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張丁元的發表建議,其他幾人也都紛紛提出自己的見解,一時間群情激揚,士氣高昂。
賀虎臣也十分得意,能夠成功地把大家的激情勇氣調動起來,也不容易,也是一門本事。
他手底下這幫將士也是來自多渠道,遼東親兵,永平民壯,京營老卒,捏合在一起,很不容易,尤其是還要摒棄原來的一切,從頭開始,組建一支完全不同于原來老京營以火器為主的新軍隊,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巨大挑戰。
可以說從一開始他也是戰戰兢兢,深怕有負馮紫英對他的厚望。
好在馮紫英自始至終對他保持著絕對支持,而且從各方面都給予了大力支持,尤其是對這樣一支以前大家都沒接觸過的軍隊建設給予了全方位的指導,才讓他跌跌撞撞地帶著這支軍隊摸索出來。
今日這一仗算是他賀虎臣部的開門見紅的第一仗,而且是他沒有臨場指揮下的第一仗,打得如此漂亮,極大的鼓舞了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的信心。
雖然之前也對這種威力遠超以前三眼銃、夾靶槍那類火器的火銃十分看好,但是畢竟沒有真正經歷過實打實的戰事,心中始終還是有些不踏實。。
但這一戰后,賀虎臣已經可以很篤定地相信,未來的每一仗,自己手中這支軍隊都能有更優秀的表現,不輸于任何一支軍隊,哪怕他們是九邊精銳,而且還會越來越好,越來越強。
認真地傾聽了麾下眾人的建議,賀虎臣微微點頭:“很好,大家的意見我都聽明白了,橋南西面這一處高地我們的確要充分利用起來,丁元的建議很好,虎蹲炮的威力剛好能覆蓋這一片,他們要在橋北頭集結推進,那我們就可以借助這一處高低給他們迎頭痛擊;至于說過橋,銘章的意見也很好,橋面只有這么寬,如果推營車作為遮護過橋,其中間就會相當狹窄,根本藏不了多少士卒,一次性能過來百十人都算多了,我們是否可以讓出橋頭,讓其展開時予以射殺?這是一個考量,另外,如果我們在橋頭兩面搭設高臺,利用火銃居高臨下射擊,能否對其造成殺傷?…”
群策群力,一旦建議被上官采信和支持,提議者都能有一種榮耀感和信任感,更愿意提出建議。
賀虎臣也是要培養大家的這種參與感,而不能全憑著自己的一己之見,因為說實話只會這樣一直以火器為主的軍隊打仗,他也是第一次,如何最大限度的將火器威力發揮到極致,他也是一個學習實踐的過程。
“搭設高臺費時費力,只怕有些來不及,但少量也許可以,鷹嘴銃兵如果居高臨下,也許能夠發揮其威力巨大的作用,…”
“沿河南岸也需要防范敵人船渡的偷襲,一旦石橋進攻受阻,宣府軍那邊肯定會加大船渡騎兵,通過騎兵的機動優勢來襲擊我們后方,這就需要我們的騎兵最好擴大搜索范圍,一旦發現敵軍渡河,提前予以襲擾,…”
隨著大家熱情高漲,一條條建議都被記錄下來,然后經過討論研究,是否可行,最終由賀虎臣定板。
雖然時間不長,但是這樣一個戰前會議卻是極有必要,許多之前未曾想到的不足,或者沒有預料到的可能性都被彌補了,更為周全細致的作戰方案也被提了出來,這也讓賀虎臣松了一口大氣。
就在河南岸厲兵秣馬蓄勢以待時,河北岸同樣也是殺氣騰騰,預備傾力一擊。
牛繼宗得知前鋒受挫時也沒有太多的意外。
龍虎臺一擊而下,昌平州唾手而得,白羊口兵不血刃,也就是鎮邊城稍微花了一些手腳,但是也一樣是輕松拿下,可以說整個薊鎮的西面要隘都是順風順水地一鼓而下,順利得連他都有點兒不太踏實了。
這一路直撲到紅橋都未曾遇到像樣的抵抗,直到榆河石橋才遭遇了這樣一場小挫,牛繼宗心里反而踏實了許多。
如果都是這樣一帆風順,那天下也未免太好打了,輕松得讓人不敢置信了。
幾百人的傷亡而已,對于四萬大軍來說微不足道,牛繼宗并不在意,只要突破榆河石橋,鞏華城不過是一座堡寨而已,牛繼宗有信心兩個時辰就能拿下,而再往東就是一路坦途了。
看見大帥有些不太在意,李達明有些著急。
雖然只是損失了區區六百人,但是這只是在半個時辰都不到就給他造成了如此大的損失,而且更關鍵的是對方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造成的。
全方位全覆蓋無死角的火銃射擊,其火銃的威力大大超出預料,讓他的士卒手持盾牌幾乎毫無作用。。
六百他最精銳的勁卒啊,竟然就這么活生生的變成了對手的靶子被射殺,甚至沒能給對方造成一兵一卒的損失,這種反差簡直讓他無法接受。
如果在河對岸的敵軍都是這樣的火器勁旅,李達明覺得就算是用營車設置沙袋推進,難免對方還會有其他手段來應對。
所以他才需要把情況向大帥稟明。
“達明我知道了,火器營嘛,…”牛繼宗淡淡地點點頭:“我知道這一兩年大家都對火器營十分感興趣,兵部王恭廠的火藥制造規模不斷擴大,據說在遵化也擴建了一家火藥廠,山陜商人買下了兵部辦不下去的遵化鐵廠,然后有在鐵廠邊上見了制鐵工坊和兵工坊,所產的火銃聽說質量比原來兵部所產三眼銃好不少,遼東和薊鎮以及京營都在采用,估計你遇上的不是薊鎮一部,就是京營一部了。”
“大帥,我感覺這支軍隊的火器威力很大,石橋橋面太窄,盾牌也抵擋不住,…”李達明下意識的解釋。
“達明,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之前我們也的確沒有預料到會遇上火器營。”牛繼宗擺擺手,“你說了,盾兵是在石橋中部遭遇火器襲擊,石橋加上引橋基部不過四十步,如果說在中部遇襲,那意味著他們的火銃射程可以遠及二十步甚至二十五步開外就能打穿盾牌,其威力的確比三眼銃強不少,…”
牛繼宗不是不懂軍務的外行,對火器他一樣有了解,大周的三眼銃、夾靶槍、虎蹲炮和西夷大炮的威力他了如指掌,宣府軍中火銃軍也有七八千人,但是他都看不上,超過三十步,札甲和裹夾鐵葉的棉甲都很難打穿造成致命傷害,這比起弓箭來簡直差太多。
而且火銃裝填慢,步驟多,耗時長,易炸膛,威力又遠不及弓箭,所以不止宣府,整個九邊中對這種老式的火器印象都不好,一直到兩三年前開始出現新式火銃時,大家才稍微開始關注,但是都還是持懷疑態度。
遼東、薊鎮開始裝備新式火銃牛繼宗也有所耳聞,他也意識到火器日益成熟可能會讓整個軍隊的作戰方式發生顛覆式的改變,但是他也不認為這是在短時間內就能奏效的。
火器的弊病很多,質量差,射擊程序復雜,步驟多,耗時長,是無法解決的弊病。
一個火銃出一槍所需時間,一名弓手可以射出三箭,優秀者甚至可以射出四箭,而且在射程上也不輸于火銃,當然,火銃的優勢就是一個火銃兵只需要三個月就能訓練成型,而一名弓箭手三年訓練才只能說是入門。
“不過,達明你認為我們營車進攻會有什么不妥么?或者你認為火銃能打穿營車?”
牛繼宗的問話引來周圍一干將領的大笑,這顯然是一個笑話,營車板架是木質,當然抵擋不住火銃,但是還要裝填沙袋,除非是西夷大炮,否則沒什么能擊穿。
李達明也有些尷尬,他搖搖頭:“大帥,卑職不是說火銃能打穿營車,而是覺得對方全數用火銃裝備起來,而且采取了輪射方式,其射擊輪次大大增加,已經不比弓箭手們差了,而且其射程威力更大,需要引起重視,…”
牛繼宗沒有打擊李達明的自尊,點點頭:“我知道了,不過我們不會再給他們機會,今晚我們就要完成一切準備,明早我就要過河,明日午時前,我要拿下鞏華城!”
周圍眾將都是肅立正色,等候命令下達。
“自彤,你率你部在明早之前完成橋西的浮橋搭建,明早辰正開始渡河,…”
“續術,你率你部在明早之前完成橋東浮橋搭建,明早辰正開始渡河,…”
“古晉,你部用船渡過河,丑時完成部分渡河,負責襲擾,…”
“達明,我給你六十輛營車,你自行準備,從丑時開始,連續不斷發動進攻,務求突破,云貴,你部作為預備隊,…,韶春,你部弓箭手在橋頭負責壓制橋南敵軍火銃手,…”
隨著一員員武將抱拳聽令,整個宣府大軍如同被捅過的蜂窩,頓時躁動起來。
牛繼宗從來沒有認為區區一道榆河就能阻擋宣府大軍的進攻,無論面前敵軍有多么強大,它也只有區區幾千人,而且是京營,他有信心一擊而潰,先前的小挫不過是不了解對方的輕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