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將至,金風送爽。
自來到洛陽的第二天起,孫亦諧和黃東來便心安理得的在正義門里住下了。
原本靠著臉皮厚度就足以在那兒蹭吃蹭住的兩人,在送了一紙“蓋世神功”給沈門主后,自然是更加的肆無忌憚。
每天,這倆貨就是吃喝玩樂,有興致了就出去亂逛,懶得出去時就在正義門里邊兒隨意溜達,東看西看,東問西問…搞得沈幽然經濟和精神上的壓力都與日俱增。
沈幽然本來還想利用這兩位“賢弟”吸引一下外界的注意力,方便自己行事,未曾想被他倆反將了一軍,搞得他更加束手束腳。
就這樣,幾天一過,沈幽然實在是受不了了,有這倆貨在,他搞陰謀詭計不方便啊…干脆,他自己搬出去算了。
于是,堂堂的正義門門主,淪落到了在自己老家里待不下去、不得不到城南的別莊里暫住的境地…當然了,每天的白天,他還是得特意橫穿半座城到正義門里來露個面,待上兩三個時辰,辦辦公,以掩人耳目。
而沈幽然付出了這么多代價,又從中得到了什么呢?
無非是一本他根本看不懂,且世上只有孫黃二人可以破解的秘笈;就如那鏡中花、水中月…看似近在咫尺、實則觸不可及。
話分兩頭,且不說慘遭“換家”的沈門主了,還是來說說那孫黃二人。
他們的計策,可是執行得非常成功的;二人不但是在沈幽然這邊反客為主,暫時斷絕了對方暗害他們的可能,同時還利用了正義門的勢力,讓他們“過分高調”的問題變得不再是問題了。
如今,就算有人覺得他們鋒芒太露,也不敢把他們怎么樣…畢竟人家都住到正義門里、和沈幽然稱兄道弟了,你們還能說什么呢?
所謂“黑幕”,即你越是遮遮掩掩、又當又立,越是容易被眾人議論抨擊,因為掩飾的行為會讓人們覺得你依然有所顧忌。
但你要是擺出——“沒錯,老子就是明擺著黑幕,誰不服就站出來”的態度,那些人反而就不敢出聲了;因為那種局面下,誰都不想當出頭鳥。
人性就是這樣。
孫亦諧和黃東來剛在城里出名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想去找他們的茬兒,試試這兩位到底有多少“斤兩”。
但在這兩位住進正義門,擺出一副“我們就是有靠山、有黑幕”的姿態后,大部分人卻只敢把妒恨埋到心里并閉嘴。
這些天來,非但沒人敢去招惹他們,還有不少人想去跟他們攀交情的。
面對這些人,孫亦諧和黃東來自也是應付得游刃有余;兩人的心理年齡本就比實際年齡大很多,心智很成熟,盡管這次是他們初出江湖,江湖經驗這方面欠缺一些,但他們對人情世故還是很懂的。
尤其孫亦諧…看人很準。
什么樣的人是酒肉之交,什么樣的人是奸猾小人,稍微接觸一兩次他就了然了。
比如那種跟你明明不是很熟,幾杯酒下肚,就把“我們一輩子都是兄弟”、“咱們比親人還親”之類的話掛在嘴邊的家伙,就絕不能信任,所謂有事兒有人,沒事兒沒人,說的就是這種人…他有事兒的時候就跟你“談交情”,你有事兒的時候他就跟你“講道理”。
像這種伎倆,孫亦諧即便會、都不屑于去用…因為能被這套騙到的人,也就是涉世未深的小朋友或者雷不忌那種智力的了。
對了,說起那雷不忌…自打孫黃二人幫他談妥了“參會名額”的事情之后,他基本就成了兩人的跟班,沒事兒就愛來找他們;孫亦諧和黃東來也不介意帶著他一起玩兒,倒不是因為這小子傻(他只是不懂人情世故,并不是弱智),而是因為雷不忌這個人很真誠,不會騙人,也沒什么壞心眼兒,和這種人交朋友,總歸是沒壞處的。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從全國各地趕赴洛陽參加少年英雄會的少俠女俠們陸續都到了;人們的焦點,也漸漸由孫亦諧和黃東來的身上轉移到了別處。
本來兩人完全可以平平安安的等到那八月十四的“文試”的,沒想到…就在文試的前一天,黃東來又整出了幺蛾子。
由于這些天他著實有點閑,所以就開始利用晚上的閑暇時間在房間搞一些“化學實驗”;那么拿什么搞呢?自然就是用前一段時間鐵僧一懷送給他的那顆“獬膽”了。
黃東來這個人性格上是頗有自信的,對于這種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材料,他也覺得可以駕馭。
所以,在切下一些獬膽的粉末,與自己調制的幾種試劑做了些實驗后,他便認為自己基本已經掌握了這種珍貴材料的特性。
然后他就花了三天時間,把那顆獬膽給煉成丹了…
很多人都覺得,煉丹應該是那種動輒要花七七四十九天、乃至九九八十一天的工程,而且一定要巨大的煉丹爐來操作,還要找人時刻看著火、控制火力之類的…
其實你仔細想想就會明白,這些都是廢操作。
古代的爐火能制造出的溫度本來就有限,很多熔點高的金屬根本就處理不了,而且對溫度的控制也無法做到十分精確,你再把煉制過程拖到幾十天那么長,能燒出個啥來?
實際上,在那個年代,你燒幾十個小時還沒處理妥當的東西,那你再燒個幾十天結果也是一樣的,毫無意義。
那所謂“四十九天”、“八十一天”的說法之所以會廣為流傳,主要原因是很多以煉丹為幌子的江湖騙子在行騙時需要這樣一個時間差,有了這幾十天的迂回,才方便這些騙子在期間騙吃騙喝騙財以及逃跑…你要是上門就跟人說,我一個時辰就能把丹煉完,那一個時辰后一開爐你不就穿幫了嗎?那還騙個毛?
綜上所述,三天時間,已足夠黃東來把丹煉出來了。
當然,他也不是胡煉的。蜀中黃門在化學這塊,確實是有點東西的,他作為黃門少主,在這方面自是有一定的造詣;此前他在杭州城外毒殺漕幫嘍啰、用調制的“毒爆彈”擊退山賊、破解廬州連環案中的數種毒物、還有在對抗箸尖紅時的各種使毒手段…都足以證明他是真的有點兒實力。
眼下他煉出的這“獬膽丹”,也是他根據黃門的技術,先對材料進行實驗、得出特性,再經過細致的、公式化的處理才完成的。
要不然…他也不敢吃。
是的,黃東來煉完之后,真就將這丹藥給服下了。
畢竟只有一顆,他也不可能先找人做實驗什么的,況且他覺得自己在加工前已經充分測試了材料的化學性質,就算這最后的成品吃下去沒能提升功力也不至于死人。
沒想到,吃完不到半個時辰,他便發現…自己運不了功了。
而這,還是小事…
更大的問題時,他感到有大量的內力還在其丹田中慢慢淤積起來,跟在發酵似的…越發越多,撐得他的肚子也跟著越漲越大…
詭異的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倒也沒覺得多難受,只是看著越來越大的肚子心里有點慌,生怕自己爆體而亡。
于是,他趁著夜色,鬼鬼祟祟出了房間,敲響了隔壁孫亦諧的房門。
孫亦諧這會兒也是剛練完功躺下,聽到敲門聲,便隨口問了句:“誰啊?”
“是我…”門外傳來了黃東來壓低了嗓門兒的回應。
孫亦諧一聽是黃東來,便沒有多想,順勢就從床上起來,幾步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了。
房門一開,黃東來就自己攢進屋來,往桌邊一坐,坐下便道:“孫哥,我好像遭重了啊。”
孫亦諧一邊帶上門,一邊回頭看了他一眼,看完后就面露疑惑道:“你肚子那兒藏了什么東西?”
事到如今,黃東來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就把自己服了自煉丹藥的事前前后后說了一遍,并撩開衣服展示了一下自己那如同豬八戒一般的肚子。
孫亦諧聽到一半就樂得不行了,聽完后第一句就是吐槽:“你這是煉出了‘黃氏想生丸’啊?療效還立竿見影是吧。”
“你笑個毛啊!老子現在慌得一逼。”黃東來高聲道,“話說你有什么辦法沒有?”
“我有什么辦法?我又不是大夫,而且丹是你自己煉的,你都不知道吃了會怎樣,你問我?”孫亦諧兩手一攤,這話說得也頗有有理。
“那要不然你幫我去請個大夫唄?”黃東來道。
他這個要求提得也合理,因為他現在這樣,一是走動起來不方便,二是被人看到了會有點丟人。
“唉…行行行…”孫亦諧說著,就準備去披外套,“你等著啊,我這就…”
不料,他話才說到一半呢,只聽得…
卜————————————
黃東來突然就放了一個世間少有的、超長的響屁。
伴隨著那悠長的屁聲,黃東來那鼓起的肚子竟然也緩緩恢復了正常…
“媽個雞的!”孫亦諧的反應還是慢了,當他聞到臭味的時候,他這整間屋子都已滿是這種氣味了。
說句郭先生相聲里的詞兒——這哪兒是屁啊,勾上芡就是屎啊。
孫亦諧罵著街的就從房間里沖了出來,黃東來呢…丹田那兒舒坦了之后,他便出于本能地大口深呼吸了一下,吸完他差點兒沒暈過去,隨后也是踉踉蹌蹌地房里跑出了來。
片刻后,當正義門的弟子們聽到打鬧聲趕來時,只見得…孫亦諧和黃東來竟然在院兒里扭打在了一起。
他們一個嘴里罵罵咧咧的說著:“你他媽煉一放屁丹出來想親菊暗殺我是不是?”
另一個則在回著:“跟你說了是意外!老子也差點死在里面!”
這兩位平時都是一副關系很好的樣子,雖然經常進行“對噴式聊天”但從來沒動過手,所以正義門那些人看到這一幕也都傻了,不知道該不該上去勸。
而就在正義門的弟子們猶豫之際,孫亦諧房里的臭味已慢慢飄散到了院兒里,有不少站的離房門近的人已隱隱聞到了…好在這院兒挺大、還是露天的,氣味散得快,要不然估計所有人都得中招。
最后,也沒等人家勸,這倆貨廝打了一會兒,自己就停下了。
本來兩人也不是真動手,都沒有用內力,最多算是打鬧打鬧;而且,黃東來此刻發現,即便是在“把氣瀉掉”之后,他依然無法運功,就是想用內力都用不了。
長話短說,在以“喝多了吵了幾句嘴”為由把正義門的那些人打發走之后,兩人就這么把孫哥房間的門敞開著,然后一起去了黃東來的房間。
商議一番后,他倆還是決定這事兒先瞞著,興許明天黃東來的癥狀就自然消失了呢…明天要是還不能運功,也沒事兒,反正明天是“文試”,“比武”要到后天,真到了后天還沒恢復那就再說;至少現在,黃東來暫時沒有那種看起來可能會死的癥狀了,那就先拖一拖。
當夜再無他事,在孫亦諧的要求下,兩人交換了房間,便各自休息去了。
就這樣,到了第二天。
八月十四,少年英雄會的開幕和文試部分,終于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