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道旁一條不起眼的岔路上,有那么一家不起眼的小酒肆。
這里的生意普普通通,賣的酒水和菜品也普普通通,就連掌柜的和小二長相都是普普通通。
這里沒有常客,也不提供住宿,會來此光顧的,基本只有在大路上偶然瞥見此處,拐過來歇歇腳的行客。
這里,是聽風樓的一處分舵。
傍晚時分,有三個男人走了進來。
三人都是劍客打扮,一看就是武林中人,其中一個年紀稍長,大約三十來歲,另外兩人則是二十出頭的樣子。
他們仨才剛坐下,小二和掌柜便都認出來了:年長的那個是殺手三字王,而那兩個年輕的,則是混元星際門的令狐翔和秦風。
“幾位客官,請問要點兒什么?”就是這喘口氣兒的功夫,那小二便已迎上前來,滿臉堆笑地招呼上了。
而那剛落座的三人則是迅速交換了一下眼色,隨后由令狐翔開口道:“方便跟您談點事兒嗎?”
小二聽著這句,表情沒變:“客官,您是要問個路?”
“不是。”秦風這時又接道,“我們是要跟您…談點事兒。”他在最后這幾個字上又加了重音。
這回,小二的臉色就變了。
因為他已經確定,這三個人很清楚這里是干什么的,也看穿了這里的負責人并不是那個掌柜,而是他這個小二。
下一秒,小二便已收起了那一臉假笑,正色問道:“幾位是想喝酒?”
“我們不是來喝酒的,倒是想賣幾盅酒給你。”秦風回道。
像這些江湖黑話,秦風確是比令狐翔要熟。
當然了,在座的三人中,最熟悉這些的是三字王,只不過三字王說話不方便,不輕易開口。
“客官,咱們這兒,可不是什么酒都收的。”小二沉聲應道,并補充了一句,“非是好酒不可。”
“哎咱們仨,像是拿不出好酒的人嗎?”令狐翔這時又用頗為自信的語氣接道。
“那…”那小二聽罷,眼珠子滴溜一轉,“…幾位請稍等。”
他留下了這么一句,隨后便火速跑到后屋去了。
按說他作為這里的負責人,接下來由他直接跟眼前這三人談就是了,但今兒也是巧了,這會兒在酒肆后屋,剛好有個在組織里身份更高的人坐著。
此人名叫南存亶,今年六十出頭,乃是聽風樓的三當家。
說起這位,名兒是起得真貼切。
什么叫“亶”?亶就是忠厚、誠信的意思,父母希望他“存亶”,本是挺好的用意,壞就壞在…他姓“南”啊,南存亶,難存亶,這諧音一對上,便應了這人一身的狡黠油滑。
不過嘛…這種性格的人,在聽風樓,也算是人盡其才了。
今日,這南存亶本來是例行巡視,途經這分舵,正在后屋整理情報呢,沒想到外面恰巧來了這么三位。
那小二一想:此刻領導就在后屋,這買賣我要是不去請示他一下便擅自做主…那最后買賣沒談成,就是我無能;真談成了,領導也未必高興——他可能會覺得我不把他放在眼里、或是搶了他的功勞。
這么一算,去請示一下怎么都不會有大錯兒。
結果也正如小二算計的,南存亶一聽他的匯報,馬上讓他不用管了,他要親自去接待這三人。
于是,大約一分鐘后,一個外表看起來非常忠厚老實、但一肚子彎彎繞的胖老頭兒便出現在了令狐翔他們三人眼前。
南存亶也不是空手來的,他過來落座時,還給幾位帶來一壺好酒和幾個杯子,一坐下就笑呵呵地跟三位小輩打招呼:“呵呵…老朽南存亶,見過幾位少俠。”
“三當家。”以三字王的江湖閱歷,他自是聽過對方名號的,故他當即點出了南存亶在聽風樓的級別,并抱拳回禮,“有禮了。”
令狐翔和秦風收到三字王給的信息,心里也都有了底,他們也迅速反應,雙雙抱拳施禮。
而南存亶則是一邊用輕松隨意的神態給眾人倒著酒,一邊就單刀直入地問道:“敢問幾位是有什么消息,又想要什么價啊?”
“這…”秦風這時看了看四周,“這里說話方便嗎?”
他有此一問也很合理,因為眼下這小酒肆里還有其他兩三桌客人,且他們離得也不算遠。
南存亶聽罷,微微一笑,忽然抬高了嗓門兒:“都聽到了?給幾位少俠行個方便吧。”
他話音落時,酒肆里的掌柜、小二、后廚、還有其他幾桌的那幾名“客人”…便全都安靜、迅速地起身,往外走去。
轉眼之間,這酒肆里就只剩他們這一桌四人了。
而那些聽風樓的幫眾走出去之后,也并不是離開了,只是在隔開一定距離的地方做了警衛工作,如果接下來有不知情況的路人剛好在他們談話期間靠近,這些“警衛”便會設法阻攔,或是過來通風報信。
“現在應該方便了。”南存亶還在笑著。
而此刻令狐翔和秦風心里已經在暗暗感嘆聽風樓的紀律嚴明了,相比之下…他們自己這混元星際門的草臺班子味兒著實有點沖。
“那咱們也開門見山了…”又與同伴們交換了一次眼色后,令狐翔正式拋出了他們三人的來意,“關于‘真俠令’和‘參瑕劍’的消息,三當家您覺得開多少價合適?”
“嘶——”縱然是油滑如南存亶,聽到這兩個關鍵詞后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兒,且表情起了明顯的變化。
但老油條就是老油條,稍稍從震驚中緩過來一些后,他便問道:“幾位,不是老朽不信你們,只是你們這消息…保真嗎?”
“我猜的。”這時,三字王終于開口來了一句。
南存亶聽到這句差點就急了,心說你們幾個涮我玩兒呢?“猜的”可還行。
但三字王的話,還有后半句:“九成真。”
“哦?”南存亶好奇道,“王少俠之意是…你有九成把握,自己的推測無誤?”
“沒有錯。”三字王回道。
“那…”南存亶又想了想,“那我這么說吧…”他此時顯然已理清了思緒,“咱們先假設,你們這情報猜得是對的,它確實有價值,那我也不能貿然開價;因為這兩樣東西,尤其第一樣,牽連太大…就算我現在真開個價給你們,也不便一次付完…最多付點定金,其余的得等我們對其驗證過再付。”
“這個好說。”秦風這時又道,“我們也并非急著要答復,您可以等想好了,開什么價、怎么付…再來聯絡我們,反正找到我們的行蹤,對聽風樓來說應該不是難事。”
“不過…”而令狐翔則在旁接了句,“對于‘情報’這東西,想必三當家的比我們懂…拖得久了,可能就從價值連城,變為一文不值了。”
“是,是…老朽明白幾位少俠的意思。”南存亶點頭應道,“不會讓你們等太久的。”
“那就好。”三字王找到了合適的插嘴機會,便在此又應了一聲。
“那…咱們今兒就聊到這兒?”令狐翔這就想告辭了,因為他也知道,得等他們走了,南存亶才能去設法聯絡自己的上級。
“呃…好,恕老朽不能遠送。”南存亶此刻已經在高速思考這事情該怎么處理了,對眼前人的話語稍有些分神。
不過幾秒后,眼瞅著那三位就要走出酒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對了!三位,正好前幾日咱們聽風樓收到個委托,有人要我們帶個信兒給王少俠。”
三字王聞言,便回頭道:“什么事?”
南存亶遂回道:“就是那人稱東諧西毒的孫少俠和黃少俠,兩天前找上了我們的滄州分舵,想通過咱們帶話給王少俠你,讓你去滄州走一趟,說是…‘有個活兒要介紹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