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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字卷 第四百九十六節 收放自如,處置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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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官這么多年,馮紫英自然也明白這里邊的道道兒,更何況他還是邊地武勛出身,更是清楚這種征戰的結局。

  大軍出征,將官們自然都有功勞,但是對士卒們來說,卻沒甚大意義,最現實的還是獎賞。此番征剿,算得上是皆大歡喜了。

  對倭寇老巢的查抄,大大超出了想象,即便是馮紫英要「吞沒」一部分,那也一樣是缽滿盆肥,足夠讓戶部那邊喜出望外了。

  當然馮紫英還不至于去占這點兒「便宜」,雖然這點兒「便宜」,還真不便宜。馮紫英略作思索,便把二位御史拉到一邊,「不瞞二位,在閣樓中頗有所獲。」二位御史臉色一變目光都落在馮紫英身上,卻不言語。

  「七十萬兩大額銀票。」馮紫英將首飾箱打開,銀票放在其中,二位御史都全身都是一震,這七十萬兩銀票都是不署名的,憑印記通兌通取,馮紫英如果要吞沒,那還真的沒人知曉。

  「這里還有七八萬兩散碎銀票,和一些賬目、信件。」馮紫英隨意點了點,「皆為閣樓中尚未來得及銷毀所得,這二十年里,估摸著毛建達和江南官場交織甚深,都察院怕是今后要忙碌好一段時間了。」

  張姓御史和同僚交換了一下目光,「大人之意·····」

  「軍中慣例,士卒們出征,多少也要獎賞一番的,此番亦有三十余名士卒陣亡和傷殘,須得撫恤,朝廷那點兒幫補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拿得到,所以依我之意,此番出征,包括華亭那邊的遼東軍,和水師官兵,每人獎勵二十兩銀子,另外今番登島之戰的士卒按照功勞另行獎勵十兩,立功者另計,·····.」

  兩位御史都雞啄米一樣點頭。

  馮紫英隨手拿起兩張一萬兩和兩張一千兩的銀票,遞給二人,「你們此番也擔待了不少風險,這二萬多兩銀子你們拿著,剩余這些除開獎賞士卒們的,須得要上交朝廷,···.·」

  見二人還有些猶豫,馮紫英笑了起來:「我姓馮的聲譽,我相信在京師江南還是足夠分量的,二萬兩銀子還是擔待得起的,······」

  二人釋然,的確,馮紫英在京中的名聲極佳,跟隨他的人,基本上都能有好結果,當然和他為敵的也絕不會好過就是了。

  二人隨即接過銀票,臉上的喜悅之意溢于言表。

  都知道此番來江南肯定會有所收獲,但是估摸著也就是一二千兩的收益,未曾想這位小馮侍郎是如此豪爽,難怪如此能得人心軍心。

  二人也明白這一萬一千兩的意思,一萬兩就不必對外說了,一千兩自然是可以對上官的交代,也說得過去。

  走一趟若是分文不取,反而會讓上官和同僚們的懷疑了。

  當然,一千兩也算是一個不小的數目了,日后收拾完殘局,孫鼎相和楊漣肯定也還要為他們自己手下爭取一份「獎勵」,否則以后就別想帶隊伍出來了,那另當別論。

  這邊談完,馮紫英就拍了拍手,把首飾箱交給張姓御史了,也算是完成了對閣樓中物件的交割。

  回到地窖門上,戚顯宗等幾名軍官早已經翹首期盼,知道這位侍郎大人肯定和兩位御史談妥了。

  辛苦一場,都得要為下邊弟兄兒郎爭取點兒利益,否則這以后軍心士氣就難以凝聚了,倒不是說戰斗力就削弱了,而是你這個上官就很難服眾了。

  「此番辛苦,本官和二位御史大人商議,參戰官兵每人獎賞二十兩銀子,登島作戰者加賞十兩,立功者另計,戰后稟報上來。」

馮紫英干凈利索幾句話就讓眾人心中大石落定,都是歡聲雷動,喜笑顏開。軍官們都不擔心自己就是替兒郎們考慮,自己那一份自然有上司去爭取。「大人,若是你們幾位······」戚顯宗走近,附  耳低語,面帶難色。

  馮紫英自然知曉規矩,走到木箱邊,隨手拿起兩個五十兩金錠掂了掂,丟給兩位御史,「老張,老詹,你二位就多擔待一些,與民同樂了。」

  兩名御史也是假作面帶苦色,苦笑著點點頭:「大人吩咐,下官焉敢不從?」

  馮紫英也撿起兩個金元寶塞進衣袖里,然后走到皮袋邊兒上,隨手抓起一把黑珍珠放在鼻尖前聞了聞,「新納幾房小妾,正說缺點兒讓她們在床上好生表現的彩頭呢,正好,······」

  一把黑珍珠,一把東珠,順帶再在裝首飾的木箱中挑選了幾件珠釵戒指和手鐲,又順手拿了兩塊未經雕琢的翡翠,馮紫英這才拍了拍手,「差不多了,對了,顯宗,把龍涎香和麝香也給我裝點兒,回去享受享受,你們幾個也都選幾件吧。」

  大家都一臉理所當然,此番以馮紫英為尊,他若是不拿,而且不拿足夠,就沒有人敢拿,便是兩名御史心里都得要嘀咕起疑。

  誰不知道出征打仗就是刀口舔血,刀口舔血自然就是要有收益的,不然誰來搏命?

  幾名水兵營武官和兩名龍禁尉的百戶也都腆著臉,搓著手上來選了幾件,但都還是懂規矩,沒那么惡行惡相,兩名御史卻只把那兩錠金錠揣了不肯再要。

  幾名武官也不在意,御史問題自然是上官去搞定擺平,若是這點兒事情都辦不了,那馮紫英這個兵部侍郎日后就真的別想在軍中令行禁止了。

  一切處置完畢,馮紫英臉色便是一正,「好,就此打住,現在開始就清點財貨,就辛苦你們幾位了,我熬了一宿,也要去打個盹兒了。」

  一干人都是連聲遵命。

  陳錢山西島這邊大獲全勝,那邊侯承祖也在長山島勢如破竹。馮紫英抵達長山島時已經是第二日了。

  長山嘴這邊是倭寇的補給點和大宗貨物銷贓點,收繳到的錢銀數量不大,也就是十來萬現銀和銀票,但是尚未處置完的大宗貨物卻不少,比如大量的檀木、花梨木,鹽,銅料,藥材,堆滿了好幾間倉房,估摸著也得要值三五十萬兩銀子。

  還有好幾艘民船,算下來也得要好幾萬兩銀子。

  牽扯到替倭寇銷售賊贓和采購生活物資的商人也有四五家,現在也都已經拿住幾人,其他也都查清楚,只等日后處置。

  總而言之,一樣是收獲頗豐。

  從長山島趕往華亭,在南匯嘴中所靠岸登陸時,就得到消息,在查緝金山衛所時遭到反抗,一番激戰之后,金山衛所方面叛亂者三十余人被斬殺,另俘虜二十余人。

  而唐家那邊唐家寨已經被攻破,現在正在進行清點收繳。馮紫英沒有去唐家寨,而是直接去了松江府。

  松江府這一干人都是戰戰兢兢,對于馮紫英的到來,反而是松了一口大氣。

  龍禁尉、都察院御史,加上遼東軍的突襲,這樣的組合,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足以讓地方官員們心驚膽寒了。

  哪邊都說不上話龍禁尉和遼東軍不必說,而都察院御史又是來監督和找茬兒來的,這地方官府甚至連對話找不到人。

  現在馮紫英總算是到來了,不管兵部和地方上的關系算是少的,但好歹也是算是七部衙門了,始終拉得上關系,說得上話。

  「義伯兄,你就不用陪我了,該來的始終要來,有御史和龍禁尉在,還有遼東軍,誰還敢造反不成?」馮紫英笑嘻嘻地道:「我不也來了么?就坐鎮你這松江府衙了,真要有造反的,那也該先針對我來才是啊。」

馮紫英對松江府這位知府不算熟悉,但是也認識,對方剛走馬上任不到一個月,就遇上了這樣一樁大事,弄得焦頭爛額,同知已經被御史拿下送往了南京,這震驚了整個松江官場士  「不至于,不至于,現在都啥時候了,還造反?真的是尋死不成?不過紫英,你給我透一句實話,這松江府里還有多少人牽纏進去?」

  史記事是陜西渭南人,也算是北地士人。

  不過他是元熙三十三年的三甲進士,又沒什么人脈關系,所以一直在地方上奔波,先任山西介休知縣,然后在山西成長,后來又去河南任職。

  一個月前,也就是朝廷和南京方面正式達成一致之后,第一批官員的調整就有他,因為前任松江知府升任浙江布政使司左參政。

  初來乍到,又明顯是朝廷的有意調整,所以史記事在松江的處境可想而知。

  同知、通判、推官,包括下邊的官吏們都對他這個從河南過來的北地士人不太感冒,所以來了一個月,他都是處于一種艱難適應的狀態下。

  不過他好歹也是地方官員成長起來的,而且又是一府知府,隨著朝廷局面的變化,自然也有人愿意投機于他的,所以可以說他剛剛咂摸出一點兒味道出來了,就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動作給打蒙了。

  同知被拿走他沒意見,甚至推官拿走也沒意見,但通判剛向他靠攏,如果也被帶走,那他好不容易才拉住的人就又塌了,這就太讓人沮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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