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很有可能?”鄭妙謹又笑問道。
朱翊镠確定地道:“即便他們相互吸引,可是以馬將軍和嫂子的品性,他們之間也不會發生什么。”
“我也沒說他們會發生什么呀,我只說他們兩個很有可能彼此中意對方。”鄭妙謹刻意強調道。
“嗯。”朱翊镠點頭同意,“確實不排除這個可能。”
“如果真是這樣,那馬將軍與嫂子可就難受了。明明每天可以相見,卻因為世俗與道德的約束,只能彼此將心意隱藏起來,但其實又想沖破世俗與道德的牢籠,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心意,這恐怕是最折磨人的愛情吧。”
“倘若事實真的如此,那臺灣那邊的問題更為棘手。”朱翊镠喃喃地道,“馬將軍此時此刻或許心已經亂了。”
“那我問你一句,你到底是要保馬將軍還是保臺灣?”鄭妙謹道。
“都要保。”朱翊镠脫口而出。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但如果都要保的話,那最好的辦法是…”鄭妙謹附在朱翊镠的耳邊輕聲咕噥了兩句。
朱翊镠當即搖頭:“這不行,我可是答應了娘與母后。”
“是,知道你答應了娘與母后,我又沒讓你去做,方法有很多種嘛。這是保住馬將軍與臺灣的最好辦法。從此以后可以讓馬將軍一門心思鎮守臺灣,不然他能耐再大都會壓力山大。”
“理是這個理…”朱翊镠也清楚。
“那你還猶豫什么?除非你不想讓臺灣好,又或是不想幫馬將軍。”
“不是。”朱翊镠篤定地回道。
“你自己考慮吧,我相信你也心知肚明,既然馬將軍寫信求助,說明已經到火燒眉毛的地步了。所以不能再拖,否則極有可能會失去馬將軍。”
“失去馬將軍?”朱翊镠不由得一個怔愣,“沒有這么嚴重吧?”
“有沒有這么嚴重,你可以設身處地地想一想,”鄭妙謹凝望著說道,“馬將軍鎮守不好臺灣,又背負著與王妃通奸的巨大壓力,可又不能改變什么,萬一心如死灰萌生死念呢?”
“…”朱翊镠沉吟不語。
“平常也沒見你這么猶豫不決啊。”
“讓我想想,再想想…”
“走,要不去床上躺著想吧?”
“躺床上容易胡思亂想。要不你先去休息,讓我一個人靜靜。”
“好,我床上等你。”鄭妙謹先去了。
次日一早醒來,鄭妙謹便問:“昨晚的問題想清楚沒?”
朱翊镠自己能感覺到沒有昨日那么憂郁了,回答說:“雖然想得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一個解決的思路。”
“那就好,果斷一點,別讓馬將軍在臺灣那邊受罪。但其實受罪的又何止馬將軍一人?早解決大家早解脫。”
“嗯,我知道了。”
從翊坤宮出來,朱翊镠立即派人傳話給王安,讓他來東暖閣覲見。
朱翊镠決定再交給王安一個艱巨的任務。按理說這種事兒交給馮保最好。
但馮保身居高位目標太大,還是交給小小年紀的王安似乎更為妥當些。
王安與他年紀相仿,偷偷出宮一趟不會引起多大的注意。
還在內書堂讀書的王安接到朱翊镠的口諭后,第一時間趕到東暖閣。
“奴婢叩見萬歲爺!”
“平身,最近書念得如何?”朱翊镠平和地問。
“回萬歲爺,感覺還行。”王安憨憨地笑了笑。
“朕讓你來是想讓你代朕出宮一趟。”
“哦,萬歲爺盡管吩咐,不知讓奴婢去哪里?”
“臺灣。”
“去臺灣作甚?”
“有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朱翊镠認真地道,“你怕不怕?”
“奴婢不怕。”王安搖頭,“萬歲爺請說什么任務,奴婢一定竭盡全力完成。”
“來,你先看看這個。”
說著,朱翊镠將馬棟寫給他的那封密信遞給王安。
王安接過,很快讀完了,也沒有表現出過大的情緒。
“朕急需解決馬將軍的兩個難題,但首當其沖是第一個。朕現在告訴你去臺灣需要做什么,你給朕聽好了。”
“萬歲爺,奴婢聽著呢。”
此時東暖閣里就只有他們兩個。理論上沒有人敢偷聽朱翊镠說話。
但為了避免隔墻有耳,朱翊镠還是讓王安靠近了他一些才說道:
“首先你要搞清楚馬將軍與王妃之間到底有沒有真感情。”
“這…”王安面有難色,“萬歲爺,倘若他們都不肯說實話怎么辦?”
“你自己觀察。”
“可奴婢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不懂得男女之情,怕判斷不準。”
王安挺沒自信地說道。
這也不怪他。
人家是個太監,年紀又這么小,肯定沒有近女色。
朱翊镠道:“看男女是否相愛,只需看他們的眼神就夠了,眼睛不會騙人。”
“哦,可萬歲爺,奴婢還是沒有什么把握。”王安依然信心不足。
畢竟這屬于他認知范圍以外的事。
沒轍,朱翊镠只好又說道:“那你就對他們直言,說這是朕要問的,不許撒謊,否則就犯了欺君之罪。”
“奴婢明白。”王安這才點了點頭,繼而又問道,“可奴婢還是不大明白,萬歲爺為什么要搞清楚這個?”
“因為只有搞清楚這個,朕才能判斷他們有多大決心在一起?”
“啊…”王安訝然失色,感覺朱翊镠這想法太不可思議了。
“怎么?愛情的威力你不懂吧?”
“萬歲爺,奴婢是不懂,可王妃即便與馬將軍兩情相悅,又怎能在一起?”
“倘若馬將軍成為臺灣之主,他與王妃為什么不能在一起?”朱翊镠道。
“…”王安再度駭然變色,繼而弱弱地問道,“那萬歲爺,番王爺呢?”
“如果他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朕也沒辦法。”朱翊镠感慨地道,“臺灣要發展,必須得依靠一位明主才行。”
“那對番王爺,讓馬將軍如何安置他呢?”王安聲若蚊蠅地問道。
“朕說得還不清楚嗎?如果扶不起來就不扶了。在臺灣與番王之間,朕只能選擇發展臺灣,明白嗎?”
“奴婢明白。”
“現在怕了嗎?”
“不怕,奴婢覺得萬歲爺的決策很英明。”王安道,“這兩天奴婢正在讀北宋歐陽修公的《五代史伶官傳序》,其中總結了好多寶貴的歷史教訓,比如:`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番王爺如此頹廢,無異于玩人喪德玩物喪志,正所謂罔游于逸罔淫于樂,人不思進取萬萬不行,尤其身居高位時。奴婢也不知道說得對不對。”
“看來讓你去內書堂讀書,你還是有所獲益。”朱翊镠微微一笑。
“那當然,奴婢都不知道怎么感激萬歲爺。剛才問了萬歲爺那么多問題,不是奴婢害怕,只是擔心無法完成萬歲爺交給奴婢的任務。”
“朕相信你能完成。”
“多謝萬歲爺的信任。”
“不過朕得提醒你,此去必定兇險重重,你得萬分小心。”
“奴婢知道。”
“待你完成任務后,回京便讓馮公公安排你進司禮監。”
“哦。”王安反應不是那么強烈。
“怎么?不樂意?”
“萬歲爺,不是的,奴婢是想再讀兩年書,發現之前讀書太少。”
“那朕等你回來再說。”
“多謝萬歲爺!”王安這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