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兄妹倆直接找到氯酸鉀廠。
“喂喂!你們兩位!找誰呢?”
兄妹倆正在東張西望時,一個中年人掐著腰走過來了。
這會兒的保安不叫保安,叫保衛人員。
保衛科是一個很吃香的部門,幾乎每個青工都想成為一名保衛人員。
童建國迎上去:“同志!我們來找一個親戚。”
“怎么稱呼?”
“耿富春。”
“哪個車間?哪個部門?”
“這個…”
“這么大的廠子誰能記住每個人的名字?”
“是啊,您幫著找找,來!抽煙!”
說著,童建國拿出石林煙。
“來!抽一根!”
“別客氣!”
“來嘛!來嘛!煙酒不分家!”
童建國硬把煙卷塞過去,他只好接過來了。
但卻沒放進嘴里,而是夾到了耳朵上。
童建國直接就把一盒煙硬塞進他手里了。
這會兒的人還是比較矜持的。
你拿著一包未開封的煙給他,他多半會嚴詞拒絕。
但你先用一根兒吊著他,再把剩下的給他,基本就能成了。
“跟我進來查一查吧。”
童建國、童建波連忙跟了上去。
正往小門里走時,童建國一眼就瞥見中年人腰間的凸起。
這老哥帶的可是真家伙。
這會兒的大廠保衛人員就相當于半個公安了。
到了門崗里,老哥兒拿起名冊。
“叫什么?”
“耿富春。”
老哥兒翻了一會兒,拿起電話。
“喂!老王吧?耿富春是你們車間的嗎?哦,好!你叫他到門崗來一趟,這里有他個親戚。”
老哥放下電話發現童建國還站著,連忙揮揮手:“坐!坐著等會兒。”
童建國和童建波這才坐下了。
工廠很大,從里面騎車出來時,估計也得好一會兒。
老哥兒卷著旱煙跟童建國寒暄幾句:“聽口音你們是藍城那邊的吧?”
“是啊。”
童建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耳朵上的煙卷已經不見了,多半已經被他揣進煙盒里了。
看來舍不得抽啊,平時都抽旱煙。
只是,這旱煙味兒太大了,一股子臭腳丫味兒。
童建國極力克制著,才沒表示出厭惡。
“來了!”
老哥站起來,童建國和童建波也趕緊出來。
“三舅好!”
童建國連忙打招呼。
耿富春愣了下,笑了:“哎喲!是你們兄妹倆啊!”
童建國其實對他有點印象。
當初,是他上門把童建義領走的。
但童建國總感覺他的笑容中透著不自然。
“是啊,過年就想過來看您,沒抽出時間。”
“哈哈,沒出正月都是年嘛。”
“差點忘了,您過年好!”
“過年好!”
而且,這位所謂的三舅顯然沒有想盛情招待童建國兄妹二人的意思。
“您這是還在班兒上是吧?”
“是啊,前兩天剛請過假…”
見他這種外表客氣,實際無禮的舉止,童建國也不必客氣了。
“要不您再請半天假吧。”
“可是…”
門崗里的那位老大哥都看不下去了,拉開頭頂的窗戶探出頭來:“我說你們幾位,能不能出去聊啊,跟著堵著不擋道兒嗎?”
耿富春這才點頭哈腰地:“對,對,咱們出去聊。”
剛到了外面,耿富春就掏出紙筆,在上面寫下樓號門洞號門牌號。
“我…你舅媽在家里,你們直接過去吧。我中午會下班的。”
“好的。”
耿富春剛收起紙筆,就沖一個騎車朝外走的職工打招呼:“小輝下班了?”
“是啊,往家走呢。”
打完招呼,又沖童建國點點頭:“我先回車間了啊。”
“您忙。”
耿富春跨上自行車往廠里騎去了。
童建國等他的身影剛一消失,就把旅行包塞到童建波手里:“先拿著。”
童建國小跑著追上剛才跟耿富春打招呼的那個小輝。
“輝哥!”
小輝連忙停下自行車。
“啥事兒啊?”
“我三舅讓我們跟著你就能找到他家。”
“就是老耿?”
“是啊。”
“好吧,你們跟我走吧。”
童建波拿著兩個包快步走過來了。
“包放我后座上。”
兩個旅行包放到小輝后座上,兄妹倆跟著小輝往家屬區走來。
到了一排樓房前,童建國指著不遠處:“就是那棟樓,最里邊那個門洞,是吧?”
“是啊。”
“謝謝你啊!”
“要不我給你們送過去吧。”
“不用,沒多重,謝謝輝哥。”
“不客氣。”
小輝騎著車子走了。
這一路上,建波一直陰沉著臉。
等小輝遠去了,她才撇撇嘴:“哥,你是不是也覺得那個姓耿的不是好東西。”
“就是感覺他好像不歡迎咱們。”
“十多年前,我頭一眼看見他,就感覺這家伙不是好東西。”
其實,童建波應該比童建國見到耿富春的次數要多一些。
在童建義被耿富春領走前頭幾年,他和他老婆看上的本來是童建波。
“別想那么多,這個人只不過有點雞賊而已,好歹還是咱們遠親呢。”
“可我怎么感覺小義不在了…”
童建波說著,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別瞎說…當然,小義應該是結婚了。或許跟他們兩口子處的不太好。”
童建國還以為耿富春給他留的地址是虛假的。
沒想到照著地址走,還真找到了。
打開門的剎那,那個所謂的舅姆倪彩霞面帶笑容。
“你們是找老耿的吧?”
“我們是從藍城來的…”
倪彩霞臉色立刻變了,就差沒下達驅逐令了,頭也不回地向里屋走去。
童建波也不客氣,直接走進來,在桌前坐了下來。
他們家條件確實不錯。
住著二頂三的房子。
廚房挪到陽臺以后,還隔出來一個餐廳兼客廳。
童建國猶豫了一下,直接跟進里屋。
“舅姆,我們來是想看看我妹妹小義…”
“小義不在這里了。”
“小義不在這里?你什么意思?”
童建波在外面一聽,急了,一下子沖進來。
“什么意思?”倪彩霞冷笑,“就是她不在這里了。”
“那她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
“你為什么不知道?”
童建波不由得雙拳緊握,有些出離憤怒了。
倪彩霞嚇得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