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之畔。
紙扎的斷手再一次操控冥河水,凝聚出一只大手,卷攜著亡靈厲鬼朝著王詡發動無畏的攻擊,但也又一次的被王詡布滿金光的拳頭轟爆。
王詡知道,時間耽擱不得。
被這條斷手牽制住了,那小小的折紙船可是載著那老人朝著岸邊駛來,雖然緩慢,但卻堅定。
待其登岸,那可就真是一場災難了。
王詡絕不相信這個紙扎師能夠約束住這些亡靈,而且還在自己和他已成仇敵,不死不休的局面之上。
一招太極金光崩捶擊散了冥河水之后,王詡怒吼一聲,張開滿是金光的手掌,猛然一爆發,渾身五臟筋骨都似乎有一瞬間的抽搐,緊接著便是一招擒拿大纏絲。
冥河岸邊的灰霧陰氣,在王詡這一招大纏絲之下,都似乎劇烈的旋轉了起來,以至于那條斷手都劇烈的搖晃,好像是闖進了一個大海洋的洋流漩渦!
霎時間,那只斷手凌空一晃,居然沒有被王詡擒拿到。
王詡微瞇雙眼,這條斷手席卷冥河水相搏,大開大合,并沒有什么精妙的招式。
一個拖字訣為上。
目的純粹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但這一近身相搏,王詡立刻便能看出,這條斷手竟然是武道高手。
或者說,那個操控斷手的紙扎師老人,武道不凡。
這突然一擒,只使得斷手來不及遁入冥河中,沒能建功。
霎時間,這只斷手閃過王詡擒拿之后便凌空而來,順著手勢向上一挑,直指王詡脖子左側頸部大動脈上!
這是一招燕子銜泥的手法,別看很輕巧,但只要是行家都知道,這一下燕銜,就是精鋼都能崩下一塊來,更別說是人體的頸部大動脈皮膚。
而且,那似乎紙扎的斷手,絕對不是紙老虎,而是堪比鋼鐵般堅硬。
那是法器!
就算是王詡這樣的高手,煉體有成,如果被這一下“銜”中了頸部大動脈,那么下場也只有一個,就是動脈血管一下被掐斷,鮮血噴射而出,瞬間成為一個血人死亡。
拳術打法中的歹毒,被這只斷手演繹到了極致。
王詡頸部動脈遭遇到危險,猛烈的跳動起來,就好像是弓弦在彈抖。
只見他立刻朝旁邊疾閃,腳走禹步,踏了一個九宮!
霎時間,雙臂向上一翻,王詡身體左右晃動了一下,手臂猛烈上磕,好似兩面精鐵大盾。正是太極拳中的“左右披身”式。
左右披身,如牌挨進。
牌,是盾牌的意思。
但是,王詡的“左右披身”式并不是學盾牌一樣猛烈撞擊,而是非常的輕盈地挨到了斷手,隨后好像是章魚的觸手,一觸立刻就縮了回去。
留下了淡淡一抹金光。
只是,這一縮回去兩三寸之后。
王詡竟然再次猛烈發力!
全力爆發,周身猶綻金光。
因為不是陽世肉身,乃是靈魂體的爆發,所以毛孔之中蒸發成淡淡的金光升騰了起來。
手臂再次猛烈的碰撞到了斷手。
一觸即退,輕盈無比。退過三寸,再次爆發。
王詡這手功夫,深得太極拳剛猛柔和之道。
斷手劇烈的晃蕩,那接觸之處,清晰的烙印出一個金色的拳印。
王詡一招得勢,豈能罷休。
一捶接一捶轟擊而出,綿綿不絕。
金光布滿了斷手,雖然還是沒有實質性的傷害,摧毀不了,但卻封印了斷手,隔斷了它與那紙扎師之間的聯系。
王詡緊接著貼出了密密麻麻的鎮靈符,那只斷手終于安分了下來,就像離開水的魚兒,不斷的蹦跶著,卻是已經沒有了威脅。
一腳將之遠遠踢離開冥河,王詡舉目朝著那紙扎師老人望去。
此刻,他距離河岸也就二十來米的距離。
顫顫巍巍的盤坐在不多的小小折紙船上,睚眥欲裂,搖搖欲墜。
希望就在眼前。
絕望也發生在眼前。
從希望到絕望,這比沒有希望更讓人痛苦。
“若非我油盡燈枯,豈能敗于你手!”
“我紙扎師一脈…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你等著…等著我的后人…”
“…老君觀…等著將你勞什子的老君觀夷為平地…不死不休!”
“…”
不堪入耳的詛咒隨之而來,突然,這個老人猛然站了起來,好像巨大的龍蝦跳躍,背脊一弓,彈升而起。
竟然想直接蹦過二十來米的冥河。
王詡豈能讓他如愿,體內最后的法力一激,凝聚成劍形,迎著他刺了出去。
看著迎面刺來的金光劍,知道此劍的威力,老頭猛一咬牙,在半空之中沒有任何借力之處一個急轉,朝著三途河墜去。
撲通!
很完美的入水姿勢,浪花壓的很低。
緊接著,從那土黃色的水面里露出一個猙獰的腦袋,死死的瞪著王詡,目光中,是無盡的仇恨。
一個大浪打來,老頭被徹底的淹沒,消失在茫茫三途河之中。
王詡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墜入三途河中的亡靈,要想脫身,可不簡單,看這老頭費盡心機折紙船渡河,便知一二。
此刻,遠在地球的另一邊。
同樣是中陰界。
陰森森的大地之上,一個身穿著紅色綢緞衣服的男子騎著一匹馬在很多人的簇擁下急速而行。
這些簇擁的人里,有三五個在吹著嗩吶,很刺耳,卻也帶著一種韻律,不過這些人臉色都白得嚇人,腮上還帶著過于濃艷的腮紅。
他們,就是紙人。
那個騎著馬的紅衣男子,也并非是騎著馬,他胯下的馬是被幾個紙人挑著前進的,并非是自己在走。
因為那馬,完全是紙糊的,用竹條做骨架糊出來的,并非是真的馬匹。
至于馬上的男子,比周圍吹著嗩吶的以及挑著馬急奔的紙人,倒是多顯現出了一些生氣。
他不是紙人,他是真正的人。
這是一支很奇怪的隊伍,奔襲到一處地方,那馬上的男子左右看了看,抬手之間,所有紙人都停了下來。
同時,他手掌上溢出深黑色的霧氣,霧氣之中露出一道慘白色的門戶。
那是一道紙扎的門。
騎馬的紅衣男子伸手打開了紙門,鉆了進去。
隨著這男子出現在小小的冥店之中,讓這里的溫度又下降的一絲。
“老三,你這個大忙人今日倒是來的挺早…”一道陰沉沉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
“哈…八爺,小三子給您請安了。生意做的再大,哪有家族的事重要,家族有事相喚,小三子哪里敢耽擱一秒鐘。不知…我大哥…家主發出紅色召喚令,究竟是因為什么事?”
“什么事?有哪個不長眼的惹我我們唄!”一道粗獷的聲音從幽深之處傳來,緊接著,似乎一道虎背熊腰的人影出現在黑暗中,甕聲道:“誰敢犯我扎紙黃家,我殺他滿門!八爺,大哥,有什么不干凈的活,交給我就是!”
又有一道不陰不陽的聲音出現:“老七,你還是這般暴戾,文明社會,不興打打殺殺,要整人,我們有的是手段,殺人不見血,方顯手段。”
“二哥…”
不多時,小小的冥店里擠滿了人。
上首,正是那個冥店的八尺大漢,以及三個年過半百的中老年。
而下首的兩側,男男女女。
有人穿著大紅大紫的衣服,長袖飄飄。
有人一身盔甲般的折紙鎧甲,威武不凡;
有人畫著濃妝,就像那紙人;
有人陰冷無比,就像推入火葬場的死尸。
但所有人的唇邊,都帶著詭異的殷虹,像是刻意涂抹在唇上的胭脂,很是夸張,也很是刺眼。
賈寶玉說他最喜歡吃姐姐們嘴上的胭脂,但如果他看見這里的胭脂,估計會直接嚇得魂飛魄散。
冥店的空氣中,彌漫著灰燼的氣息。
祭臺前,燃燒著幽綠色的火焰,里面燃燒的,是冥錢和黃紙。
“今日以紅色召喚令呼喚三位長輩,以及諸位兄弟姐妹前來祖地,所為之事,就是因為老祖的本命紙人…”
那大漢站起身來,點了三炷香,恭恭敬敬對著那只破爛的紙人行禮后,插在了香爐里,接著說道:“就在剛剛半個小時之前,老祖的本命紙人,活了過來…”
霎時間,冥店里的氣氛瞬間凝固到了冰點。
“家主,你確定?”有人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大漢微瞇著眼睛,凝重道:“我能以老祖宗的本命紙人開玩笑嗎?”
三位長輩相互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位開口問道:“老祖宗的紙人活動了多長的時間?”
“約有一炷香的時間。”
那身材魁梧作紙甲的漢子一臉興奮:“老祖,還活著?”
“老祖一百多年前咸豐年間得道,后來參加義和團,乃是義和團七大首領之一。當年義和團失敗,為中外合力圍剿,老祖大戰基督紅衣教主,那一戰之后,老祖失蹤,下落不明,只留下這殘破的本命紙人自行返回老家,也就是這里…這也是歷代家主鎮守于此的原因!”
一個頭發已經半百的長輩輕聲說著:“當年黃家爺爺輩便判斷老祖并沒有真正身死道消,而是受了重創,隱藏療傷。這一等,就是兩個甲子,一百多年啊!這一百多年,老祖紙人再無動靜,今日,可算是有了結果。老祖,真的可能還活著,即便肉體不再,也必然轉為鬼修…”
“老大,老祖可留下什么信息?”
“有,留下了一條信息!”
“什么?”
“老君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