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隨著大雨降臨,站在城樓上,看著遠處的渡口大半被暴漲的河水淹掉,短時間內是無法行船了,跟河東的聯系,這段時間是沒辦法做到的。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搖曳的燈火下,陳默坐在桌案前,將屯田策騰出來,夢境中的世界跟現實終究還是有區別的,并非照搬過來就能用,除此之外,陳默準備回去之后對白波賊進行動手,已經秘密派人調查了。
至于為何不直接去問衛覬,關于這個,陳默也不確定衛家是否會說實話,畢竟白波賊盤踞于白波谷也有一段時間了,人馬還不少,若說雙方毫無瓜葛,陳默是不信的。
雖說這段時間對于陳默來說,基本就是站在旁邊看戲的,但這場仗打完之后會忙碌一段時間,屯田啦,白波賊啦,有可能的話,他希望把上黨、河內、太原這幾處拿下,河東和河內不算并州,但這兩處的人口可能比整個并州加起來都多,這四郡若能掌握在手中,接下來可以期待一下關中,如果關中有變,對陳默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
并州之地立足可以,但想要有更大的發展,關中必須拿在手中。
至于怎么拿?暫時陳默還沒有想好,局勢不明前,有個大致方向就行了,眼下還是做好自己眼下該做的事情為妙。
至于這天下最終會成為什么樣子,其實陳默也有想過,漢室威嚴盡喪,或許就如同東周一般逐漸成為諸侯王的傀儡,而自己在這其中,也開始漸漸變成了諸侯王。
放下筆,吹干墨跡,陳默有些出神的看著窗外的雨幕,其實也看不到什么,除了窗臺上不斷濺起的水花之外,再往遠處看,看到的也只是一片漆黑而已。
又有誰知道,自己一開始抱的其實是輔佐漢室中興的想法,現在這樣一步步走下來,卻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了一方諸侯,小諸侯。
“去休息吧。”看著門口對著門外出神的典韋,陳默將竹簡合上,封好之后,對著典韋道。
“主公做完學問了?”典韋回過神來,看著陳默手中的竹簡笑道。
“做完了,看樣子這場雨明日便能停,讓人注意一下河道水位,莫要被卷走了,那可是想救都救不回來。”陳默點點頭,對典韋道。
大雨之后,河水定然會暴漲一次,若是在河邊,一個不小心,被卷走也是很常見的事情,他擔任河.南尹時,從卷宗里看,每年河道兩岸被卷走的人有記錄的就有上百人之多,這還不算那些沒有被記錄的。
典韋答應一聲,去了隔壁房間睡覺,夜里的巡視自然有其他親衛來替換。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果然如陳默所言那般,大雨已經停了,河水比昨日漲了不少,之后應該還會漲一些,陳默記得弘農和河東那一段喝道較窄,水勢卻頗為湍急,若不進行疏通的話,下游這邊甚至有可能發生洪災,滿寵那邊應該會進行一番疏導。
秋雨過后,天氣驟涼,陳默命人去洛陽要了冬衣,看聯軍的樣子,短時間內是難以攻破成皋,他可能會在這邊過冬。
南邊的戰況倒是對董卓有利,袁術幾次出兵,想要直搗洛陽,都被呂布給擋了回去,大谷關奪回不太容易,但袁術想要出來也不容易,雙方的戰場甚至打到了皇陵,不過到了如今,皇陵早就被刨了,自然也不會有什么顧慮。
這般情況一直持續了月余,一直到十月底的時候,成皋物資開始不足,徐榮直接讓人以涼水代替火油,幾日之后,聯軍中似乎出現了瘟疫,不得不停止攻城。
“這涼水也能滋生瘟疫?”陳默對此不太了解,專門請來幾名醫匠詢問。
“這涼水自然不會滋生瘟疫。”一名老醫匠搖頭道:“不過這等天氣,若被涼水澆到,會使寒邪入體,輕則受風寒之苦,重則可以致命,而且這風寒也分許多種,有些是會如同瘟疫一般傳播的,看似瘟疫,實際上并無那般嚴重,但若置之不理,也并非沒有轉為瘟疫的可能。”
自黃巾之亂以來,天下瘟疫不斷,這兩年消停了一些,不過也是足矣令人頭疼的了。
陳默聞言點點頭,若真的是瘟疫的話,那這里就不能再留了,陳默可不想沾染上瘟疫。
“余昇,將這封信送去滎陽。”送走了幾名隨軍醫匠,陳默將余昇招來,把早已寫好的書信交給余昇。
徐榮那邊拿水來庶敵,也說明董卓這邊物資已經出現短缺,這場仗,已經沒有打下去的意義了,孟津陳默準備讓出來。
“喏!”余昇答應一聲,接過陳默的書信便躬身告退離去。
余昇剛走不久,便見典韋進來,對著陳默道:“主公,洛陽派了使者過來。”
“快請。”陳默點了點頭,他這邊暫時也沒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也不怕有人來查。
很快,一名文士進來,對著陳默躬身一禮道:“見過將軍。”
“免禮吧。”陳默擺了擺手道:“何事?”
“回將軍,太師已經回洛陽,招將軍回朝議事。”那將領躬身道。
“知道了。”陳默點頭道:“你先回去,我隨后便至。”
“喏!”
對方并未客套,轉身便走。
“主公,董卓這個時候招你過去是何意思?”典韋皺眉道:“莫不是有人告密?”
“莫要自亂陣腳。”陳默搖了搖頭道:“應該是要撤回關中了,這邊物資已然不足,支撐不了太久了。”
成皋都拿水來當防守了,若非物資告罄,怎么樣也不該讓成皋困難到這種地步。
“帶上親衛,隨我去成皋,這邊的事情,暫時交由韓凱、白驃二人料理。”陳默起身,對著典韋吩咐一聲之后,又讓人將韓凱、白驃招來,讓兩人繼續駐守孟津之后,方才帶著典韋直奔洛陽而去。
一場大雨之后,倒是讓往日塵土飛揚的洛陽清爽了許多,有些泥濘的青石路上,已經遍布了青苔,有些滑。
陳默趕到太師府時,依舊是那些人,見到陳默過來,紛紛點頭,陳默也一一還禮。
陳默并非最后趕到,陸續有人抵達之后,董卓方才輕咳一聲,看向眾人道:“自去歲開始,關東諸侯不服朝廷,亂兵四起,至今已有年余,眼下河洛之民已盡數遷至京兆之地,如諸位所見,洛陽已是空城一座。”
陳默默默地聽著,這場面話聽聽便是,莫要當真。
“然眼下我軍已然疲敝,軍民厭戰,老夫欲率軍退回關中,諸位以為如何?”董卓看向群臣詢問道。
“董公所言不錯,只是眼下便是我等想退,諸侯恐怕也會窮追猛打。”王允搖頭笑道:“依下官之見,當徐徐而退。”
董卓搖頭道:“如今洛陽一帶所余糧草輜重已不足再戰,諸公放心,老夫已安排好撤退方向,百官先行,必然安全。”
“這…”王允想要等一等,說不定再拖幾日,袁紹或是袁術便打進來了。
“子師可是有異議?”董卓掃了王允一眼道。
“暫時未有。”王允嘆了口氣,董卓看來去意已決,自己說什么都沒用了。
一旁陳默突然道:“太師,我軍若撤退,聯軍必然追擊,末將愿領軍斷后。”
“我已傳令徐榮、呂布暫且守住兩關,華雄會從旁策應呂布,陳將軍既然有此意,便由你率本部人馬輔助徐榮撤軍,若有賊人追擊,便沿途伏擊,若沒有,待老夫率領百官抵達函谷關之后,會命人傳訊于諸位。”董卓看了看陳默,點頭道。
“末將領命!”陳默一禮道。
“將軍且盡快與老夫匯合,京兆尹之位,老夫便為將軍留著。”董卓笑道。
“多謝太師!”陳默聞言當下躬身一禮道。
“諸公且去準備,明日辰時便啟程!”董卓目光看向余下的百官道。
“謹遵太師之言。”王允等人雖然不愿,但如今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們也只能照辦。
“末將先去準備!”陳默起身,對著董卓一禮,得了董卓允許之后,便準備離開洛陽,去孟津整點人馬。
“陳將軍稍等!”陳默出府沒多久,卻見一輛馬車從后方趕上來,陳默回頭看去,正是王允的車架。
“司徒公有何指教?”陳默微笑著對著王允一禮道。
“指教不敢當。”王允看了看四周,從馬車上下來,認真的看著陳默道:“將軍,如今董卓已然勢窮,此時將軍若能率軍騙開成皋,迎關外大軍進來,必能斬殺國賊。”
“司徒公…”陳默嘆了口氣,看著王允道:“在下記得以前就與你說過,你做不了大事,只會耍弄這些小伎倆。”
“你…”王允面色一黑,看著陳默道:“你雖騙得過董卓,卻騙不過我。”
“我沒說司徒公笨,只是啊…”陳默想了想,放棄直接打擊對方,只是嘆道:“就算如你所說,我將成皋騙開,司徒公可信,沒人會追來!”
王允愕然的看著陳默,陳默卻不再理他,轉身離開,只有聲音遠遠傳來:“司徒公所想之事,人人都在想,沒人愿意給司徒公當槍。”
王允看著陳默遠去的背影,臉上的陰沉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