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你們先回?”朱翊镠對李之懌與鄭妙謹說道。
“不,我想聽聽。”李之懌帶著兩分懇請的語氣,望著朱翊镠,“看是不是有了靜修孩子的下落。”
朱翊镠也清楚李之懌與張靜修、秦涵茜深厚的感情,這便如同他一樣,畢竟在一起生活過。
“好吧。”朱翊镠也就答應了,但也不忘囑咐提醒,“那一會兒無論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都不要激動。”
“嗯,我知道。”李之懌點頭。
這樣,鄭妙謹也留下。
很快,周佐便將侍衛口中的“莽夫刁民”帶來了,果然就是黃霄云。
“小民叩見陛下!”
黃霄云進來沖朱翊镠納頭便拜。
“免禮。”
朱翊镠一抬手,迫不及待地道:“急著見朕,所為何事?”
“回陛下,”黃霄云跪著也沒有立即起來,直接說道,“小民當日聽說陛下的好朋友張靜修孩子在保定被盜匪搶走,便與村中十幾個同樣也是盜匪出身的流浪漢連夜奔向保定…”
“這個朕知道,也知道你們的心意與辛苦,直接說重點。”
“是,陛下,小民十幾個抵達保定府后分頭行動。”黃霄云稟道,“因為我們十幾個也都是盜匪出身,知道盜匪其實都是欺軟怕硬的貨色,真正有背景的絕不敢招惹,動手之前會打聽清楚對方的來歷,否則無異于引火燒身,別說繼續做盜匪,死了都不知道。”
“這是其一,張靜修是陛下最要好的朋友,又是前首輔張居正的兒子,天下沒幾個人不知道;其二,正所謂盜亦有道,小民只聽說過盜匪有劫財劫色,可從未聽說有盜匪搶小孩兒的,所以這背后定有高人指點,另有所圖…”
“你還是沒有說到重點。”朱翊镠再次打斷,一來心里著急就想知道結果,二來李之懌與鄭妙謹此刻都在讓聽,尤其是李之懌,不宜久坐。
“你直接說這段時間在保定府有什么發現。”所以朱翊镠直截了當地道。
“是,陛下。”黃霄云道,“小民懷疑甚至可以確定關于張靜修孩子被搶一案與保定伯梁世勛有關。”
“誰?”朱翊镠神情一緊,身子不由得坐直了,筆挺筆挺的。
李之懌也是。
黃霄云確定地道:“保定伯梁世勛。”
朱翊镠接過:“第七代保定伯梁世勛有個弟弟叫梁世燊,在京城混得如魚得水生意做得很大,可謂豪門巨賈,梁世燊有個兒子叫梁赟,對嗎?”
“陛下,正是。”黃霄云一副訝然的神情,心想陛下怎會如此清楚?
“你是怎么發現的?”朱翊镠先也不解釋與梁家曾經結下的梁子。
“回陛下,因為我們感覺盜匪背后肯定有高人指點,所以我們十幾個人分頭行動,就去保定府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府前蹲點,看他們與哪些江湖人士以及不三不四的人有來往,甚至晚上潛入那些府邸去偷聽,結果還真在保定伯的府邸發現一些有用的線索。”
“什么線索?快快道來。”朱翊镠早已經是迫不及待了。
包括聚精會神的李之懌。
“回陛下,就在五天前,小民蹲點在保定伯府前,發現兩個可疑人物進了保定府,可小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飯也不吃一直守著,直至那兩個可疑人物出來,小民便跟了上去。”
“然后呢?”朱翊镠追問。
“發現那兩個人從保定府出來時好像有點不高興,小民便一直跟蹤他們,他們好吃好喝日子倒是挺逍遙,可晚上回到客棧投宿,說起保定伯時不由得一腔怒火,其中一位還拍桌子說,倘若保定伯不付給他們余下的金額,他們便要將那件事情抖出去。”
“哪件事?是搶孩子的事嗎?”朱翊镠恨不得馬上知道詳情,可他不知此刻的黃霄云已有有兩天沒吃東西了。
若非黃霄云意志堅定,有一股勢在必得之心,加上對朱翊镠的感激,這時候恐怕會虛脫暈倒在地。
黃霄云強打精神繼續稟道:“當時他們倒是沒說孩子的事,小民一個人沒吃沒喝力氣不足,一來怕沖上去干不過他們,二來怕打草驚蛇壞了大事,畢竟看樣子他們也是盜匪出身,萬一怕事情泄露將小民殺了不值當。”
“小民死了倒不要緊,可咱十幾個人就白折騰那么長時間,還會讓作惡之人提高警惕,案子更難破了,所以小民當時忍著,等機會。”
稍頓了頓緩一口氣。
黃霄云接著道:“三天前,那兩個人又去了保定伯的府邸,小民趁他們進去的當兒,便去吃了幾個包子,喝了兩碗水以補充體力,有想著待他們出來后便與他們干仗的準備。”
“發現那兩個人這次從保定伯的府邸出來,回到客棧之后更是氣憤了,再次說到不給錢就抖出來一拍兩散那事,小民這次直接沖進去了。”
“因為小民清楚盜匪都是一些欺軟怕硬的貨色,所以沖進去先打暈一個,然后干翻另一個,將其擒住逼問,可無奈那人嘴硬只字不吐,但問及張靜修孩子被搶一事,他眼神便有閃躲。”
“所以你就懷疑了?”朱翊镠道。
“陛下,當然不止這些。”黃霄云接著道,“我將他們兩個都綁了,交給錦衣衛指揮使劉守有大人手里開始審訊,結果問及張靜修孩子被搶一事,那兩個人直接咬舌自盡了。”
“然后呢?”朱翊镠追問。
“然后劉守有大人帶緹騎兵偷偷將保定伯的府邸包圍起來,密切關注保定伯府所有人的一舉一動,而小民立即跑回京城向陛下匯報。”
“又是跑回來的?”
“這次不是,”黃霄云搖頭道,“劉守有大人送給小民一匹馬。”
“就這些嗎?還有其他發現沒有?”
“陛,陛下…”黃霄云一口氣沒提上來,終于堅持不住暈過去了。
朱翊镠一拍御案:“傳太醫。”
周佐忙道:“萬歲爺,他是又餓又渴暈過去了,應該不用傳太醫。”
“你怎么知道?”
“萬歲爺或許是因為著急問結果,所以沒有仔細觀察他的神情舉止變化,他兩腿一直在顫抖,那是因為餓;說話時他喉嚨一直吞口水似的在顫動,那是因為渴。萬歲爺請稍等。”
周佐說罷,便倒了一杯糖水,扒開黃霄云的嘴,直接灌進去,然后又掐了掐黃霄云的人中。
嗨,還真醒了。
“陛下,不好意思,小民好餓。”黃霄云這才說道。
朱翊镠當即一抬手,道:“讓御膳房馬上送點吃的來。”
“萬歲爺,遵旨。”
周佐忙吩咐下去,他自己很快又進來。畢竟這事兒他也很感興趣。
“如果這宗案子真與梁家有關,朕這次可不饒他們。”朱翊镠目光犀利,如同兩把尖銳的刀子。
“陛下,您對梁家非常熟悉嗎?”黃霄云弱弱地問道。
“廢話!”周佐接道,情不自禁地看了李之懌一眼,忽然發現,這事兒他不能說,要說也輪不到他說,所以溜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回去了。
“保定伯的侄子,也就是梁赟,曾經想娶我為妻。”李之懌也不芥蒂此情,緩緩言道,“若非皇上阻止,恐怕我這會兒已是梁家的媳婦兒了…所以梁家與皇上早有過節。如果靜修孩子被搶一案果真與保定伯有關,那他們十有是泄憤的,且早有準備。”
“哦,那難怪!”黃霄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