的速度還會更快數量還會更多。
魚米之地的村莊通常不會太差,宋北云他們一般情況下可以用市場指導價買到不錯的東西,甚至消息傳開之后,沿途還會有不少百姓一路跟著大軍前進來兜售自家的商品。
宋北云就私人買了一只足足有三斤二兩重的大王八給燉了…
但是不好吃,沒有調料,土腥味重…
而又在經過一天的急行軍之后,到了傍晚時,根據當地老鄉的說法,長沙城已經近在眼前,大概就只有一百二十里地了。
六十公里,也就是一天急行軍的路程,明天這個時候就能看到長沙城所在了。
就在他滿懷期待的時候,突然前方探馬傳來消息,說有大軍正朝這邊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