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羨兄真的不打算再暫緩幾日嗎,難得來我韓國一趟,不多游玩幾天豈不可惜?”新鄭城郊外,韓非依依不舍挽留道。
魏無羨淡淡一笑,雖然所有相聚終究要離別,
而離別是為了下次再相見,他倒是看的極為透徹。
韓宇皺眉道:“九弟,公子乃是有要事在身,家國大事豈容你這般肆意。”
“四公子你對令弟太嚴肅了,韓兄有緣總會相遇,等無羨事情都辦妥之后,若是有閑,定會再返新鄭,與君對月把酒歡言。”魏無羨笑著說,
韓非不顧一旁韓宇詫異的眼神,伸出左手,魏無羨見狀笑著同樣伸手緊握,
相視無言,唯有緊緊地握住手臂,
“無羨兄,保重。”
“嗯!”
魏無羨進馬車前,朝遠處輕輕點頭,
樹林里落葉繽紛,深秋時節,枝頭黃葉被一夜秋風吹盡,遍地都是。
“他走了,還會回來嗎?”紫女道。
“會,因為這里有他的朋友。”衛莊轉去的背影,停頓了一下。
韓非凝望慢慢消失不見的馬車,不禁想起昨夜的話:“無羨兄,此去北地一行可有要事。”
“無他,創國爾。”
而馬車內的魏無羨此刻,
腦海里回想起韓宇的話,
“為避免一路上遇到諸多不必要的麻煩,我讓義子韓千乘率軍士護送公子出國。”
聽著車外的馬蹄聲,魏無羨搖頭哂然好笑,意味深長自忖道,“這韓宇還是擔心我賴著不走,要真正看到我出韓國,才肯放心。”
不過這次韓國一程沒白跑,有兩千金也好,能解我一時燃眉之急,
“怎么清早睡意就這么濃呢,都怪韓兄昨晚硬要跟我徹夜長談,使我精神這么倦,那就小憩一陣…”魏無羨坐馬車沒多久,便睡意來襲,小聲自言自語嘟囔。
轆轆的馬車伴隨著馬蹄聲,如不知名的曲調,奏響在金色的陽光中,地上掠過一輛線條雅致的馬車倒影,
而另一輛馬車,胡夫人、弄玉赫然身處其中,開心地細細私語,對脫離噩夢般的深淵,滿是欣喜。
有道是君子一諾千金,即便魏無羨并非儒家君子,也懂得信守諾言,答應的事就要做到,
固然人處江湖,總是避免不了風風雨雨,
但對于平凡無辜的女子來說,在大梁城有游俠保護,總比留在新鄭呆在流沙身邊好。
至少魏無羨與魏王雙方還處于默契之中,我不貪圖你魏國朝堂權勢,也不關心你魏國強盛衰落。
我只守住門口的一畝三分地,大梁游俠皆歸我管,
縱然不如當年信陵君盛況,使天下游俠士人爭相依附,
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至少在魏國大梁城,尚是如此。
你主宰你的國家權勢,我主宰我的小江湖。
彼此心知肚明,井水不犯河水,
你有你的陽關道,我有我的獨木橋,魏國一明一暗處于詭異平衡里,
這是從魏無忌從趙國歸國,被老魏王奪了上將軍印后,就已然處于這樣的交錯中,
昔時信陵君三千門客,還有依附在他門下的江湖游俠,早已滲透在魏國各個角落,
甚至其他國家,都埋有間諜,熟用孫子兵法用間篇精髓,
最著名的莫過于,信陵君在魏國失勢前,有一次正跟魏王下棋,而北邊傳訊,趙國竟發兵進犯。
魏王立即放下棋子,要召集大臣商議對策,
卻見魏無忌微微一笑勸阻道:“王上無需緊張,不過趙王打獵罷了,我們繼續。”
又接著跟魏王下棋,仿佛無事一般。
魏王有些驚慌失措,心思早已不在棋盤上,但身為大王,又不好表現出來,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從北邊再傳來消息,“是趙王打獵,不是進犯魏國,只是虛驚一場。”
魏王皺眉好奇問道:“汝是如何知道的?”
魏無忌則坦蕩道:“我食客有一人能探到趙王細事,趙王有何行動,他便立即傳信于我,因此我才知曉這件事。”
此言一出,魏王心中大恐,不敢使其處理朝事,逐漸疏遠。
“祖父,你還真是個內心磊落的男子。”魏無羨也曾不由感嘆,不知說什么好。
天下人皆知,當是時魏公子無忌篡位將易如反掌,不但外有諸侯相助,內有軍心相向,群臣皆知公子賢,外加門客、江湖游俠這一股大助力,
只可惜他從未想過自立為王,以至于被忌憚,心灰意冷沉溺于酒色,不再過問天下事,最后抑郁而終。
魏無羨倒是小時候,當著祖父的面,故作嚴肅地吟了兩句詩,“惜無遠大圖,不能自為計!”
他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像刷了層漿糊般地緊繃著,目光就像一道冰冷的月光直照過來,
卷起魏無羨的小褲頭,小小年紀也該補一補,看把這孩子餓的,垂髫之歲都會吟詩了,今天菜譜是棒子燉肉。
小時候的魏無羨從那時起,再也不敢捉弄…
少年側躺著嘴角微微一勾,帶著懷念般笑意漸漸陷入夢鄉,還有那林中啾啾的鳥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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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郊外的小屋邊,焰靈姬獨自一人倚靠在樹梢頭,靜靜的看著明月。
一堆篝火,木料燃燒的噼吧噼吧,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靠近,一道柔和悅耳女聲:“我說你去哪了,原來有好心情,在這兒賞月。”
焰靈姬沒有回話,也不做任何舉動。
依舊如故,只靜靜的望著明月,
“女人在這時代生活都不容易,何苦自己為難自己。”紫女心有感觸道,
“與其這時發呆,為什么今早不和我們一起去送送他呢,”紫女問道。
“你不懂。”焰靈姬冷冷的說道。
紫女莞爾一笑:“我是不懂,但也還是個生意人,清楚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又笑著說:“新鄭距離燕國一南一北,等他下次來韓,就不知是什么時候了,妹妹你可要想清楚哦,現在追上去,還不算晚。”
焰靈姬清脆的聲音道:“你不懂,我的命早已不屬于我自己,是屬于主人的,我還要追隨他建立一個全新的百越。其他的都不重要…”
“哎,世人總被俗事擾。”黑暗中一道微弱的嘆息聲響起,韓非舉著燈籠慢慢走近。
紫女美目流動,好奇打趣道,“你這么晚還晃悠悠的出城,不怕你父王明早又找不到你人嗎?”
韓非露出笑容:“你們似乎忘了,前些日父王交給我的令牌,被我這一驚嚇,好像就忘記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