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狠的撞擊瘋狂地把剛來得及彌補起來的盾陣撕了個稀巴爛。
因為這一輪距離的調整,三枚炮彈幾乎是徑直奔入盾陣中,在地面上只完成了一個反彈就插入盾陣中。
如同狂暴的公牛,瞬間就把一道完美的平線盾陣撕裂,然后狠狠地沖入陣中一陣攪動,徹底攪亂了陣型。
哀嚎聲中盾陣再度變得殘缺不全,而血湖湖的尸體和殘肢敗體灑落一地,看上去是那樣猙獰可怖。
連續遭遇兩輪這樣的打擊,把整個盾陣原本富有節奏的推進進程給徹底打斷了,一時間整個陣型的心氣都有些躁動不安。
關鍵是找不到任何可以防范和抵御的手段,就這樣硬生生地扛著,完全是比拼運氣,這樣如刀懸頸上的滋味誰能忍得住?
究竟是繼續推進,還是改變陣型,分散開來?
很顯然這樣密集的陣型是最有利于對方這種迎頭轟擊的,而且稍微聰明一點兒的人都能覺察出其實周軍的這種重炮似乎數量并不多。
如果說第一輪射擊是試射和為了測算距離角度,那么第二輪的射擊仍然只有三發就顯得不可思議了,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對方只有三門重炮。
雖然這二連射的炮擊的確給整個推進的盾陣造成了不小的混亂,但是區區三門重炮仍然不足以撼動整個大陣。
橫排面超過一百面木盾的大盾陣雖然被轟塌了幾個缺口,但是很快后續的補充又能彌補過來,薩甲剌心中震動的同時也沒有改變策略,依然按照既有計劃推進。
“潘老三,你他媽在干什么?集中火力,瞄準,跟隨胡二的炮擊而進,利用他們轟開缺口的時候先打他娘的,打一點兒算一點兒,…”
陶大生已經有些上火了,眼見得兩輪炮擊轟開了缺口,卻都被頑強的女真人迅速彌補,這中間的間隙就是那么幾息時間,但如果火銃能夠加入進來,必定可以利用這補缺混亂的時候予以對方一擊,加大對方傷口損失。
潘老三冷哼一聲,“慌什么,要打就要打準打痛,胡二,這一輪射集中一些,我們好趁火打劫!”
第三輪的炮射如約而至。
對于排在第一排的東海女真士卒來說,已經沒有選擇余地了,他們只能扛著大盾,埋著頭,加快步伐,心中暗自祈禱這一炮不要打中自己,畢竟排在第一線還是上百面大盾,被擊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有居中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三炮齊發,再度在整個盾陣居中靠東的位置轟開了一個參差不齊的缺口,而這一趟,沒等到兩邊盾陣彌補過來,三百名火銃手早已集結到位,分成三段連續射擊。
數百發噼啪的脆響次第響起,這和長管炮的悶響是截然不同的,翻起的煙霧更加刺鼻,但是帶來的傷害也是更大。
整個缺口就在這短暫被轟開的幾息時間里,遭遇了來自正面營壘連續三輪攢射。
失去了大盾遮護的東海女真士卒只有手中單薄的皮盾木盾遮護,而面對噼面而來的火銃射擊,如此密集的打擊,直接將躲無可躲的這一缺口后邊的士卒全數擊倒。
如果說三輪炮擊可能真正造成的士卒傷亡也就是百人上下,但是被這周軍火銃利用這短暫間隙期掃射帶來的傷亡就超過兩百人。
太過密集的陣型固然能縮小打擊面,但是一旦失去了大盾遮護,這種密集攢射帶來的損失也同樣是相當巨大的。
薩甲剌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雖然早就知道戰爭不可避免犧牲,但是像這樣還沒靠近百步范圍之內就損失了三百余人,這些可都是最精銳最強壯的東海女真勇士,每一個人都能獵虎殺熊,但是在面對周軍的火器時,竟然是如此脆弱無力。
只是他也一樣無力改變這種情形,如今之計,只有硬著頭皮往前沖,最大限度貼近敵軍,展開肉搏戰,這才是東海勇士最擅長的。
“快,加快速度,沖過去!他們只有三門炮,打一次就要歇息半天,沖上去!”
“不要停,跟緊一些,盾舉好,不要露出身形!”
怒吼聲不斷在東海女真軍陣中想起,哨官們不斷催促著士卒們加快速度,邁動步伐,這樣一來,本來就有些混亂的陣型就難免會開始出現一些波動,尤其是越靠近營寨,這種盾陣之間的間隙就越大。
從第三輪射擊開始,火銃軍便一分為三,一部分仍然追逐炮擊打開的缺口來實現殺傷最大化,而另外一部分則開始分散襲擊那些因為陣型波動混亂露出了縫隙缺口的位置,予以打擊,還有一部分則已經讓開位置,為虎蹲炮的攻擊之后繼續打擊做好準備了。
總計承受了五輪轟擊之后,東海女真的兵陣終于逼近到了八十步之內。
一直沒有敢于薩甲剌指揮的扈爾漢這個時候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在他看來,薩甲剌的指揮還是可圈可點的,沒有因為炮擊而亂陣腳,繼續堅持了以盾陣為核心的攻擊陣型,同時也印證了自己的判斷,那就是這個最主要的營寨兵力駐守并不多,也就是一千人左右,頂多不超過一千五百人,薩甲剌他們可以拿下,而無需自己的幫助。
已經沖到百步之內,而且周軍的火炮只有區區幾門,而火銃威力在大盾的庇護下受到很大限制,馬上就該是近戰搏殺,也該輪到東海女真這幫人發威了。
“薩甲剌,現在就看你的勇士們能不能一擊建功了。”扈爾漢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周軍雖然在近戰上不行,但是他們依托營寨柵欄,依然會負隅頑抗,所以必須要一鼓作氣拿下,他們的主力還在后邊,這期間還有不少小的營寨都需要我們一一鏟除,我們必須要抓緊時間,…”
還沒有等扈爾漢話語說完,遠處傳來又是一陣不同于長管重炮射擊的悶響,而且這一陣悶響更像是數十尊火炮的怒吼。
扈爾漢和薩甲喇都是一愣,下意識地把目光再度投向前方。
只看到遠處的小高地上再度浮起一陣灰白色的煙霧升騰,一看就知道這是火藥燃燒發射之后釋放出來的煙塵,但是既不像是火銃齊射的那種脆響,但是又和長管炮那種沉悶的響聲有所區別,更像是混合了這兩者的一種爆響。
薩甲喇還有些迷湖,但是扈爾漢卻是打了一個激靈,難道是那種小炮?
周軍的虎蹲炮扈爾漢也是見過的,但是在投向建州這邊的遼東軍中火器配備都不算太多,即便是有也主要是以火銃為主,由于前期優先保證遼東,所以京畿軍工聯合體輸送到遼東的都是以普通火銃為主,自生火銃也不多,虎蹲炮也有,一樣數量很少,而且前期的虎蹲炮質量還不穩定,無論是在射程威力還是發射的彈丸上都遠不及后來經過幾輪改良之后才定型的虎蹲炮。
但扈爾漢畢竟是見識過虎蹲炮的,知道這種小炮在近距離的步戰對決中威力不俗,但之前他一直以為這樣一個營壘周軍肯定不會將炮隊置放在這里。
因為很顯然這樣一個營壘是無法阻擋得住己方大軍的,一旦失陷,其火器可能都會被己方繳獲,那么建州就完全可以依照這些火器來進行彷制。
但沒想到周軍竟然大膽若斯,不但將長管重炮置放在這里肆無忌憚地用來轟擊己方陣營,而且單單聽著一陣爆響,起碼是三五十尊虎蹲炮的轟擊才會亦如此聲勢的響動。
扈爾漢猜得沒錯。
長管炮的轟擊不斷撕裂著繼續前行的東海女真陣型,雖然造成的殺傷也是不小,但是對于一次性就投入了三千人的東海女真來說,損失三五百人都是可以接受的,甚至更多一些,只要在看到勝利就在眼前這種情形下,這些傷亡帶來的震撼和躁動都可以被壓下去。
但是當數十尊虎蹲炮轟鳴爆發時,東海女真所遭遇的慘狀就讓人血脈賁張了。
按照一個紡錘形布陣的虎蹲炮占據了整個小高地最好的位置,略高處于整個正面的平地不到一丈,實際上只能勉強算一個緩坡。
但是即便如此,也畢竟比周邊高出了這么一大截。
幾十尊虎蹲炮早早就布設在這里,只有幾尊因為之前便于安放長管重炮做了細微調整,但是并不影響整個炮陣的發揮。
這不到一丈的高度在百步之外,也許見不出什么,但是在距離只有幾十步內時,這種居高臨下的優勢就能顯現出來了。
尤其是這種虎蹲炮本身就是發射密集的霰彈,并非以直射見長,更適合微微的傾瀉或者拋射,對于洶涌而來的這種步兵密集陣型,尤見威力。
長管炮和火銃的打擊都沒有能阻止東海女真勇士的疾步推進,但是伴隨著一聲怒吼之后,虎蹲炮打出第一輪齊射時,整個東海女真的攻擊鋒幾乎全被打懵了,隨即就是被打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