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欲靜而風不止。
孫慎行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似乎是有些感慨,又似乎是有些無奈,更多的則是不滿和憤慨。
目光轉向眾人,孫慎行緩緩地開口問道:“對于這件事情,你們有什么看法?”
眾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
高攀龍有些憤恨的說道:“這就是在斷我們的根!”
眾人默然。
這一點自然是誰都看得出來的,不然大家也不至于全都噤聲。
顯然這個新出的情況,打得大家有些措手不及了。
不過現在的問題不是抱怨,而是該怎么解決?
“錦衣衛都指揮使駱思恭,他怎么也會參與到這件事情里來?”工部侍郎趙南星開口說道。
眾人也全都遲疑了起來,孫慎行緩緩地問道:“怕不是和魏忠賢勾結在了一起。”
沒有人敢說這個猜測是對還是錯。
說猜測是對的,那也是正常的。東廠和錦衣衛相互勾結,本身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更何況東廠和錦衣衛相勾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如果說是不對的,那也是正常的。因為東廠和錦衣衛也經常不和。
“現在情況不明,我們也不知道錦衣衛為什么會這么做。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該怎么辦?”工部侍郎趙南星抬起頭,緩緩地說道。
“錦衣衛將這個陳可道送入宮,我們都知道后果是什么。這個陳可道,他可是李贄的弟子。”
在場上的人都明白,道統之爭從來都不是用嘴說說的,爭斗起來那是要死人的。
李贄是怎么死的?坐在這里的人誰不清楚?
一旦這個陳可道得到了陛下的信任,那自己這些人真的就完蛋了。
自己信奉的學說被斥為異端會是什么后果?
自己這些人也曾將李贄的學術視為異端,現在一旦對方當了權,自己這些人該如何自處?
或許對方不會弄死自己,就像自己當初沒有弄死他們一樣。但是一想到自己人考不上科舉也無法做官,而且做官的也會被對方罷免和排擠。誰還坐的住?
在場的人心里邊兒都有一些發虛。
“還能是因為什么?無非就是相互勾結落井下石!”高攀龍在一邊大聲的說道。
眾人默然,顯然高攀龍說的有道理。
魏忠賢現在針對東林黨,錦衣衛插一手進來也不是什么預料之外的事情。無論是和魏忠賢勾結在了一起,還是對自己這些人落井下石,那都是能說的通的。
“陛下本就對我等不滿。如果他認同了陳可道的說法,那我們說什么都沒有用了。”孫慎行抬起頭開口說道。
“這件事情一方面我們要上書,另外一方面要對陛下講清楚。應該聯系那些給陛下講書的人,讓陛下知道李贄就是異端。這件事情迫在眉睫,一定要抓緊時間去做!可以讓孫承宗進宮試一試。”
眾人聽了孫慎行的話,全都輕輕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東廠大牢。
魏忠賢此時也得到了消息。
按照道理說,這應該是一件令他高興的事情。但是此時的魏忠賢卻無比懊惱,他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錦衣衛和陳洪。
這些日子自己對付東林黨,可以說是卓有成效。現在審理的這個案子,已經有人改口了,眾人的供詞一起指向了結黨營私。
督察院的人說他們彈劾熊廷弼,是受到了都察院左都御史鄒遠標的指使,其中還有楊漣。
既然是結黨營私,自然不可能只有這幾個人。其他人的證詞直接指向了趙南星和高攀龍,有的人還指向了禮部尚書孫慎行,稱他是東林黨在朝中的大頭目。
當初與方從哲媾和,唆使其讓出首輔大學士的位置就不再追究方從哲的人就是他孫慎行。
現在就等著把所有供詞敲到準確,準備好對應的人證和物證,自己就可以上奏皇爺將這些人全部都抓起來。
欽定的結黨營私大案也就可以啟動起來了。
到時候自己在皇爺面前必然是風頭無兩了,朝中自己也可以勾連一些人手,到時候自己必然是全力登上巔峰。
從頭到尾,魏忠賢都沒有把錦衣衛放在眼里,這里面就沒他們什么事兒。
至于皇爺面前的陳洪,魏忠賢更是沒放在心上,也沒放在眼里。
皇爺雖然寵信陳洪,可是對自己也不差呀!最關鍵的問題是陳洪只能在皇爺面前轉悠當一個小陀螺,他的手伸不出來。
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別人看不出這里面有問題,魏忠賢就看得出來。
這一次的事情明顯是錦衣衛和陳洪一起搞出來的。
也就是說,陳洪和錦衣衛勾結在了一起!
這兩方勢力勾結在一起之后,錦衣衛在宮里邊兒有了內援,陳洪在宮外也有人為他辦事。這兩個人勾搭在一起之后,那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問題了。
現在他們倆又搞出了一個陳可道,魏忠賢更不高興了。
雖然魏忠賢沒有讀過什么書,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明白,那就是皇爺用什么人與皇爺信誰的話有直接的關系。
這個陳可道是一個文官,而且與現在官場上的東林黨那些人不是一路的。
一旦皇爺信了他的話,那么東林黨倒臺之后,接手那些位置的很可能就是和陳可道有關系的人。
到時候錦衣衛和陳洪就真的把手伸到了朝堂上。
自己得到了什么?
自己把東林黨給搞垮了,朝堂上空出了一大堆的位置,最后自己一個沒撈到,全都被錦衣衛和陳洪給拿去了。自己情何以堪?
臟活累活都是自己干了,罵名也是自己背了。好處卻讓這兩個人給撈走了。
魏忠賢豈能不郁悶?
簡直就是郁悶到家了好吧!
實在是太陰險了,自己以前怎么就沒想到呢?
魏忠賢憤怒的同時也很懊惱。
站在魏忠賢旁邊的孫云鶴,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小心翼翼。
他還是想不明白,怎么傳來了這么一個消息之后,自己家的公公就這個表情了。
見到魏忠賢沒有說的意思,孫云鶴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說道:“督公,可是有了什么煩心的事情?”
抬頭看了一眼孫云鶴,魏忠賢的臉色也沒好多少。
他覺得這個孫云鶴也幫不上什么忙,這又不是嚴刑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