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現實穩定錨正持續穩定地工作著,在我們眼中迅速有效地塑造出一片恢復正常的世界。
無論是深潛者、恐怖雷雨、深海鬼船,都在穩定現實的浪潮之下不堪一擊,迅速從這個舞臺謝幕。
但遠處的深海裂隙中,那一只巨大的眼球仍然存在于地下。無數墨綠色的霧氣涌出后消散,卻緊緊包裹住不遠處的海域,隱藏著那入侵世界的魔影。
混亂中,我們都看到了那夢一般模糊扭曲,由閃爍著的混亂線條、靜電干擾般的蒼白閃電與臃腫的墨綠色毒霧緩慢地構成身軀。
和那些曖昧不明的扭曲產物不同,即便在現實穩定錨的作用之下,這象征著扭曲的存在,仍然隨心所欲地改變或扭曲身體,生長出新的肢體,縮回舊的無用的肢體,輕而易舉地適應著這個世界的規則。
在深邃的陰影里,我們看見地下的裂隙綠霧纏繞,‘深海浩劫’的化身全身綠色,身軀極其巨大,看上去有一座山那樣高;而它柔軟的頭部生有無數的觸須,身體肥胖并長著鱗片,前肢生有軟塌塌的類似爪狀物,背后有一對破破爛爛、似乎沒有長成形的翅膀。
“羅德先生,現實穩定錨的功率是不是不夠?對于這個存在好像還需要加大力度啊——能不能再拿來一臺?”我問道。
羅德先生沉聲說道:“不行,亨利·阿米蒂奇教授認為,記錄著現實穩定錨制造方法的不明武器手稿,本身就存在著險惡的意圖,并且可能是一場陰謀,因此不同意大規模生產使用。目前來看手稿上制造出的武器,都有著極為嚴重的副作用…”
“副作用?我看剛才的陽電子炮就很完美呀?”我問道。
凱特·溫斯羅普作為研究人員,主動回答道:“羅德教授說的沒錯,我也全程參與了這一場戰略武器研究計劃。陽電子炮的使用需要海量的電力,發射的瞬間會導致全世界的發電廠過載爆炸,因此也只有米戈的能量科技能做到便攜化。”
“武器設計圖紙里,還有引發物質湮滅的超級炸彈,使用后的毒性會導致爆炸地區再也無法居住、廣闊范圍內人類基因突變。還有一種奇怪的人形機器,擁有自主行動、工作能力,但是研制出來的當天就偷偷進行自我再編程,幸好被校內的看門狗咬壞…”
羅德先生無奈地說道:“正是因為這樣,我才經過極力的爭取開始這一指導計劃,承諾每一個武器僅制造一部實驗機型,并且在學院委員會監督下使用…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們也不想使用這個來歷不明的現實穩定錨…這樣強大的幾乎能對抗神明的武器,真不知道隱藏著什么樣的后遺癥…”
這時,我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馬庫斯,不要放松警惕…我通過幻夢境感覺到了舊神的降臨。現在既是你們最危險的時候,也是機遇來臨的時候,必須把握機會徹底擊敗祂!”
老約克遜還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就算“深海浩劫”被現實穩定錨限制住了行動,也不代表我們幾個雜魚就能把它怎么樣啊。
老約克遜繼續說道:“還有,下次你碰上兩臺或者以上的現實穩定錨,記得跑遠一點。按照他們的說法,不知道為什么你身上的休謨指數也高得驚人,之前你說身體和記憶異常就和這個有關,現在是我強行穩定住你的休謨場才恢復了你的狀態…”
…我怎么感覺哪里不對。金手指由于兩個世界休謨指數差異被封禁我能理解,我腦子里那些沙雕鬼畜的記憶為什么也會受影響?難道休謨指數高等于沙雕?這個理論也太不靠譜了吧!
在我腦內交談的時候,羅德先生站在馬德斯山頂上,默默看著遠處沉默不語。
凱特·溫斯羅普問道:“羅德教授,您是在等學院的消息嗎?”
羅德先生點了點頭:“我的計劃過于激進,和學校董事會的風格截然相反,我很擔心他們又打了折扣地想當然,以為這樣就能驅逐‘深海浩劫’了。我當時說得很清楚,不實行最高級別的阿爾法預案,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
短發的凱特·溫斯羅普咬了咬嘴唇,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猶豫著說道:“羅德教授…對不起,其實我剛才騙你了…”
站在晶壁內的羅德先生愕然地看了她一眼,猛然說道:“難道學校委員會根本沒有考慮我的預案?!不可能,那樣的話你根本不可能拿到現實穩定錨的!”
凱特·溫斯羅普臉色蒼白地說:“教授,很遺憾,學校確實沒有聽從您的建議,只同意了阿爾伯特·威爾瑪斯教授的計劃。我能來到這里是我個人的意愿,而這個現實穩定錨…”
短發女子的表情十分奇怪,語義不明地說:“在來之前,是您找到了我,并告訴我現實穩定錨的儲藏位置,并且指出了前來的路線…并且讓我不能說任何關于這件事的消息…”
“什么?你說是我安排你過來的?!凱特·溫斯羅普,你確定你說的話嗎!!”
羅德先生驚愕地看著眼前的學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凱特·溫斯羅普咬著嘴唇,低聲說道:“是的,教授…您還讓我在使用了現實穩定錨之后,再告訴你這件事,并且傳達一段話…”
“誒,什么話?羅德先生,你自己跟自己傳話?一看就是老精神分裂。”我聽到了這邊的交談,忍不住也加了進來。
凱特·溫斯羅普說道:“您那天告訴我的話是:我已經通過海洋恐懼癥與失眠的病例報告,找到了布朗大學的弗朗西斯·韋蘭·瑟斯頓校長,他說我們生活在一個名為無知的平靜小島上,被無窮無盡的黑暗海洋包圍,而我們本就不該揚帆遠航。看吧,我此刻就要遠航了,我最真摯的朋友——替我向亨利·阿米蒂奇教授問安。”
羅德先生隨著凱特·溫斯羅普沒有過多起伏的復述,眼神忍不住看向了那片依舊彌漫著洶涌混亂洋流的海面。
“羅德先生,你在看什么?”我問道。
羅德先生魂不守舍地說:“我在找一個瘋子,馬庫斯。一個理智清晰的真真正正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