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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字卷 第八百二十三節 難測,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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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對馮紫英,學生是真的從來沒看懂過,也無從評判他的一切,因為他所作的一切,基本上都是超出了尋常人的想象的。”韓敬有些苦澀地搖搖頭。

  在青檀書院里時,他對馮紫英的印象不算很好,最主要還是覺得這人太過于喜歡嘩眾取寵,博取眼球,當然也不排除有些覺得對方搶了自己風頭的緣故。

  要知道在學院里幾名最負盛名的學子中,許獬,自己,加上練國事,也就這幾人,但后來馮紫英一來,似乎光環就逐漸往其頭上移過去了,這讓他內心也是有些不忿。

  只不過后來馮紫英崛起太快,尤其是科舉成名之后又提出了開海之策,一躍成為青年士子中的翹楚,連那一科的狀元練國事都被其壓住了風頭,韓敬就更不用說了,所以這份心思也才慢慢散了去。

  當一個人與自己相若時,自然會生出不服不忿的情緒,但當人家遠遠將自己踩在腳下時,那些無聊的情緒自然煙消云散。

  韓敬的話讓湯賓尹也無言以對。

  的確,馮紫英這個家伙在朝堂中的表現實在顛覆了所有人的想象,如三十歲當首輔一樣,你能想得到么?

  而他之前入閣,當重臣,哪一步都如登天梯一般,無一不是破天荒的。

  所以當他現在被人“擁戴”要當皇帝,雖然還是讓人驚駭,但好像就不像其他人那樣難以接受了。

  “那你的意思是…”湯賓尹沉吟。

  “從沒人覺得他之前做的一切能成,但是卻都成了,所以,沒人能看穿這個人,他所作的一切,也沒人能評判,如果一定要做一個決斷,也許加入就是最明智的。”

  韓敬的話讓湯賓尹忍不住挑了挑眉,“加入?子敬,你是說我們附和六吉?你考慮清楚,那會讓我們站在所有士人的對立面,而且張氏一族真的就已經德不配位了么?”

  韓敬搖了搖頭,“附和六吉公倒不一定,如果我們真的要更替新朝,那為什么要附和誰呢?我們自己一力推動難道不行么?相信這個時候馮紫英是很愿意見到向我們這樣的支持者,他現在的主要支持者集中于軍隊武人和商人,真正有分量的士人屈指可數,如果老師能夠率先表態,未必不能搶在六吉公之前。至于說士人對立面,我們不是士人么?六吉公不是士人么?我相信當時公(繆昌期)肯定也會毫不猶豫地跳出來支持的,他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另外還有本來就是馮紫英的支持者,如練國事、潘汝楨、傅試之流,他們或許會猶豫一下,但是很快就會站定腳跟,…”

  韓敬這個時候顯得格外冷靜,這么些年來他一直在琢磨馮紫英的成功之道,但發現自己真的沒法效仿,不過既然現在自己和馮紫英已經不在一個層面上了,那么就應當坦然面對,然后尋找追逐對方路徑。

  “另外老師所說的張氏一族是否壽終正寢,看看當今皇上這幾年里的動靜,老師不覺得可有可無了么?或許這才是馮紫英滋生取而代之的野心,以及軍隊支持馮紫英的緣故吧?”

  韓敬的話終于幫助湯賓尹下了決心,“子敬你說得對,既然事已至此,若是我們再拘泥于那些繁文虛禮,那就只會坐失良機,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那我們就應當順勢而為,從中謀取更大收益,現在江南士人四分五裂,北地士人也是兩派對立,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士人們現在竟然成了一片散沙,也難怪武人們也敢突然爆發對我們發難起來了,…”

  “老師不妨去和飛白公說一說,讓他莫要強出頭,以當下之勢,馮氏一脈已然不可阻擋,他若是還要拘泥不化,只怕難以落得一個好下場。”

  韓敬知道自己老師和熊廷弼關系頗佳,雖然熊廷弼是湖廣人,但是卻和湖廣士人主流派如柴恪、楊鶴、郭正域這些人關系一般,反倒是和湯賓尹交情很深。

  “不求他出面支持,但保持沉默總能做到吧?”

  湯賓尹苦笑著點點頭:“盡力而為吧,飛白此人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當“小馮首輔當皇帝”這一口號傳遍京師城時,身處八部公廨和文淵閣一般被圍困起來的文官們卻是都被震懵了。

  怎么都沒想到沖入京師城里的這些邊軍們居然相出了這樣一個狠招來對付朝廷。

  這分明是在有意分裂文官群體。

  無論是崔景榮、柴恪和徐光啟,還是韓爌、孫居相以及李邦華和朱國禎他們,亦或是練國事等人,都不相信馮紫英會走這條“歪路”和“絕路”。

  都已經官至文臣之極了,若不是因為政見和大家分歧太大,自己又要一意孤行推動所謂改革,哪里需要托病不出?

  誰都知道在過了這一段僵持期之后,總會尋求妥協,最終還是要讓馮紫英這個首輔歸位的。

  文臣們都想象不出誰給這些粗魯不文的武人出了這么一個陰毒主意,不管馮紫英是否接受,這都直接讓文官內部就要出現裂痕了。

  這個口號一出來,很多人不會再信任馮紫英,馮紫英也同樣清楚他難以再獲得很多人的信任,而他這個首輔就會干得相當艱難了,這種情形下,沒準兒也就會生出別樣心思了。

  這一手真狠。

  這是高手在布局出手。

  不出所料,緊接著就是蜂擁而至的邊軍,而京營士卒卻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邊軍們就沒有那么好說話了,本來就對文官們就充滿了仇視和敵意,再加上武將們有意無意的放縱,這對文官們的態度就越發惡劣,再無復有往日可以對武人們頤指氣使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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