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紅袖兒的影響,陳積也不免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之中。
一年之前的他還在另外一個熟悉的世界里,那里曾經有著關于他的一切,有著他一輩子所積攢下來的東西。
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之后,陳積只能逐個逐樣的慢慢適應,曾經的那些熟悉被慢慢拋棄,或者遺忘。
武陵王對兒子固然很好,但他也只不過是在旁觀而已。
他也是有父母親人的,對他親生親養的親人。
陳積也想和他們視個頻,聊個天,實在不行,發個消息互道平安也好。
即使,他在這里過的并不開心,也不順暢。
但那些終究只是奢望。
陳積巴不得自己和他們只是分居兩地,這樣的話,就算他們是在地球的另外一端,自己也會窮盡畢生之力,去穿過那些高山荒漠,去渡過那些江河大海,然后和他們相聚。
和留在他們身邊相比,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都是和他毫無相干。
但那些,終究只是奢望。
這種孤獨的是巨大的,可以讓他悲泣到作嘔。
但他只能如此,沒有任何辦法。
良久的無言,讓紅袖兒也發現了他的異常。
對于身邊的男子,她無疑是最為敏感的。紅袖兒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與眾不同,甚至是某些地方的格格不入。相應的,她也能逐漸感覺到,在他內心深處的那些悲傷與落寞。
陳積的表現自然不是如此,在自己的身邊時,他的話很多,也愛講故事,甚至在他的臉上,都會時常掛著些許笑容。
但是就如現在一樣,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無助,每每都讓自己感受到之前從未有過的心疼。
紅袖兒張了張嘴,只不過終究還是閉上。
她伸出柔荑一般的左手,摸到陳積的右手之上,并且與之輕輕相握。
對于孫二帶著他們所看的宅子,陳積并沒有在意多少,他自己是個不太講究的人,只要紅袖兒看著可以,那就沒有什么問題。
而且在這種衣食住行方面,女子所考慮的,一般都要更為周到一些。
所以把這種事情交給她來決定,顯然是最為合適的。
一直到下午,紅袖兒終于選到一處較為和心儀的宅子。
那是一處不小的民居,比之前的的御使府還要大上一些。出于府里有幾個女婢的考慮,比御使府的占地要大是她最基本的要求。
不過這種心儀畢竟只是相對的,和御使府相比,這里環境并不太好,再加上地段不佳,周圍有肉眼可見的雜亂。
紅袖兒點頭之后,二人便和那孫二一起回到宅務司,然后準備交款,走完后面的程序。
然而就在他們剛剛回到宅務司的時候,府里的仆從江大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然后對著陳積說道:“公子爺…現在咱們…回府一趟把?”
陳積納悶道:“怎么了?我這兒馬上就要處理完了。”
江大一愣,瞅了一眼柜臺的方向之后,又小聲問道:“公子爺給了他們銀子了?”
陳積搖了搖頭:“還沒呢,快了。”
江大這才長舒一口氣,然后扶著胸口道:“還好還好…那個,府里來人了,聽他說是什么代王殿下。”
“大王?”
陳積聞言一驚,心道土匪頭子什么時候這么囂張了,竟敢這么明火執仗的跑到城里。只是片刻之后他就反應過來,自己在早晨的時候聽過這個名字。
“是那個穿著十分貴氣的王爺么?”
江大自然不知道他話中的王爺指的是哪個,只是點頭道:“是穿的挺貴重的,那些綢子緞子看著好像一會兒就要從身上滑下來一樣,這也就是那代王的身材高大,如果換上小人穿那衣服…”
“停,停。”
陳積慣性般的打斷了他,畢竟如果任由他說下去的話,用不了幾句話他就能把自己過來的目的給說忘了。
“他去府里做什么?”
“呃…”
江大停的有些突然,撓了撓頭之后這才繼續回道:“自然是來找公子爺的,剛才小人解釋說公子爺是去買宅子了,他還說讓我拉住公子爺,然后先回去再說呢。”
陳積和紅袖兒對視一眼,二人皆是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疑惑。沒有辦法,只能是先回去看看了。
臨走之前,陳積給了那孫二兩塊碎銀,既然生意沒能成交,那就只能給些辛苦費。
等到三人回到府中的時候,代王衛關已經在客廳里喝了三杯茶…
倒不是陳積府里的茶水有多好喝,衛關只不過是單純的口渴而已。上午時在幼笳那兒喝了不少酒水,不久之前才剛剛醒來。
蓮兒和林小寧在一旁站著,二人的樣子都是有些噤若寒蟬。
經過這么長時間之后,兩個丫鬟已經逐漸熟悉了現在的生活,而她們各自的性子,也逐漸回到了她們本心的模樣。
一個機靈活潑,一個乖巧懂事。
只是當陳積和紅袖兒不在的時候,缺少了主心骨的她們這才變得有些不知所措,再加上這衛關的身份如此之高,過來的時候又是滿身酒氣,一時間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二人踏進房門,兩個丫頭的身子肉眼可見的一松,心中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陳積見過代王殿下。”
紅袖兒在一旁也是跟著施禮。
衛關的酒本來就已經醒了大半,加上剛才喝掉的那些茶水,此時他的意識已經完全恢復清明。
門口的方向稍微有些逆光,好在兩個施禮的人已經同時站起,用身形遮住了不少光線。
單從外形來看,那里的二人一個修長挺拔,一個削肩約素,仿佛一對無暇的璧人,正在朝著自己走來。
臨到近時,衛關已經看清二人的面貌,對于陳積,他自然是見過一面的。
只不過當時的他因為心存誤解,在心中偏見的情況下,只覺得他氣勢還行,長得什么樣,倒是沒有怎么細看。
但是現在定眼觀瞧之下,衛關這才發現此人面如冠玉,眼若流星,那種眉清目朗全然不是傳言之中的那種猥瑣模樣。
而在他身后的那名侍女…
衛關只在她的臉上看了一眼,便再次將目光轉到了陳積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