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不是幾百騎兵就能做到的,這是滿桂和段喜鵬同時作出的判斷。
不說是身經百戰,但是也都是見識經歷過戰陣的宿將了,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亂軍后陣是被人來了一個相當兇悍的突擊,而且起碼是兩三千人的沖鋒才能導致亂軍本身在后陣列下了近萬人的大軍被捅穿。
而且這兩三千人的戰斗力還得要相當強悍才行。
尋常民壯就算是突襲,也打不穿這么厚實的陣型。
亂軍雖然是亂民組成,但是經歷了這么多場戰事,好歹也有些經驗了,排兵布陣固然達不到正規軍那樣水準,但他們其中也有不少逃卒甚至軍官,基本的陣營還是明白如何布防的,但依然被對破了。
交換了一下眼神,滿桂和段喜鵬同時作出決定,要立即出城合擊,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不借著這個機會把亂軍徹底擊潰,那必定會打蛇不死被蛇咬。
不管這來援的軍隊是來自何方,但是將亂軍徹底擊潰卻是實實在在的,不抓住機會擴大戰果,甚至徹底殲滅這些亂軍,蓋等何時 滿桂和段喜鵬都想要立即親自率軍出城,但段喜鵬還是很理性的將這個機會讓給了滿桂。
這種機會對滿桂這樣的衛軍軍官來說很重要,而段喜鵬只是親兵首領,得了這樣的戰績也意義不大。
在最短時間里組織起了千余人,滿桂一馬當先沖出了城門,開始夾擊已經徹底陷入混亂的亂軍。
其實這個時候更像是撈取勝利果實的一場受降儀式。
本身就在攻城一戰中被火藥桶炸彈給炸懵了,昏天黑地的逃回來大營,沒想到大營卻又從后方來的官軍給攻破,整個大營都崩了,這兩相結合,缺乏這種統一指揮的亂軍劣勢就被無限放大了。
都只想著自己這一部逃出生天,哪管得別人的死活,甚至還指望著以別部去阻擋住官兵的追殺,好為自己逃跑贏得時間,這樣的結果就是天崩地裂,全軍崩潰。
滿桂這一軍的出動夾擊更是讓亂成一團的亂軍四散奔逃。
兩相夾擊之下,亂軍只能分別向南北逃跑,亂軍數量實在太大,即便是趙千山汪文言他們早有心理準備,也考慮了采取包圍圈來圍堵包抄,但是面對兩萬多亂軍的崩散,仍然顯得有些力有未逮。
這一場戰事一直持續到了第二日的下午,包括夜間趙千山和滿桂他們聯絡上之后也繼續馬不停蹄地展開追擊。
因為他們深知這一個機會太過難得,不趁機將平陽府南部這一部分亂軍徹底擊潰,日后這些亂軍一旦得了喘息之機,必定會卷土重來。
哪怕是真的無法通過這一仗徹底解決平陽府的亂軍,但起碼也能贏得充裕的時間,為朝廷下一步的舉措贏得喘息之機。
現在山西鎮的平亂軍隊剛進入平陽府境內,尚未抵達臨汾,也還沒有和北線亂軍接上火,鹿死誰手還未可知,把南線亂軍打崩,起碼也能暫時穩住平陽府的局面,為山西鎮邊軍平定北部亂軍提供支撐和幫助。
不得不說這個決定是相當明智的,兩軍死死咬住亂軍不放,使得亂軍沒有辦法停下腳步來休息和整頓,這也導致亂軍越發分散逃竄,到最后便淪為了他們最原始的階段,變成無數小股亂軍,逃入山中或者向北。
原本芨芨可危的解州、安邑和夏縣都頓時解圍,而接下來的幾天里,已經被亂軍攻陷的聞喜、臨晉、猗氏也在趙千山隨后率領大軍反攻之后重新落入官軍手中。
趙千山和滿桂都有些沉浸在了有些暈暈乎乎的勝利之中,一戰定乾坤,而且贏得如此容易,先前司鹽城艱難的守城戰也被拋在了腦后,現在他們看到的是亂軍兵敗如山倒,連攻陷的聞喜、臨晉、猗氏也都收復了,前途似乎一片光明。
倒是汪文言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在安排人立即將薛寶琴她們一行人送往西安之后,他也沒有跟隨離開,而是留了下來和趙千山、滿桂二人一起收拾整個戰局。
「不能再向北了,不但不能向北,我建議最好再收縮一下,騎氏和聞喜都可以暫時放棄。」汪文言的建議如一盆冷水澆在趙千山和滿桂頭上。
「什么?!」趙千山和滿桂都有些無法理解,「汪先生,亂軍已經連萬泉和榮河都放棄了,這是斥候偵察帶回來的消息,現在亂軍稍微成建制的都已經逃過了汾水了,就算是我們暫時不接管萬泉和榮河,也不至于放棄猗氏和聞喜吧?」
汪文言也知道自己這個建議有些「離譜」,但是這卻是他的真實想法。
四千多潼關衛軍加上蒲州衛軍,把滿桂那一千多人加上,也就是六千人不到,另外還有兩千民壯,充其量也就是八千人,另外在擊敗亂軍之后,汪文言建議將幾千鹽工中甄選了兩千人作為民壯后備隊,不過這個建議還沒有得到都轉運鹽使司衙門的同意。
就算是都轉運鹽使司衙門同意,這么多人全數加起來也就是一萬人,問題是這里邊真正能打仗的也就是五千人。
贏這一仗不得不說有一些巧合的因素在里邊。
一是城下攻防戰最激烈的時候「火藥桶炸彈」的突然爆炸把攻城的亂軍給炸懵了,導致敗退回營,而恰巧在這個時候趙千山的大軍突襲亂軍大營,而且是將全面突襲不留余地這一意志貫徹得格外徹底,所以將開始還頑抗了一陣的亂軍給徹底擊潰了,這兩方面結合起來使得這些本來就沒有打過什么逆風仗,也沒有經歷過多少挫折的亂軍一下子徹底崩了,直接喪失了再戰的勇氣和斗志。
再加上己方馬不停蹄地追擊,沒有給對方喘息和休整整肅的機會,這才使得局面終于不可挽回。
但這并不代表說亂軍就徹底敗了。
汪文言了解過了,北線亂軍,才是真正主力,或者說是精銳。
包括陜西過來的亂軍也主要集中在北線,在攻打稷山、武平關以及絳州這幾仗中都已經顯現出經歷過多番惡戰的北線亂軍成長得很快。
尤其是在攻打絳州這一戰中,雖然絳州也有衛軍守衛,但是經歷了五天的攻防,亂軍最終還是拿下了絳州,這一戰也顯現了亂軍戰斗力已經有了長足的提升。
「兩位,我們手底下能打的軍隊有多少,你們二位心里應該有數,不是說你把各州縣的民壯胡亂湊活起來就是一支可以打仗的軍隊了,蒲州民壯算是不錯的了,但是你們也看到了他們在這場戰事中起到了多大的作用?亂軍一個反撲都能給他們造成數百人的傷亡,你們能指望他們?」
汪文言沒有客氣,「我們沒有這個實力一下子就去控制十多個州縣,巡撫大人也沒有給我們這樣的命令和授權,蒲州守住,司鹽城的倉鹽、鹽課銀子不丟下,這是巡撫大人給我們的任務,我們已經完成了,而且還把亂軍南線軍隊打垮了,解州保住了,我們已經超額完成了任務,而滿大人,你也已經可以挺胸抬頭地向山西都司報告,你擊敗了亂軍圍城,你立下了大功,至于其他,過猶不及,一旦亂軍反撲回來,我們失利,那就一切皆休,反而要成為罪人,…」
趙千山已經冷靜下來了,沒有再說話。
自己是潼關衛的守備,是歸屬于陜西都司管轄,受命于陜西巡撫大人來山西增援,打贏這一仗立下大功,已經足以讓自己官階晉升一級了,如果再要貪得無厭,如汪文言所說,一旦失利,那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而且沒準兒還要被巡撫大人厭棄,那才真的是愚不可及呢。
對于滿桂來說,他雖然心里還有些不甘,但汪文言的話卻還是讓他清醒了不少。
亂軍雖然敗了,甚至一路 遠遁,但是并不意味他們就不能卷土重來。
北線亂軍氣勢正盛,攻陷絳州就是明證,沒準兒現在曲沃、翼城和絳縣也都失陷了,隨時可以轉道南下,如果自己這樣分兵據守聞喜、萬泉,弄不好又要重蹈覆轍,被圍在城中,那個時候恐怕就沒有人能救自己了。
「只是放棄猗氏和聞喜,很難向地方上交待啊。」滿桂其實已經接受了汪文言的觀點。
「滿大人,你的職責是守住司鹽城,你已經做到了,而且干得很漂亮完美,現在當務之急是讓都轉運鹽使司衙門的人趕緊將倉鹽和鹽課銀子運走,最好走澤州潞安府那邊進京,我很擔心這司鹽城還能守得住多久,而且鹽池鹽場遭此一劫,鹽工們也都是惶惶不安,在北邊亂軍未被肅清之前,這制鹽恐怕也難以為繼了,所以我才覺得應該把鹽工組織起來,…」
汪文言坦然道:「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給山西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司報告,請他們盡快向朝廷報告現在平陽府這邊的現狀,要求邊軍趕緊南下,否則局面不可收拾,我們能守住蒲州就算是功莫大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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