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公子賞臉,令寒舍蓬蓽生輝。”晏懿高舉酒樽,仿佛遇貴人故友,非常熱情周到。
一大早就在門口等候,完全沒有大將軍的架子,
雖和姬大將軍長得屯毛不辨,卻比姬無夜禮貌多了。
晏懿一臉公字胡,人中兩邊胡子笑著顫抖,跟著抖動的,還有下巴小撮胡子,
席間不斷地主動頻頻斟酒,做事很圓滑。
把心思放在拍馬屁上,其他當然會有些怠慢,
魚有與熊掌不可兼得,
晏懿二擇其一,溜須拍馬才是加官進爵的王道,
將軍晏懿,性情諂媚,不暢軍事,試用于昔日,大王稱之曰能。
當今天下,燕國打誰都打不過,去哪里蹭功勞,
惟有靠嘴皮,
還有媚上欺下的能力。
“大將軍過獎了,燕國有大將軍在,方能高枕無憂,大將軍可謂國之柱石,定海針。”魏無羨也輕飄飄回應一句。
不就是捧人么,
都會。
這一句話說的晏懿眉開眼笑,“這公子太會說話了,之前怎么沒發現,不然早請他來了。”
大將軍晏懿咽下酒,隨手一抹,故作豪爽道:“晏某只是出粗人一個,全靠大王賞識才有今日的地位,處高位甚久難免有些孤獨寂寞,今日得遇公子話投機,可謂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醉了也不歸,公子可別嫌棄寒舍簡陋。”
魏無羨愣住,摸不著頭腦,
誰跟你酒逢知己了?
不接話,而笑道:“大將軍,聽說你幫我找的忠勇之士已經找到,不妨叫他們出來見見,也好讓我目睹一下英雄氣概。”
“這個不必著急,到時候讓他們出來跟著公子回去便可,區區小人物哪能勞煩公子如此上心。”
晏懿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扭頭隨意對下人說道:“去把他倆叫進來。”
然后轉身望向魏無羨下方的案桌,“倒是公子手下臥虎藏龍,不知這三位…”
魏無羨哈哈一笑,指著陳余道:“這一位是琴中圣手高漸離。”
陳余:“…”
微微停頓,而后再介紹:“他旁邊的一位,便是墨家荊軻。”
“這最后一位嘛,”魏無羨言語間有些難以道出,只得對晏懿抱歉一笑,“這位朋友身份來歷特殊,暫時還不能暴露身份,大將軍莫要見怪才對。”
高漸離:“…”
晏懿恍然大悟,“原來都是名士游俠,晏懿失敬失敬,來!請暢飲一樽酒!”
高漸離只得跟陳余、荊軻一起舉樽,回敬一樽酒。
平常他很少喝酒,自從加入公子府,好幾次被荊軻、劉季兩人強拉出去喝酒。
琴藝劍術沒什么進步,酒量卻上漲了不少。
荊軻脹紅著臉,還振振有詞:“小高,琴在酒中,劍道也藏酒中,喝多了你的琴藝和武功才有長進。”說著,對高漸離打了一個飽嗝,霎那間一股刺鼻的酒味涌出。
高漸離:“…嘔!”
就在眾人舉杯時,將軍府上的下人從門后,
帶進來一位壯漢和一位青年,兩人皆身著燕國士卒盔甲身材高大,兩眼炯炯有神。
魏無羨心中一喜,暗道:“果然是他們。”
立即正直身,臉露笑意說道:“兩位壯士快快入座,前些日我問大將軍,燕國是否有可驅虎過澗又忠肝赤膽之人,大將軍便向我舉薦了二位,
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兩人正是大鐵錘與阿綱,
一個是勇力過人被稱為燕國第一力士,
大鐵錘的兄弟阿綱同樣頗具勇力。
后來得罪晏懿,就是因為扯住晏懿急奔的馬蹄,使他跌倒在地,
因此被記恨,最后慘死在秦燕戰場,死在蒙恬手里。
使魏無羨不由嘆息,
繼續說道:“我有位好友曾言: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將必發于卒伍,賢士出于市井或隱于野,身處陋室不被世人所知。
由此被埋沒,故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長此以往,國家不振,庶民疾苦。
如之奈何?
今無羨盡綿薄心力,贈送千金,望諸壯士與我共同奔赴塞北,清除胡患,永靖邊關。”
魏無羨整襟再拜道。
“公子,這?”大鐵錘有些遲疑,身為燕人卻叫他拋下燕國,處赴塞北。
的確有些讓他心里接受不了,
身旁的阿綱隱蔽拉了拉大鐵錘的手臂,
然后向前一步拱手道:“多謝公子抬愛,但我與鐵大哥,生在燕國實在不忍心拋棄國家,還望公子見諒不要怪罪。”
魏無羨笑著搖頭:“天下燕、趙、魏、韓、楚、齊、秦皆為華夏同宗,都是一脈傳承,雖有地域之分,卻同屬神州。”
“按照你們這說來,昔日先祖文侯,橫跨千里滅中山國可有獲利,今我北上拒胡也與魏國無利,得利的乃是燕國,齊桓公當年助燕莊公大破山戎又贈土地,可是貪圖燕國利益乎?”
“天下同為一家,只是長大后在老父親手里分了家罷了,何必分清彼此你我,雖然后來彼此有間隙,不過親兄弟尚且為利益反目成仇,但打斷骨頭還連筋。”
魏無羨一番話說得大鐵錘和阿綱兩人語塞,竟找不出理由反駁。
畢竟魏文侯與齊桓公做的事,看起來都是明擺著吃虧,
至于無羨公子,看起來也如出一轍。
陳余笑道:“兩位聽我一言,余聽公子閑暇時說過,不以一己之利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己之害為害,而使天下釋其害。”
“若懷赤誠心,仍不被相信,那么天底下就沒有誰,值得托付一腔熱血了。”
阿綱不覺點頭,
這段時間他也聽過無羨公子的名頭,在權貴間雖然對公子北上抗胡一事,嘲諷不斷,
但底下卻截然相反,庶民們卻對公子稱贊有加,每當說起公子都不禁眉飛色舞,豎起大拇指稱贊。
更何況公子身份非同一般。
無羨公子或許是值得用生命托付的人,
比鐵大哥看好,只會空談名不副實的太子丹好的多。
阿綱在心底拿魏無羨與燕丹暗暗對比,
發現太子丹不如公子遠矣,
阿綱怔怔道:“雖然我的力量小,不足以去做大事,但我可以把理想托付到,那些體恤弱小的大人物身上。”
“生在燕國是老天爺決定的事,但選擇怎么活,為誰而活,是自己決定的。鐵大哥,相信我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