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順利的話,應該是平兒帶著裝滿糧食的船隊回來,而不是他的麾下周子魚。
關二爺隨即卷起春秋竹簡,放在矮案上,半瞇著眼睛,等待著屋外來人。
“關將軍。”周魴進來先是行禮,也不廢話,直接掏出竹簡道:
“此乃少將軍所書,還請關將軍過目。”
周倉則是接過竹簡,放在了關二爺的矮案上。
刷拉。
竹簡打開,關二爺拿著竹簡靠近油燈,仔細瞧了幾眼,當即面色變了幾變。
九千斛!
超過百萬斤糧食?
平兒他開口要了九千斛的糧食也就罷了。
偏偏蒯家老祖母竟然如數給了!
事到如今,倒是不好做了。
若是拖延太久,如此數目的糧草,必定會先一步傳到襄陽城,若是樂進率軍來了,更是不好做。
關二爺接著往下看,原本瞇著的眼睛,當即一瞪。
兒子的意思是把消息通知到荊城各處的百姓,山中的游民,或者是荊山當中的諸多蠻夷,在漢水兩岸生活的百姓,全都可以。
只要有船,有推車,有腿的都可以,讓他們隨著船隊一同去拉糧食。
就當劉皇叔開倉放糧了!
平兒的說法是要充分發動群眾的力量,在襄樊做出反應之前,力爭把所有的糧食全都分發出去。
此次籌集糧草的目的在于流民的用度。
既然超出了關平原本的計劃,莫不如藏糧于民,同時還能幫助自家揚名。
就算是用小車推,用船板運,用肩膀扛,總之一句話,誰能從宜城渡口帶走糧食,那糧食便是誰的。
務必要把這件事,宣貫到整個南郡的百姓耳中。
關二爺把竹簡放下,隨即站起身來道:“把蘇縣令給某喊來。”
“喏。”
周倉立即下去去縣衙的別處喊人。
時間不等人,早一些把糧食拿到手里,便少一分的危險。
“糧食呢?”
“回關將軍的話,我已經叫醒了軍中袍澤,以及城外的青壯們。
全都在渡口幫忙卸糧,這本就是支撐他們活著的糧草。”
荊城之外,一片火把耀眼,許多青壯百姓皆是幫忙卸糧。
周魴已經吩咐過了,幫助卸糧的百姓,皆是可以得到獎賞,如此他們的干勁更足。
多好的糧食,誰不想要啊!
“嗯。”
關二爺輕微頷首,對于周魴的表現很滿意。
按照平兒的說法,那便是時間大于一切,務必要抓緊時間。
“關將軍。”蘇非一路小跑直接闖進來,拱手行禮:“深夜召喚,可是有戰事發生?”
“正是,你即可發動所有衙役,從現在開始,向城中百姓以及周邊村落的百姓,荊山當中的蠻夷以及流民去宣傳。
大家皆可前往宜城渡口去運糧,誰拿到手里便是誰的,主公差人在那里開倉放糧。
若是去晚了,便要被曹軍給奪回去,足足有百萬斤糧食。”
“百萬斤!”
縣令蘇非也是吃驚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少將軍關平是去宜城籌集糧草的,可著實沒有料到,籌集了如此多。
關二爺對于蘇非的反應,很是滿意,摸著長髯道:“你可還有疑問?”
蘇非硬著頭皮道:“敢問關將軍,此事到底是為真,還是只是個幌子,讓我心中有個底。”
“子魚。”關二爺喊了一聲。
周魴則是往前站了一步抱拳道:“好叫蘇縣令知曉,我家少將軍從蒯家籌集了九千斛糧草,逾百萬斤,城外正在卸糧。
只是少將軍擔憂時間不夠用,光憑我等手中戰船需要運五次有余,這期間必會被襄樊的樂進徐晃等人抓住機會。
與其便宜了曹軍,莫不如全都散開周邊百姓。”
蘇非聞言,對于關平的觀感立馬就上升了一個高度。
此等大才,當真不是吹噓出來的。
不愧是能從曹丞相那里騙箭的人,這下又從蒯家騙來了百萬斤糧食。
如此一來,但愿蒯越他沒事,蘇非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些同情蒯越。
百萬斤糧食,我滴乖乖,關定國他發財了!
“關將軍放心,只需一個時辰,我便差人把消息傳到荊城各處。
待到天明,鄀縣以及戊城周遭百姓皆會知道此消息。”
“好。”關二爺則是站起身來道:“元福,召集軍士,隨我先行一步,趕往宜城,押運糧草。”
“喏。”
周倉自是出門應聲。
蘇非也是急忙出去,敲響城中鐘鼓,召集手下的差役。
先是把關二爺的話復述了一遍,惹得下面的衙役驚詫萬分。
百萬斤糧食,全都堆在了那里。
想要的話 誰都可以去取!
一個個衙役心動不已。
蘇非隨即冷聲道:“爾等若是把消息傳到了,皆可不用冒險,便能得到糧食與其余的獎賞。
五人一隊,務必要把消息傳遍漢水兩岸。
誰若是耽誤了消息,讓我知道,我便殺誰全家,說到做到。”
蘇非刷的抽出環首刀,一刀砍掉手中的鼓槌道:“爾等如有違背,此錘為例。”
“喏!”
眾多衙役皆是知道縣令是來真的了,隨即被劃分一番,轉身就出了城門,打馬,乘船奔向各處。
城中更是因為這個消息鬧翻了天。
周魴拿著少將軍關平的令牌道:“伯長李慶、任軒何在?”
“某在。”
兩人自從聽到城中鼓響便已經開始戒備。
“命你二人把手中百人隊,分為五人一組,沿著漢水兩岸。
一路向上,一路向下,務必要向沿岸村落百姓傳遞消息。
明天落日前,便可折身回歸荊城。”
“喏。”
二人領命,各自分散渡河,開始傳遞消息。
“劉皇叔宜城開倉放糧。
渡口百萬斤糧食堆成山了。
大漢百姓與山中蠻夷皆可前去取用。
大家快去,去晚了便要被曹軍奪走了。”
重要的話說上三遍又三遍,這才算是在村落中順利傳遞完了消息。
如今消息傳遞就靠一張嘴,除了這種有組織的宣傳,實在是時間不等人。
村落當中,幾匹戰馬全都跑遠了。
老頭子露出沒剩下幾顆的大黃牙:“開倉放糧,多久沒遇到過的事情了。”
“趙爺爺,他們說的是真的嗎?百萬斤糧食,那得裝幾個家里的大翁?”
“大概比荊山還要高出不少吧。”老趙頭嘿嘿一笑,隨即大怒道:“你們這群蠢蛋,都愣著做什么啊?
快去劃船,往宜城劃,沒聽說嘛,你自己有本事能從糧山上拉多少,那些糧食便是你的,用不著挨餓了。”
“趙爺爺,當真?”
“連劉皇叔說的話你們都不信,這當今世上還有誰能信?”
“好嘞。”
村中眾人一聽這話,急忙撒丫子就跑。
老趙頭嘿嘿一笑,隨即回家拿了木槳,告訴老婆子趕緊去隔壁村告知女婿。
他隨著眾人一路小跑,走到河邊,從分流當中匯入漢水。
無論如何,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他務必要去分一杯羹。
劉皇叔當真的大好人啊,竟然愿意開倉放糧,怨不得天天都有人說他的好話。
在有組織的消息宣傳當中,漢水兩岸的村落,皆是扶老攜幼,開始了前往宜城渡口運糧動作當中。
漢水當中,各種小船,竹筏,如同螞蟻一樣,紛紛向著上游宜城劃去。
今天,宜城算是正式被劉皇叔的人個已占據了,蒯家依舊在往渡口運糧。
只是大清早,一匹馬從城中飛奔而出,趕往襄陽城。
噠噠噠的馬蹄聲響起。
沒跑過二里,嗡的一聲。
林中射出一支箭,騎在馬上的人當即倒地斃命。
隨即幾名士卒把尸體拖進林中,牽著馬。
這是這條路被截殺的第五個人了。
少將軍說了,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信使過去。
只要是騎馬的,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
再說尋常百姓誰他娘的能騎得起馬啊,尤其還是在荊州這種地界。
隔一個殺一個,肯定都是漏網之魚。
就算是瞞不住,也要讓樂進與徐晃接到的消息更晚。
艨艟之上,關平扭著腰,做了幾個擴胸運動,身上只穿著鎖子甲,還沒有完全披甲。
“少將軍這身戰甲,倒是少見!”蒯海露出驚奇的目光。
“北方的手藝,赤壁之戰俘虜了幾個工匠,幫我打了一份。”
關平淡淡的說了一句,反正這種甲曹老板也會給他的兒子們打造一套。
少而精,根本就沒法子大規模普及,實在是耗費人力物力。
一聽這話,蒯海立即就轉移了思路,開始向往許都的生活了。
若是他通過此次,能夠入許都,那當真是該飲一大杯,必須得用小娘皮的渡給他喝才過癮。
“關家兄弟,我家祖母既然已經把糧食全都放在了渡口,可否放我們回去?”
關平側頭瞧了一眼蒯辰,伸了懶腰道:“好戲才剛剛開始,勿要著急。”
“關小將軍是怕我蒯家反悔?”
蒯辰知道事情鬧得如此之大,關平更不會動手了,越發的有恃無恐。
“不,我就是單純的看你不順眼。”關平頭都沒回,手搭涼棚,望向漢水遠處:
“你家老祖母可沒派人來交涉,這說明她老人家是有分寸的,沒分寸的是你。
還有別總跟我嘰嘰喳喳的,我不殺你,難道我還不能把你變成倒吊人?
正好一大早,讓你頭朝下,把腦子清醒清醒!”
“關家兄弟,我大哥他就是那么迂腐的一個人,勿要與他動氣。”
蒯海急忙給自家大哥使眼色,怎么就那么刺呢。
形勢比人強看不出來是怎么的,還是單純的覺得人家夸我將來比你有出息,你嫉妒我了?
蒯海他自然是相信老祖母的判斷,既然老祖母他如約把糧食擺在了渡口上,又沒有派人與關平接洽。
那便是還有其余的考量。
“蒯海。”蒯辰卻是不慣著他,怒道:“宜城出了如此大的事情,樂進與父親等人定然早就知道了。
若是他們率軍來襲,你我二人性命皆是不保,曹軍軍規,即使敵軍手里有重要人物作為挾持,殺之無罪。”
蒯辰又是大吼道:“我雖不懼死,但我不愿我妻子與我一同赴死。”
大哥的這一通發泄,倒是讓蒯海一愣。
“明日之后,我便放了你們。”關平毫不在意的揮揮手。
“明日?”蒯辰望著河邊堆積的糧食,冷聲道:
“我怕是沒有明日了,今日襄陽必定會來發兵,而關平他不過三百余人。
一艘艨艟都裝不下他的士卒,再加上如此多的糧草,不等死,他能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