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裳抬頭,看到母親眼神之中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之后,平靜的臉上終于有了些反應。蹙眉舒展的她好似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她的嘴角微揚,露出如月牙般完美的弧度:“知道了娘親,女兒聽話,你和韓夫人先去忙吧。”
李氏見狀微微一愣,然后旁邊的矮胖婦人又夸了一句懂事后,在臉上堆滿笑意催促道:“秦夫人,咱們這就出去吧,有什么話讓他們年輕人自個兒說。”
“嗯。”
看到女兒已經轉過頭去,李氏只得點了點頭,隨著婦人的催促走出門去。
砰的一聲,婦人順手帶上了房門,李氏隨后回頭望了一眼,她的臉上有些猶豫,不過過后還是嘆氣一聲,自己已經幫她找了姑臧城中最為合適的人,這韓子邦雖說家境不算出眾,但才學相貌俱是不凡,無論怎么說,都能算得上是個翩翩公子了。
以后怎么都要成為一家人,這一時的不合禮…也就這樣吧。
房間之中,秦云裳只是看了一眼那關閉的房門,然后便移回眼神。她嘴角的微笑未變:“韓公子,既然咱們兩家是世交,那么之前應該見過面的吧?”
“嗯…”
韓子邦清著嗓子點了點頭,在秦云裳露出笑臉之后,他還是保持著正襟危坐的架子,只不過那俯視眼神望來的次數不由的多了起來,一直到秦云裳開口說話,他這才又將自己的頭抬了幾分,沉吟道:“確實見過,只不過當時你我二人都是垂髻之年,此時已無多少印象。現在細想起來,依稀有些識字的印象。”
“哦?”
秦云裳白凈的并無多少血色的臉上,依舊是維持著剛才的笑容:“想來應是云裳幼時剛剛蒙學,對許多字還不認識,那才請教的韓公子吧。”
韓子邦淡笑一聲:“想來是了,不過聽秦夫人說,云裳姑娘自小到大都在熟讀經史子集,先學經典,身上應該已經有了不少學識,只是不知云裳姑娘最近在讀些什么,可有不解之處?”
“不瞞韓公子,云裳最近在讀一本絲衣制法,暫無不解之處。”
“嗯?”
韓子邦的臉上的淡笑突然消失,隨后沉著臉色道:“那些匠人所著之書詞句粗白,毫無講究,和云裳姑娘的身份氣質頗為不符。云裳姑娘如果感覺那些典籍太過晦澀難懂,毫無興趣的話,那子邦下次過來的時候可以給你帶上幾本解詩的佳作。”
秦云裳又是“嗯”了一聲算做回答,不過這次的她倒是沒有再繼續這種話題,聽到門外已經沒有了任何動靜之后,她這才對其微微施了一禮道:“韓公子稍后,云裳每日這個時辰都要為父親上香祭拜,至多也就需要一刻鐘左右,云裳去去便回。”
韓子邦本來正欲再說些什么,聽到她要告辭離開后心中頓時升起一絲不悅。不過看到秦云裳那微微彎曲的絕妙身姿之后,心中之氣頓時消了不少。
“子邦不便在府中多待,云裳姑娘快去快回吧。”
在他將要說完之時,秦云裳已然站直身子,臉上的笑意也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之后的她面無表情的走出門外,并且合上廂房之門。
不僅如此,秦云裳走在正院之中,身上同時也感受到了不少陰涼之意。
“吱呀”一聲,秦云裳推開房門,秦原的牌位就在漆黑條案的中間。
在旁邊香盒中取出三支香點燃后,秦云裳跪倒在地:“爹爹…”
她的語氣突然有些顫抖,良久之后才平復心情開口道:“女兒不孝。”
做完這些之后,秦云裳重新關上房門,一步步的朝著前院府門方向走去。
代王府前院中,陳積已經開始了每日例行的練武。
自從身上的傷勢已經沒有大礙之后,他便開始循序漸進的操練起來。
自己就現在在巡捕司任職,以后像上次那樣的拼殺肯定是少不了的。當然,想到上次的那些遭遇,陳積在強健體魄的同時,又加了一項對反應能力的訓練。
“秦小姐,好久不見啦。”
門外突然響起江大的聲音:“你是要進府找公子么…”
“唉?秦小姐?”
江大的聲音微微一變:“秦小姐別急,讓江大帶你過去。”
再之后,陳積的眼前便出現了那個久未得見身影。
她就那么靜靜的走在江大之前,一言不發。
從身形來看,此時的她好像又回到了和自己初見那時的樣子,明明應該是弱柳扶風的樣子,卻在某種堅持之下,硬是將自己的身姿挺的筆直。
之后,秦云裳好像終于發現了前方的陳積。她的腳步突然放慢,臉上也開始慢慢露出開心的神色,等她的身影來都陳積的跟前時,臉上的那些開心甚至已經有了一些純真的模樣。
陳積還從未在她的臉上見到過這種神色,隨后笑聲說道:“你終于能夠出來了啊?”
秦云裳的神色不變:“陳公子也想云裳過來這里么?”
陳積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那云裳以后再過來這里時候,陳公子可不準找人驅趕云裳哦。”
陳積的心中突然有些愕然,怎么幾個月不見,眼前的秦云裳好似變了一個人,現在連說話的語氣都有些調皮起來了?
正在他疑惑之時,秦云裳的聲音又繼續響起,只不過此時的語氣“正常”了許多:“陳公子看起來比之前變了一些,是和戎城那邊太苦了么?”
“那個,還好吧。”
“陳公子身上的傷,可還疼么?”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陳積回答著,眼神之中的疑惑則是更甚。
他所認識的秦云裳不是這樣的,之前的她雖然也會對自己表示關心,但從未向現在這么直白以及旁若無人的。而且最關鍵的是,她詢問的是那么理所當然,那感覺就像是…就像是…
一個妻子對自己丈夫的詢問,充滿關心而又沒有半點兒的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