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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逃命(下)

熊貓書庫    蓋世雙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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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先一步跑出社殿的四人來說,那白衣僧人的生死本就不重要,所以他們也并不怎么在意。

  且說這四位,剛才是孫亦諧帶頭往外跑的,隼人和黃東來緊隨其后,而重藏在短暫的猶豫后也追了上去。

  按理說呢,這樣的狀況下,應該是孫亦諧跑在最前頭才對…

  但孫哥這人,大家是了解的,他天生就是個“老六”啊;也不知他是怎么操作的,反正跑著跑著呢,還沒過半分鐘,孫哥已經縮到了隼人的身后、黃東來的身前——這樣一個既不用探查前方未知的危險、又不用提防后方陌生來者的位置。

  隼人因為跟孫亦諧接觸的時間還是短,所以他甚至都沒意識到什么,注意力就已經轉移到探路上了;而黃東來呢,盡管他對孫亦諧這套熟得很,不過眼下這情勢,確實是由隼人這個陰陽師探路比較合理,而且現在也不是就這么個屁事和孫哥扯皮的時候,故他也沒說啥。

  倒是有另一件事,黃東來覺得該優先處理:“我說,后面的忍者老哥,還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啊?”

  黃東來就算再怎么不熟悉日本的事物,在看到剛才重藏使用苦無的手法、以及其輕功身法后,也肯定能推測出對方忍者的身份了,所以他直接把這個信息挑明了放在問題里,也算是一種施壓。

  而重藏被這么一問呢,想了兩秒,才用一種話里有話的語氣回道:“啊,失禮了,諸位…就叫我友藏吧。”

  這話的深意,孫黃二人也是一聽就懂:重藏既然是忍者,那就算他的職業被人看穿了,也是不能輕易表露自己真名的,但在這樣的場合,重藏作為“抱大腿”的一方,又想表達出一定程度的誠意,故而他才用這樣的語氣,來暗示自己“只能給出這樣一個假名字”。

  “行吧,友藏兄。”黃東來品了品,也算認可了重藏的態度,但他接著便說道,“如你所見,我們和你算是初識,并不好判斷你是敵是友;所以我得把丑話說在前頭…我建議你不要有什么異動,否則在這種環境下,我很難保證自己會不會反應過度,這話你懂吧?”

  “在下明白。”重藏也是老江湖,他自然理解黃東來的做法,“我也不想給幾位添麻煩,我只想盡快活著離開這鬼地方…”

  就在他倆用這幾句話斡旋的同時,跑在黃東來前頭的孫亦諧也在對隼人說道:“不對啊損人,這下坡的路有那么長嗎?怎么還沒看到那個紅色的牌坊啊?”

  “呃…孫兄,首先,那東西叫鳥居…”隼人也是思索了一下,才明白孫亦諧說的牌坊是啥,“其次,我們現在應該是被困在了一種名為‘常暗’的領域里,這種領域,一般是由一只或數只大妖以自己強大的妖力來維持的,也有時候是由某些靈力強大的器物來維持,但不管其源頭是什么,總之人一旦進了常暗,就相當于進了一個錯亂的空間,原本記住的路線和距離都沒太大意義了…”

  “靠!”沒想到,孫亦諧才聽對方說了一半,就自己搶答道,“那不用說了,想逃出去,要么就得去找到一個領域和現世之間的‘縫隙’,要么就得把維持常暗的力量源頭全部干掉,讓常暗自己消失,對吧?”

  “誒?孫兄,這你倒是知道啊?”隼人也奇怪啊,這孫亦諧連“鳥居”這東西的名兒都叫不上來,但在聽到“常暗”的部分設定后,居然立馬就能把逃出去的方法說個八九不離十。

  當然了,列位看官咱是清楚的,混元星際門的這幫人,在經過京城智化寺那一役后,對這套設定全都熟得很;盡管在中原這不叫“常暗”,但這類空間的意思都差不多。

  某種角度來說,孫黃他們連“十三死肖”這種級別的大妖都對付過了,眼下這天上山神社的常暗他們反而有點不放在眼里。

  “害,我還不是…”孫亦諧剛想吹上兩句,不料…

  吼——

  突然,眾人前方的下坡拐角處,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低吼。

  這吼聲之勢,似海嘯一般,無形的聲浪攀著山路翻卷而上,從四人的身邊颼颼掠過,激起了一大片落葉飛沙。

  隆…隆隆…隆隆隆…

  緊接著,伴隨著一陣像是大象跑步一樣的動靜,一個詭異的巨大黑影從那下坡的拐角里爬了出來。

  此時,天空中那輪明月已呈血紅之色,月光照下,赤輝遍地。

  血色的光線下,眾人乍一看,還以為來的是一只很大的蜘蛛,但再仔細觀瞧,便發現這“蜘蛛”只有四條腿,且這四條其實也不是“腿”,而是人的胳膊…

  這四條胳膊有粗有細、肌肉線條和皮膚光滑程度都不一樣,很明顯…這是來自不同的四個人的肢體。

  當然,這也不叫事,因為這四條“腿”的根部,也就是這只“蜘蛛”的身體部分,更加混亂;它的“身體”看起來是由一堆內臟和肉塊糅雜在一起組成,且這堆肉塊的表面還不規則的、擁擠的長了八個腦袋。

  八個腦袋,皆是人頭,且每個頭的長相、發型、年齡、性別都各異,不過有一個共同點是…他們全都“獨眼”,即原本應該長著兩只眼睛的地方,現在僅長了一只特別寬、特別大的鬼目。

  另外,并不是每一個頭都睜著眼的。

  這八個頭里,只有三個睜了眼,它們那睜開的碩大鬼目中發出鮮艷的紅光,且它們個個兒都面露笑容;但另外五個閉著眼的頭,卻都面露痛苦之色,時刻張著嘴,好似隨時都想要哀嚎一樣。

  咱這里書中代言,此物名為“三目八面”,傳說是在土佐國一座名為申山的山里住著的妖怪,雖然構成其身體的組織都像是從人類身上拆下來的,但三目八面實為多個獸靈相互吞噬并最終糾纏在一起形成的妖怪,并不具備任何人類的智能與感情。

  孫亦諧一看到這玩意兒,那是慫得一扭頭拔腿就跑啊,他這“反向沖鋒”的速度和力量要是用在正面對敵上那堪比一流高手了。

  還好,因為有先前煙燈坡上的教訓,黃東來已經預判了孫亦諧可能會由于膽小而轉身痛擊隊友,面對孫亦諧的突然反跑,黃哥只是側身一順,就避了過去。

  而跟在三人后面的重藏,看到一臉慫色的孫亦諧如蠻牛一般朝自己沖來,當時也是一愣,得虧他跟前面這三位不熟,彼此間隔了幾米距離,加上他這忍者反應也不慢,他堪堪也避開了孫哥的沖撞。

  “快撤!”三秒后,當站在最前面的隼人從那三目八面登場所帶來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回頭喊話時,孫亦諧已經跑出十幾米了,也就黃東來和重藏還在等隼人的意見。

  話音落,三人也都轉身重新往上坡方向跑。

  “我說,隼人,這只你干脆就施法都不打算施了?”黃東來一邊跑著,一邊還沖隼人問道。

  “這個比先前那個厲害多了,我怕用剛才那招封不住它啊。”隼人回道。

  “我靠!你就沒什么再厲害一點的招了嗎?”黃東來又道。

  “有我早用了!這不沒有嗎?”隼人也是漸漸被問出了火氣,心說你老拿中原修士那套要求我,那我上哪兒說理去?

  而黃東來呢,的確是對隼人的情況、或者說對整個陰陽師這行都不了解,所以感覺對方身為專門“斬妖除魔”的人士有點太弱了。

  其實隼人這一門兒往上搗,也就是他們賀茂家,再往前幾百年里,也是出過一些道行高深的高手的;那種徒手捏個紙人就能秒殺山姥的人,也不是沒有。

  但是呢,和中原的佛門道門一樣,陰陽師一門也有自己的限制,要達到上述這種戰力表現,除非你是某種仙靈轉世或者先天靈骨啥的,否則你就必須借助強力的“式神”或者“靈器”才行。

  用中原道門的話來講,就是你得從守護靈或者法寶上借力,不然光靠你一個凡人自己的靈力搞不定;畢竟陰陽師還是入世修行,他們的力量肯定跟中原那些常年在山上吸靈氣吃丹藥的修士有很大差距。

  為什么我們在日本的游戲或者漫畫里經常能看到那種反派起手就“復活某某魔王”、“解開某某魔王的封印”來攝取力量,然后再去達到統治世界的目的啊?

  因為他們不借這些魔王的力量,靠自己也憋不出來啊。

  這事兒不僅反派如此,隼人這種正道人士也一樣;他作為賀茂家某支系的末裔,那些祖上強力的式神和靈器怎么也傳不到他的手上啊,還能學到大部分賀茂家傳下的正統術式他就已經要燒高香了,你還對他的戰斗力有啥要求,就有點過了。

  “媽個雞!”

  與此同時,比三人更快開始反跑的孫亦諧,剛回到石階上方的平緩地帶,便又發出了一聲尖銳的怪叫。

  咋回事兒呢?

  原來是回到坡上的孫亦諧第一眼就看到了此前那只被隼人暫且封住的山姥…

  這會兒這只山姥已然逃出了“光牢”,并撿回了此前擲出的菜刀,再度以雙持的姿態登場,并朝下坡這邊追了過來。

  而除了山姥之外,那只已經吃飽喝足、身上還粘了不少血肉碎末的鐵鼠,也從社殿里出來了;它這回甚至都不打算偷襲,直接就跟著山姥一起朝這邊走來,一副“爺不偷襲也能吃了你們”的樣子。

  孫亦諧一瞧,這邊也走不了,便又回身往坡下跑,邊跑邊喊:“別上來啦!上面又來兩只!”

  聽到這話,下面那三位心里也一驚又一涼,黃東來當時就暗道了一聲糟,他心說:“這一只妖怪都夠我們喝一壺的了,要是來三只前后夾擊,那我們怕不是要團滅在這里?”

  然,這一刻,隼人卻是迅速冷靜了下來。

  有些人啊,尤其能干大事的人,就有這個特點——越是到了生死關頭,或者被逼到絕境之時,越是能將自己智慧和能力都推向極限。

  當初隼人從海盜手下幫孫亦諧博得一線生機時,也是如此,假如沒有他急中生智的那句話,孫亦諧的命運還真未嘗可知。

  此刻,隼人一看進退無門,便馬上離開了這石階路的中間,往旁邊斜坡那兒的一棵樹上一靠,借著樹和后背的摩擦力讓自己不至于從山坡滾落,并輕喝一聲:“都到我身邊來!”

  眾人聞聽,紛紛朝隼人看去,見隼人神態堅定,他們便也沒說什么,全都快速聚集了過去。

  孫亦諧、黃東來和馬杉重藏都是久經生死之人,他們知道隼人現在這個狀態肯定不是要放棄的樣子,這時也只能無條件相信他了。

  待四人聚到一處,隼人便立刻將雙手緊扣,結了個“內縛印”,口頌一個九字真言中的“陣”字,發動了他的看家本領——隱身之術。

  這個,跟前文中提到的忍術中的隱身術可不一樣,這招是實打實可以讓人看不見你的;隼人能活著從海上逃回日本,靠的也是這手,這個術可說是隼人這些年安身立命的底牌,所以他的熟練度很高,可以做到瞬發。

  當然,按理說…這個術只能讓他自己隱身,且在隱身的時候他還得盡量保持靜止,否則就可能會被看見。

  所以當初他和孫亦諧一起被劫的時候他并沒有用這招:一來,他要是用了這招,就等于是拋下了那時正在痛風的孫亦諧,讓后者獨自去送死;二來,就算他不管孫哥,自己靠隱身暫時活下來了,且海盜們也沒有把劫掠過的船開走或弄沉,后續隼人也不可能靠自己一己之力把那艘滿是尸體的海船開回岸邊。

  但今天,此刻,身在“常暗”之中,隼人覺得可以借助領域內充盈的靈力試一試,發動一次把周圍三人一并納入其中的隱身之術。

  隆隆…隆隆…

  數秒后,下坡那邊,三目八面的腳步越來越近,它那龐大的身形和無匹的怪力把石階路兩側的樹林像是積木一樣輕易推倒,很顯然眾人這時如果鉆進路側面的山林中逃跑,受到斜坡和林木的影響,他們馬上就會被這三目八面追上并且碾爛。

  另一邊,上方的山姥和鐵鼠,此時也逼近了石階路的上坡口,它倆被血月拉長的影子已射了下來。

  而來到隼人附近的三人,雖沒有用言語交流,但他們都已發現了身邊的同伴看起來逐漸透明…三人立刻都明白了隼人在干什么。

  到了這會兒,孫黃也已不再糾結重藏這人值不值得信任了,大家趕緊學著隼人的樣子,盡量離開路的中間,把身體貼在石階路邊的幾棵樹上,然后屏息凝神,盡量保持不動。

  不多時,分別來自上下兩路的三只妖怪便已行到了離眾人只有幾米遠的地方,而這時,他們四個基本已經完全透明,連影子都看不見了;就算他們還有影子,也會跟路旁的樹木重合,輕易分辨不出來。

  那三只妖怪也是趕巧不巧,各自停在了離四人所在的方位差那么一兩米的地方…此時只要那三目八面再往前走兩步,可能就會碾壓到站立位置最靠下的重藏。

  但那三怪確實沒啥智力的樣子,來到近處,一看視線里沒人,它們就一臉迷茫地站了一會兒,接著就各自回身,朝著自己來的方向回去了。

  就這樣,四人逃過一劫。

  等到兩邊的怪物都走遠,隼人才解除了術,長舒了一口氣。

  “對不起,隼人…不,隼哥!我誤會你了,你還是有實力的。”被救下的黃東來一翻臉就開始管人叫哥。

  “媽個雞,老子尿都快嚇出來了,還好那幾個逼比較蠢,只會用眼睛確認敵人。”孫亦諧這會兒則是整個人都癱軟在地。

  連重藏也比孫亦諧強點兒,他雖然也害怕,但不至于那么失態:“呼…在下也要多謝這位先生的救命之恩。”他謝過后,馬上又恭敬地問隼人,“請問先生,接下來又當如何?”

  “放心吧。”隼人此時的神情倒是輕松了不少,“通過剛才的術,我已大致明白了在常暗內我的極限被提升了多少…待我休息一下,我想我可以試試用‘智拳印’破開一道領域裂隙,成功的話我們直接就能逃出去;即便這招不行,我也能用‘外縛印’放出一只引路紙鶴,幫我們避開危險、并找到出路。”

  隼人沒有吹毛。

  長話短說,調息了片刻后,他真的以一個“列”字真言配合手上的‘智拳印’打開了一道裂隙,帶著三人順利逃出了常暗。

  踏出常暗的瞬間,眾人只覺四周那混沌的氣息驟然散去,緊接著便有些許冬日的晨光穿過林蔭灑在了他們的身上。

  四人回頭望去,發現他們背后不遠處,就是昨晚上山時見過的那個朱漆鮮亮的鳥居,但此刻,這鳥居在陽光下看起來卻是破敗陳舊,幾近腐爛。

  他們自沒有再靠近那里,而是趕緊快步走下石階,繞路出山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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