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稽首禮后,便轉身離去,不欲多言。
元始天尊眼中冷色不褪,言語疏離道:“接引既然不在了,你為何還來?”
阿彌陀佛淡然道:“我佛雖非玄門,雖離玄門,可佛門大道亦是旁門之道,終究殊途同歸,為道,為超凡之源,我佛當有此行。”
元始沉默片刻,也不在理會阿彌陀佛,轉身離開。
阿彌陀佛離開了洪荒,準提佛母仍舊未離,因為他要尋大乘佛教教主,亦即是現在佛,只是一眾佛門弟子中,有此能的卻是當下無人。
佛教雖有萬仙紅塵客入,可終究還是淺薄,若再縱后百萬年,他佛門當有人才輩出。
準提曾經看重之人就是青落,可惜青落氣運已成,無緣西方,只得作罷。
佛教廣揚天下,洪荒眾生無不知曉西方世界有一個教派,叫佛,是個慈悲渡人的教派。
東勝神洲,玄門百宗,皆敵視佛教,甚至有先見之明者,此刻已動身前往凡俗,布道揚理,行走人間,傳揚道門玄宗之道。
青落仍舊是在東海邊上走著,不快不慢,不疾不徐。
風浪同行,日月星辰為伴,渡步渡海。
直到有一天,首陽山中走出一個老者,天地大能又提起了心神。
老道人坐著一頭青牛,青牛前有一年輕道人牽著牛。
年輕道人與年老道人一前一后,并一頭青牛,向西而行。
年輕道人是懷著向往走出山門,可他走的路卻是違心路。
往東行去,有三百座山,有五百河湖,在那之東,就是浩瀚的汪洋。
在汪洋深處有一座島,那里才是他想去,想歸去的地方。
但如今,他反向而行,擇西離東,越行越遠。
金鰲島上,三位圣母抬首西望,多寶留給她們的只有一個影子,仍舊是曾經那般挺拔,曾經師兄,如今背離。
龜靈面上焦急,無當臉色黯然,金靈沉默。
三千弟子皆立碧游宮外,等候著三位圣母。
多寶每走一步,身上便散去一縷法力,離西方凈土靠近一步,距東海碧游遠離一步。
自大日東升,走到日暮西山。
多寶走了一個日夜,老子閉目了一個日夜,碧游宮內外沉寂了一個日夜,所有天地大能矚目了一個日夜。
包括青落,他也和一眾天地大能一般,事不關己時,只能當個看客,但這次他還是動了。
多寶走了九日九夜,天地寂靜了九日九夜。
青落來了金鰲島外上,三千弟子紛紛彎腰行禮,見禮、稽首。
青落稽首走過,含笑而待。
三千弟子恭敬而立,無人言語,肅穆而待。
青落踏步走入了碧游宮,三位圣母起身迎。
青落稽首笑道:“三位道友,有禮了”
金靈面上淡笑,道:“數百年未見,道友更甚往昔。”
青落揮手,笑說:“三位亦是。”
金靈惡尸重修香火神身,氣運反哺。
龜靈道境開闊,善尸之息環繞周身,善尸不遠。
無當善尸斬去,化黎山老母,三教之老,威德名重。
青落轉身看向宮外三千弟子,笑說:“三位可有此心?”
他對著宮外三千弟子,說的此心便是他們之心,愿求多寶回返之心。
三位圣母齊齊點頭。她們又如何沒有此心?可她們不僅僅是曾經四大弟子,更是如今截教掌首,身在其位,方知其難。
她們站的更高,看的更遠,她們大局為重,不再是同眾弟子任性之人。
青落笑:“既然有,那便隨心一回,如何?”
三位圣母眼神一亮,龜靈搶聲道:“還請道友教我!”
無當金靈亦是齊齊點頭。
青落回道:“我雖有法,但成與不成,在于你們,不在于我。”
多寶西行第十日,大日升東海,三千弟子出碧游。
坐在青牛上的老子,眼皮微抬一下,還是沒睜開。
多寶邁出的一步頓了一息,身子僵了片刻,但又踏步西行。他不敢回首,怕一回頭就再也走不動了。
截教三千弟子,風云匯聚,千仙渡海茫茫,跨山越水重重。
縱然沒有萬仙來朝,截教氣勢依舊如虹。
青落盤膝坐在紫芝崖頂,閉目養神。
多寶西去,是大勢,大勢所趨,不可改。
雖然機會渺茫,可截教弟子仍愿一試。縱然連青落這個出主意的人都不看好他們。
但有些事,有些人,哪怕有一絲機會,也值得拼盡所有去爭一線生機。
西方佛教,準提佛母高座蓮臺,向東看。三大士站立兩旁,彌勒藥師近前兩立,十八羅漢分居其后,八部天龍拱衛佛界。
準提此刻心很平靜,縱然老子,這位深不可測的大師兄西來,他也不急,有時天意是最難測的,往往行而反之都尚不可知。
截教三千仙,汪洋遠渡,山河穿行,趕在了函谷關前,追上了老子。
金靈、無當、龜靈,率三千玄門弟子,恭敬伏地。
一地仙人,盡俯首,候來人。
當多寶牽著青牛走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一地的仙人,以額觸地,以膝跪地,如三千雕塑,巍峨不動,雖是拜服,卻生波瀾壯闊。
多寶止步,他走不動了,也不能走了。
青牛仰首,向天一聲叫。
“哞”
老子閉目一路的眼,終于睜開。
也是在這一瞬,截教三千弟子齊聲拜道:“三清弟子,拜見大老爺。”
聲音由下到上升起,因為他們是以頭觸地發出的聲,三千余聲匯聚起,沒有一絲雜音,異口同聲,心有靈犀。
這一言,最后的三個字,余音裊裊,回蕩天地之間。
老子心中觸動,一時沉默,不言不語,亦無動作。
三千仙仍舊在跪拜著,無論是天仙玄仙的小仙,還是金仙太乙的大仙,亦或是大羅準圣的大能,都一直在跪著。
他們身上絲毫沒有仙氣,沒有異像,甚至連一絲自身大道氣息都未顯露,這一刻他們皆是凡人,皆是螻蟻,卑微而又悲壯。
多寶雙目晶瑩透亮,眼前浮現水霧,遮住了他的視線,三千同門在他眼前,雖看不到首,可一眼皆明。
穿綠衣的是龜靈,因為她最喜墨綠。
頭戴銀簪的是金靈,因為她常說金銀相配又相生。
身穿白衣,頭上無飾的是無當,因為她最喜平淡樸素。
她們身后的金箍仙,頭上總是戴著一個從未取下的金箍。
那個頂著大一號頭顱,頂上無冠短發的,一看就知是虬首仙。
一身金衣,滿身是毛的也就只有金光仙會這樣了。
一個個平日里或仙風道骨、或開朗好動、或神氣高傲、或陰鷙不遜、或惹是生非的弟子,這一刻都很安靜,很卑微,很恭敬的跪著他的面前。
只是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