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沒有在崇玄觀里呆太久,拿定了元春,他心里踏實,就離開了。
走之前,他也與崇玄觀的住持玄真見了面,小坐了一會兒。
這是個對順天府道紀司都紀十分感興趣的角色,都說道家講求清靜無為,但是這一位玄真卻是完全不類,對俗務權力十分熱衷。
崇玄觀在京中不算大,道紀司都紀肯定輪不到他,但是副都紀卻未嘗不可,正因為如此,玄真自馮紫英走馬上任之后一直圍繞在馮紫英身邊小心伺候,馮紫英自然也看明白了對方那點兒心思。
對于這種主動靠攏的人,他當然不吝賞賜,原本就有意要給對方一些甜頭,現在也正好合適了。
元春還要在觀中住幾日去了,既然要修心祈福,自然要靜下心來安安穩穩地崇道敬神,不受俗事滋擾,三五日也說得過去,而且有了這個借口,時不時出來小住幾日,也未嘗不行。
馮紫英走之前肯定還要來這里,甘醴輕品,卻還未真正入巷,他哪里肯罷休,總歸要在走之前一償所愿才行,否則念念不忘,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玄真也是在京中廝混多年的角色,對于京中上下情形也是深諳,正因為看好馮紫英的前程,所以才會不惜紆尊降貴地來討好馮紫英,至于說一個貴妃娘娘來觀中小住修心祈福,而且還是和馮家關系匪淺的賈家人,他多少也猜得出和宮中事務有些瓜葛,但這就不是他操心的事兒了。
馮紫英還真沒想到過這一趟玄真觀之行居然是這樣一個結果,之前他想過元春會迫于自己的“淫威”,又或者會因為處境所迫,而不得不和自己合作,最后成為自己手中的棋子,但是卻沒想到進展如此順利,甚至變成了勢如破竹一般,直接就到了盡頭,把自己內心身處那點兒陰微的心思都給挑明了,最后得到這樣一個結果。
他不得不好好捋一捋,這元春和自己現在這副情形,會帶來哪些后果,利弊得失,都需要考慮清楚。
在元春面前自己可以裝出一副為了她拋頭顱灑熱血的架勢,但是作為成年人,而且還需要對整個家族數百號人負責的男人,夸口話可以說,但更重要的是要言出法隨,說到做到。
準確的說元春那邊現在風險不大,無外乎就是充當一個眼線耳目,提供宮中一舉一動,問題是自己即將奔赴陜西,這宮中事務對于自己來說未來一兩年間都變得有些雞肋,也純粹是裘世安要找上門來搭線,自己才順手施為,而元春這邊就是雞肋中的雞肋了。
關鍵在于現在自己不可能不給元春一個交待,而且不給她找點兒事情做,馮紫英還真的擔心她給生出點兒幺蛾子來。
元春就屬于那種大愚若智的角色,總覺得能揣摩透自己的心思,她以為她自己在第三層,可以俯瞰第二層,實際上自己已經在第五層了,如果不給她找點兒她以為能發揮作用的事情做,弄出點兒事兒來,還得花更多的精力來處置。
回到府中,馮紫英也在思考。
元春和抱琴兩位一體,但自己這邊還需要找一個穩妥的人和她們聯系接洽,尤其是自己要遠赴陜西之后,如果有什么急事需要聯系自己,這府里邊肯定要留一個可靠人來作為聯絡人,算來算去也只有鴛鴦合適了,但鴛鴦太過聰慧精明,馮紫英又擔心其看出點兒什么端倪來,自己雖然心大不怕什么,但是這和元春勾搭上如果被鴛鴦知道,估計鴛鴦也有些接受不了。
可不交給鴛鴦又能交給誰呢?
“爺,平兒來了。”鴛鴦和金釧兒站在門外,看著馮紫英,神色復雜地道。
二女都有些表情復雜,平兒要跟著馮紫英去陜西的事兒,瞬間就在府里上下傳遍了,這也就意味著平兒一下子就和鴛鴦、晴雯、金釧兒這些大丫鬟們并駕齊驅了,而且借著這一次要和馮紫英一道去陜西,這也就意味著她能和晴雯一道承擔起伺候馮紫英這兩年的日常起居生活,這對于丫鬟們來說也是難得的機會。
雖說鴛鴦和晴雯與平兒關系都很密切,但是這種地位的突然變化,角色定位的調轉,府里人都得有一個適應過程,她們二人也不例外。
再好的私交關系,面對這種日后需要重新定位的身份角色,都要細細考慮,避免傷及感情。
“來了就來了唄,她以前又不是沒來過,以前怎么樣,還是怎么樣。”馮紫英當然明曉二女現在心情的復雜,但是他現在委實沒有精力來考慮這些,元春的事兒就已經夠讓他操心的了。
“爺,不一樣了。”金釧兒咬著嘴唇沒說話,但是鴛鴦卻不客氣,“爺得給出一個方略來,爺馬上要迎林姑娘和妙玉姑娘入門,再加上邢姑娘,平兒怎么考慮,是先收房,還是等到爺去了陜西那邊再收房?如果在這邊兒,雖說平兒只是一個丫鬟,但爺也該給她一個體面才是,…”
雖說滋味復雜,但是鴛鴦還是很替自己閨蜜爭取的。
“是啊,平兒對爺這般癡情,連二奶奶都能被感動,同意跟著爺來,爺是該給她一個體面。”晴雯不清楚內情,但是鴛鴦卻是知曉的,所以內心情緒更微妙復雜,只覺得這位爺本來好好就是一個完美無比的英雄人物,怎么卻多了幾分說不出的俗世人間煙火氣,而且這煙火氣還挺熏人臊人。
“你們倆倒是閨蜜情深啊,鴛鴦,那你說是在爺離京之前替你和她辦好事兒呢,還是先把你的事兒辦了,等到去了陜西再辦她的?”馮紫英笑著道。
鴛鴦大急,這么一說倒成了自己借平兒之事來為自己打抱不平來了,皺起眉頭道:“現在只說平兒的事兒,奴婢可從未想過自己的,奴婢只是擔心爺才娶了林姑娘和妙玉姑娘,還要納邢姑娘,這又要忙著收平兒,也許會讓林姑娘不太高興,外間肯定也會有不好的說辭,若是去了陜西那邊,天高皇帝,這邊兒也看不見,就要好辦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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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嚴重,還得休整兩日,望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