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得這個要求,馮紫英就覺得頭疼。
要替賈寶玉尋個正經事兒做,不難,問題是要寶玉自己愿意做,得有定性啊。
這安排去做,要么看不上,要么做不下來,最大可能還是他根本就沒心思做。
這嬉玩慣了的紈绔子弟,縱然是在詔獄里呆了那么久,但有自己打點,其實并沒有受太多罪,所以本質上他并沒有受到多大教訓。
現在出來了,好像日子也并沒有多大變化,家里邊過得去過不去他也不關心,還是照樣過他的逍遙日子,家里這些煩心事兒,自然有老祖宗和母親去操心,他就只管逍遙自在。
寶釵和寶玉畢竟是表親,這尋了這個時候來求自己,馮紫英也覺得為難。
「相公,妾身也知道為難相公了,可是姨媽在母親面前提過幾次了,眼見得賈家現在淪落至此,寶玉也老大不小,不能這一輩子都這么廝混下去吧?賈家可不是原來的賈家了,寶玉總得要找個正經差事,先干著,要不,這日子日后怎么過下去?」
寶釵臉色黯然,這等時候本不該說這些掃興話,但話題已經開了頭,寶釵也就不想那么多了。
「寶釵,你說的正經差事,究竟什么才算?」馮紫英也喟然嘆息,「我讓賈璉在海通銀莊當大掌柜,也算正經差事,我讓薛蝌去榆關大沽幫著朝廷運送兵員物資,也算正經差事,我教環老三和蘭哥兒他們讀書,讓他們日后科考,肯定也算正經差事,但你要讓我替寶玉找正經差事,而且他還得要主動干,干好,這可太為難我了。」
「相公,他原來也在寫傳奇話本,之前大家有些看不上,但現在覺得似乎也不失為一門行當,可是他現在心都野了,哪里還坐得住來寫話本?若是能尋一個有約束的事兒把他給勒著,興許還能好一些..··..」
寶釵臉貼著馮紫英胸膛,緋紅的臉龐仍然余韻未休。
想當初家里還曾經有過把自己許給寶玉的念頭,那時候自己剛到京里,好像也覺得可以接受,也幸虧后來有了馮大哥這個對比,自己才斷然選擇了馮大哥。
現在看來自己的選擇無比明智,馮大哥青云直上,在朝野內外已經是青年翹楚,而寶玉呢,賈家沒落,他自己更是不爭氣,現在大概也只有老祖宗和姨媽還能把他當成寶,整個賈家人誰還能看得上他?
看看環老三,一個庶出子都知道奮發圖強,哪怕遭遇牢獄之災的磨難,依然癡心不改,苦讀經書,等待著永隆十三年的秋闈大比。
聽得相公說若是今年新皇登基,沒準兒還有大赦和恩科,那環老三今年就能參加秋闈,以相公的判斷,環老三考中舉人應該是沒有問題,但能不能考中進士,就不好預測了。
但即便是舉人那也不一樣了,一樣可以得授官職,比起寶玉這種連秀才都考不中的角色,環老三已經可以取代賈璉和寶玉,成為賈家這一輩的希望了。
環老三甚至還敢跟著相公去遼東一趟,說是先行磨礪這份心思,那就是沖著要科舉之后直奔仕途而去的,連寶釵都有些佩服,覺得自家相公可以好生提攜一下環老三,日后好歹也是賈家的希望。
「能約束他的事兒?」馮紫英苦笑,這可就真的不容易了,以寶玉的心性,什么事兒能有約束性?那就只能是官府里邊的事兒,可官府里邊的事兒就一定能約束他么?「寶釵,那你覺得什么事兒合適呢?」
「相公,宗人府那邊行不行?好歹寶玉還是永寧長公主的女婿,另外宮里還有娘娘,······」寶釵抿著嘴道。
「寶釵,現在皇上神志不清,身體每況愈下,皇位之爭還在繼續,你覺得永寧長公主這個身份還有誰在乎么?」馮紫英嘆了一口氣,只是提到元春,讓馮紫英心中也是一抖,這一點自己似 乎早就忽略忘記了,寶玉還是元春的胞弟呢,「宗人府這邊,現在倒是無人問津,忠順王好像兼著宗人令,·····.」
「無人問津最好啊,真要是個要緊職位,也不敢讓寶玉去啊。」寶釵心中一喜,她覺察到自己丈夫有些意動:「屆時可能姨媽和老祖宗她們也要來求相公,好歹也需要照顧一下兩家關系和情面。」
馮紫英發現自己似乎還真的躲不開賈寶玉。
或許是自己這個外來者攫取了他的一部分氣運吧,他的最愛寶釵黛玉都歸了自己。
而且論理,寶釵是他的表姐,黛玉是他的表妹,元春是他的嫡親姐姐,探春是他的同父異母妹妹,迎春是她的堂姐,便是惜春、湘云也都是他的隔房堂妹和表妹,現在卻都跟了自己,或者說即將要跟自己,這千絲萬縷的聯系就讓他怎么也都把自己給拴牢了,斬也沒法斬斷。
「這事兒說到這里吧,我琢磨琢磨,另外也得問一問忠順王那邊。」馮紫英把寶釵抱緊,拍了拍麗人的豐臀,「這等事情你也莫要操太多心,賈家那邊我知道怎么應對,·....」
一夜無話。
一直到早間寶釵起床,鶯兒和香菱進來替自己和寶釵擦拭身子穿衣,看著寶釵嬌膩豐腴的身子,豐而不肥,挺拔瓷實,光澤滋潤,尤其是臀瓣渾圓挺翹怎么看都是一副能生養的模樣,怎么都這么多次歡好了,卻一直沒有動靜呢?
寶釵雖然表面上都還能沉得住氣,但是馮紫英卻能感受到寶釵內心的焦躁急迫,好在沈宜修和黛玉那邊也一樣沒有動靜,若是沈宜修和黛玉那邊,尤其是黛玉那邊有了跡象,只怕寶釵就坐不住了。
從兵部傳出來的風聲很快就讓京營和上三親軍開始躁動起來了。
京營要重建,五軍營重設,要設立五軍營大將這個僅次于京營節度使的重要職位,要知道這個職位之前是陳繼先的,現在陳繼先已經是淮揚鎮總兵了。
五軍營大將類似于京營節度使副使,在京營節度使空缺之時履行京營節度使的職責,同時五軍營也是整個京營三大營中實力最強的一營,其兵力比神樞營和神機營加起來還要多一倍,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京營第二人。
這個風聲一傳出來,立即就引來了無數人的覬覦。
一時間京中有資格競爭這個職位的武人們都紛紛四處鉆營活動。
誰都知道忠惠王這個京營節度使有點兒擺設的意思在里邊,本身忠惠王就沒有過軍中經歷,而且他本人也一直不太愿意管京營的事兒,若是能擔任五軍營大將,那基本上就可以直接掌管京營事務了,日后繼任京營節度使也不是不可能。
「紫英,你們兵部這么來一出,可算是把這塘水給攪混起來了,這兩日里登孤府門來打探消息的,比過節時候都還多。」忠惠王示意周圍下人退下去,這才似笑非笑地道:「是不是你們兵部等到五軍營大將一到位,就準備卸磨殺驢,讓孤這個節度使也滾蛋了?」
「王爺何出此言?」馮紫英笑了起來,連連擺手,「只要王爺愿意當,紫英保證,這個京營節度使可以一直當下去。」
「行了,紫英你也少在孤面前打誑語了,孤也不想當這個京營節度使,算是臨危受命吧,幫你們頂了這么久,沒功勞也有苦勞吧?」忠惠王樂呵呵地道:「趁早把京營理順,孤也好早點兒卸掉這份責任,日后誰來繼任京營節度使,莫非是你來兼任?」
「王爺怎么會這么想?」馮紫英微笑搖頭,「紫英說了,暫時還得要王爺先擔待著,若真是時機成熟,紫英肯定會先給王爺打招呼,現在還沒有考慮到那里來,當下還是要重建京營三大營,尤其是五軍營,不知道有哪些人躁動不安,難道都不掂量一下自己,夠不夠格 來當這個五軍營大將?」
「哼,當然都是一些有來頭的,蕭如薰,馬孔英,甚至連陳敬軒都有些蠢蠢欲動,當然還有一些你可能不熟悉的,五軍都督府里邊的一些賦閑已久的人物,·····」忠惠王遲疑了一下,「五軍都督府里邊那些人倒未必是要爭這個五軍營大將,可能多半還沖著上三親軍而來,····...」
「哦?」馮紫英若有所思,「都覺得有機會?」
「嘿嘿,這些人耳朵靈,心里亮堂呢,鐵網山秋狝皇上遇刺一案拖了這么久,現在要來揭蓋子問責了苗壯,廖駿雄,杜可立,還有一干指揮同和僉事,誰該負責?肯定會有人要因此受牽連,自然就會有空位置空出來,誰愿意在五軍都督府里老死?」忠惠王輕輕一笑,「只要有人落馬,自然就有位置輪轉,大家都有機會。」
「所以大家都心思活泛起來了,難怪這段時間兵部里也是人來人往。」馮紫英點了點頭:「紫英來王爺這里,也就是想要聽一聽王爺的意見,看看王爺對此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