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的情況較為簡單,知府魏國珍和唐家往來不算太密切,可以說才搭上線,收受賄銀三千兩,
······」柴恪無可無不可,「叔享也說此人可惜了,論能力也還不差,原來是湖廣永州知府,····」
「金華知府甄應輝被拿下之后已經空缺了一個多月了,不能再拖了,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已經給這邊來了公函,話說得很客氣,但是言外之意也是催若盡快定下來,··...」
「寧國府的問題很復雜,連續三任知府都收到了不少檢舉,同知、推官也一樣,但南京都察院這兩年,叔享也是無能為力,只能暫時隱忍,現在總算是能揚眉吐氣好生動作一番了,前任寧國府知府轉任池州府知府,還有一位高升山東承宣布政使司右參政,這可倒好,一桿子全數打翻,..····」
柴恪在馮紫英面前沒有多少遮掩,他也多少明白一些馮紫英的心思。其實這幾日找上他門的,哪一個不是為了這一輪江南人事變動?
截至目前為止,單單是南直、浙江、福建、江西四省直就有八個府的知府有重大問題,既有收回賄賂徇私枉法的,也有勾結豪強草菅人命的,還有受人擺布尸位素餐的。
「紫英,我說了這么多,你大概也知曉一些,六吉公那里你自個兒去說,我這邊你要有合適人選,說一說,但你也別好高騖遠,便是六吉公那邊,有些位置也不是隨便能定的,還得要給京里那幾位說說才行,比如揚州知府和湖州知府,寧波知府也差不多。」
柴恪語氣很隨意,「是那幾位同學,還是陜西那邊的人?」
馮紫英也知道瞞不過柴恪,當然他也沒打算瞞柴恪,作為吏部左侍郎,所有這些官員的任免都得要過他手,縱然在重要職位上起不到決定性作用,但是卻也有相當影響力,而一般從四品以下的官員,他就有很大的發言權了。
對于馮紫英來說,他也沒有指望太多,能夠通過這一輪溝通交流,說好幾個位置,就算是達到目的了。
他考慮的是能不能讓賀逢圣、吳甡和范景文以及方有度三人到江南這邊任職,另外就是陜西那邊的幾個人選。
賀逢圣和范景文都不是江南這邊的人,所以不需要避籍而且在順天府任職也將滿三年,又是進士出身,有資格晉升了。
吳甡和方有度雖然是江南人士,但吳甡是揚州興化人,方有度是徽州歙縣人,這一輪人事調整中還涉及浙江和江西福建,所以他們倆人也可以考慮到兩浙和福建江西任職。
「鄜州知州文廷壽為人精明,做事果敢,我以為此番寧國府經此風波,須得要一個手腕魄力都不缺的角色來鎮住場面,......」
廊州知州文廷壽和葭州知州袁萬泉是馮紫英離開陜西之前沒來得及調整的兩個官員,但是這兩位似乎也認定了馮紫英,所以在去年道今年也曾經兩度遣人來登門拜訪馮紫英。
只不過年終馮紫英去了遼東未能見到,今年上半年也曾送來所謂冰敬,讓馮紫英也很是感懷。柴恪微微點頭,推薦人肯定沒問題,但是否適合某個位置,那就未必了。
「葭州知州袁萬泉做事老練,性格隱忍含蓄,......」
柴恪默默記下了馮紫英推薦的幾人,除了那幾個馮紫英的同學外,其實柴恪更愿意看好這兩個已經擔任過多年知縣知州的角色。
尤其是在延安府那種窮山惡水出刁民的地方,對官員能力是極大挑戰。
看看前年陜西民亂基本上都是從陜北蔓延開來的,能夠在這些州縣擔任主官而沒有被裹挾和湮滅,那還真的不簡單。
「紫英,方有度是刑部主事,也愿意外放?這可不容易,不過他沒有在地方上做事兒的經歷,我倒是覺得他可以到浙江提 刑按察使司去干一干僉事,順帶去兵備道兼任一下兵備官,也算是多歷練一下,....··」
提刑按察使司金事是正五品,從刑部主事正六品到提刑按察使司僉事正五品,連升兩級但對于從京官外放,也算是合理。
但像文廷壽和袁萬泉這種官員,哪怕你的確干得很好,而且有功勞,但也只能按照規矩來晉升一級,當然對他們來說,這晉升一級也就罷了,從陜西到江南,那就真的是糠籮兜跳到米籮篼里了。
「文廷壽和袁萬泉他們兩位,可以考慮揚州和寧波同知,·····」沉吟良久,柴恪才緩緩道:「不過這還要和六吉公說一說。」
雖說同知只是正五品官員,但是揚州和寧波的同知卻不簡單,典型的沖、繁、疲、難所在,干上幾年,去個偏遠一些的府當個知府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文廷壽和袁萬泉都是從五品的知州,按照慣例你升同知沒問題,但如果沒有過硬人脈,基本上就是在本省內,這種跨區域到江南,那就真的很少見了。
其實陜西官員中,馮紫英最欣賞的還是潘汝楨和許俊陽。
只可惜潘汝楨去年才升任陜西承宣布政使司的參政,許俊陽也才是同一時間升任鞏昌府通判,短時間內不宜再調整只能作罷。
把幾個要推薦的人選說得七七八八,又聽得柴恪提及諸多空缺職位上沒有合適人選,馮紫英也是暗自扼腕不已。
真正是入寶山卻空手回的感覺,讓人無比難受。
誰讓自己囊中夾袋人太少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樣一個絕好機會擦身而過,那種滋味可真的是難受。
「秋闈恩科已經敲定,有些倉促,但是也得體現皇恩浩蕩,所以拖得有點兒晚,估計這個時候差不多了。」柴恪談完了正事兒也就說些題外話,「明年春闈恩科就差不多了,聽說賈家那兩三個子弟你很看重,有進士之姿?」
馮紫英笑了起來,「的確讀書很刻苦,不過年齡略小了一些,還差得遠,有一個估計今秋秋闈恩科問題不大,但明年春闈行不行,就不好說了。」
「賈家這么多年,就出了一個賈敬吧?還弄成這樣,現在閉門不出,倒是很瀟灑,朝廷也覺得不好處理,只能拖著,倒是皇上似乎很灑脫,對這些都不太在意了,····.·」
柴恪提到皇上很灑脫時,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譏嘲之色,顯然是萬統帝的做事風格看不上。連緊隨你的人你都護不住保不了,日后還有誰愿意跟隨你?
只怕再有危機,就是眾叛親離了。馮紫英默然。
萬統帝現在看起來也再無當初當親王時的果敢殺伐了,這大概就是壇壇罐罐多了反而就舍不得打破了。
原來什么都沒有,所以做事就沒那么多羈絆,但現在皇位在手,加之年齡已大,就是考慮如何讓自己兒子坐上皇位而不會考慮其他了。
更何況湯謬二人的表現大概也讓萬統帝有些寒心吧,士人終究和天家不是一條心的,沒法指望,所以有些事情就懶心懶腸了。
要讓萬統帝現在去和內閣翻臉,換了馮紫英自己處在那個位置上都得要斟酌再三,強弱易勢,真不考慮兒子繼承皇位的事兒了?
馮紫英估計換誰都難得下這個決心,萬統帝既無宏圖大略,年齡身體也不允許,所以退一步求個安穩,能和內閣維持平衡,牢牢保著太子繼位恐怕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了。
只不過內閣會這么輕易就讓萬統帝遂愿?
馮紫英覺得還真不好說,沒準兒還得要從萬統帝那里奪下不少權力來才肯罷休,要不就得要看永隆帝幾個子嗣這邊肯做多少讓步來換皇位了。
「賈敬我看倒是很看得開,既然去當了皇帝私臣,那做犧牲也難免,他該 有這個心理準備才對,搏一把嘛,輸了也就輸了他一個人而已,贏了,沒準兒賈家就能翻身重振了,不虧。」馮紫英笑了笑,「想必朝廷也無意在對他做什么了。」
柴恪贊同馮紫英的觀點,喟嘆道:「也是,賈敬大概就是打這個主意,與其看著賈家這么每況愈下淪落下去,家中看樣子暫時又沒有一個能撐得起場面的人,就只能賭這一把了,這等大家族,要想維持,委實不易。」
「書中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現在的賈家也就看那三個小字輩能不能讀出書來了。」馮紫英嘆了一口氣,「我也算是盡力了。」
「納了人家女兒,豈能不替人家盡一番力?好像你兩房正妻也是賈家近親吧?」柴恪嘴角掛笑,「紫英,你這風流個儻大名已經傳到江南了,金陵城雙釵三璧,都被你假公濟私拿下四個,你可真的是不忌口啊,甄家長女本是人婦,你也一樣甘之如飴,你也不避一避忌諱?等甄家女人進教坊司之后你再去撈回來不好么?」
柴恪的揶揄弄得馮紫英也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拱手告饒,「子舒兄,此事是小弟孟浪了,但木已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