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小路盤旋向上,兩人剛好順著這條路上山,然而只走了兩里路,小路到了盡頭,環顧四周很難再找到適合馬匹行進的道路了。
雅克索性抱著莉莉跳下戰馬準備徒步攀登。剛一下馬,兩人前方十多米處的山崖上白光一閃,出現兩個光點組成的虛幻透明人形。
定睛望去,一個是高大壯碩的短發虬髯男子,另一個是高挑的馬尾辮女孩。
兩個人影自然不是真人,但是五官表情和服飾細節都是栩栩如生。
只見兩人背著長劍,手腳并用地攀爬山崖,男子的面色凝重,攀爬中時不時抬頭往上看,神色焦急,卻又不得不經常停下來,騰出手來幫助略微落后的女孩。
女孩則是剛剛收斂了淚水,緊咬住嘴唇控制自己的情緒,偶爾一滴閃亮的東西從臉頰掉落拍在山巖之上。
雅克猜測這應該就是蘇家父女了,大概是回到家中發現母親慘死,兒子不知所蹤,之后看到了兒子留下的文字,便趕緊前往山頂的洞穴,尋找小兒子。當然也有可能是懷著為死去親人報仇的目的,所以兩人都攜帶了兵器。
看來這兩個半透明的人形,便是試煉為雅克他們準備的帶路工具了,跟著他們一定能找到目的地。
果不其然,跟隨著父女二人的半透明虛影,雅克和莉莉終于來到山頂的洞穴入口。
途中仍舊出現了幾只狼人,他們完全無視了蘇家父女的身影,直接便撲向雅克和莉莉。
這種自不量力的舉動,自然是被雅克和莉莉隨手解決了,不過這些狼人只是目光掃過虛幻的蘇家父女,根本不搭理他們,而是將全部的注意力留在了他們身后的雅克和莉莉。
從狼人的表象,雅克當然也就弄清楚了:這些狼人應該不是試煉的一個環節,而是前不久才被狼王帶入到這片遺跡的,所以他們才會無視蘇家人。
“但愿我們不是跟在狼王背后撿垃圾的倒霉蛋,千萬要小心謹慎,胖橘不在身邊,遇到狼王就逃!”雅克叮囑莉莉。
莉莉感到疑惑:“胖橘都進不來的地方,為什么狼王可以呢?”
雅克也想不明白,無奈聳聳肩,恰在此時,前方帶路的蘇家父女的虛影忽然消失了。
兩人才剛進入洞穴沒多遠,而帶路的虛影恰恰消失在一個岔路口上。
雅克氣憤說道:“這是要考驗我們的運氣么?二選一?”
“或者是讓我們分開尋找呢?”莉莉淡淡說道。
雅克立即將莉莉的想法澆滅在萌芽中,“不能分開!萬一遇到狼王,我們兩人聯手還有機會逃掉,要是落單了,就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了。”
對于聯手對付全知者,雅克還真不是盲目自信,半年的苦修,他們兩人還是磨練出了一點成果的。
既然決定一起行動,于是莉莉選擇了一個方向,沿著山洞的通道走了下去。
通道一路向下,又沒有什么阻礙,兩人很快便見到了前方洞穴中露出一大片光來,看來是接近出口了。
洞穴的盡頭是一片四面斷崖的小天井,走出的洞口便是平整的草地,在草地中央出現了兩個虛影,正在激烈底交鋒。
雅克一眼便認出其中一個虛影正是之前那對父女中的女孩,按照木屋內那卷紙卷的記載,這個姑娘的名字應該是蘇妮。
扎著低馬尾的女孩,明顯落在了下風,她的對手比她更為高大,上肢奇長,下肢短小,站在原地也能讓兩只巨大的手掌落在地面上,和之前見到的狼人相比,怪物的臉部特征更為像人。
不過雅克和莉莉都是和能夠釋放地裂術的巨爪狼打過交道的,眼前這個怪物看起來更像是巨爪狼版本的狼人。
女孩和巨爪狼人激烈交鋒,雅克和莉莉干脆站在不遠處的草地上觀看,虛影打架他們是幫不上忙的。
數個回合之后,女孩蘇妮的形勢急轉直下,接連被巨爪狼人擊中,最后更是被兩只巨爪抓住,被狼人彎腰在肩頭上咬了一口。
一咬得手,巨爪狼人將蘇妮往地上一拋,隨后退后幾步離開交戰范圍,竟然蹲下休息了。
蘇妮看看自己的肩頭,虛影雖然展示不出鮮血淋漓的場景,破爛的衣服和翻卷的皮肉,還是讓雅克和莉莉倒吸一口涼氣,受了這樣的咬傷,狼人口中的毒素早已順著傷口進入體內,這個姑娘很快就會被轉化為狼人了,怪不得巨爪狼人退到一邊休息了,已經沒必要打了,眼前的女子就要成為它的同伴了。
女孩腳步踉蹌,為了站穩,將劍柄插入地上,一手撐著,一手舉起長劍,指著前方不遠處悠哉舔舐兩爪的巨爪狼人,嘴巴一開一合,似乎在說什么。
可惜她只是光芒凝聚的虛影,無法發聲,但是觀戰的雅克和莉莉依舊能體會她的悲憤和不甘。
女孩終于到撐著劍柄依然無法站穩的時刻了,只見她忽然調轉手中的長劍,貼著自己的頸項,用力一抹,代表鮮血的光芒噴濺而出,女孩身體向后仰倒,臉上努力擠出一絲微笑,睜著大眼睛。
同時一句話通過精神力轉到兩人的意志世界:
“生而為人,我很驕傲!
為了人類的尊嚴,我絕不會變成那種怪物!”
巨爪狼人有些懊惱,用兩只長臂狠狠拍擊地面,一下、兩下、三下。
前兩下拍擊,由于巨爪狼人不是實體,并沒有任何動靜,到了第三下,地面忽然隨著它的拍擊震動了一下。
雅克頓時神色一凜,注意力迅速從女孩蘇妮的自盡中跳轉出來,凝神觀察巨爪狼人。
此時的巨爪狼人忽然從光芒凝聚的虛幻影子,變成了實體,生動的表情,真實的毛發,甚至還配合敲擊地面發出了一聲怒吼。
看來它已經由虛轉實,變成了試煉的一部分了,雅克不用猜都知道,現在他們的目標就是打倒它!
見莉莉想要率先沖上去,雅克將手中的長刀一橫,用刀鞘攔住了莉莉的身形:“莉莉師傅,讓我來吧。”
莉莉本想爭一下,她也被蘇妮的遭遇弄得胸中氣悶,想要在這只巨爪狼人身上好好發泄一下。但是雅克破天荒地喊了一句:“莉莉師傅!”
她知道這是雅克極為生氣的時候才會對自己用這種敬稱,于是莉莉停住腳步,將戰斗留給了自己的徒弟。
雅克對莉莉點了點頭,讓她安心,便握著長刀走向巨爪狼人。
巨爪狼人并沒有在第一時間撲向雅克,而是用兩只前爪撐地,沿著斜線向著雅克的左側緩緩走動,邊走邊觀察面前的對手。
雅克依舊保持著前進的腳步,并沒見到他扭轉身體,但是他每一步跨出,總是正面對著巨爪狼人。
從步法移動上來看,這頭巨爪狼人是具備極強的智慧的,它僅僅從雅克持刀的方式便判斷出雅克是右手用刀,比起遠攻,更擅長近戰,而且手握刀柄蓄勢待發,長刀出鞘的第一刀定然是雷霆一擊。
所以巨爪狼人一直往雅克的左前方移動,那里是雅克拔刀一擊的攻擊盲點。
而雅克卻始終沒有讓它走入自己的攻擊盲區,一直保持正面迎向對手。
巨爪狼人見連續走了幾步都沒有繞到雅克的左側,索性忽然矮下身形,忽然向斜前方加速躍出,想靠速度繞到雅克的側面。
雅克也很快跟上它的動作,每一步都是斜跨出去,緊握刀柄做出隨時攻擊的準備。
在雙方距離只有幾步遠的位置,巨爪狼人忽然向右轉向,想要轉向右翼突襲雅克。
而雅克卻并未調轉方向,而是弓步屈身,將刀鞘壓到自己的膝蓋之下,才猛然抽刀出鞘。
長刀如一條銀龍,從刀鞘中鉆出,由下至上,劃出一道彎月。
砍出一刀的同時,雅克左腳貼著銀色彎月又前跨一步,左臂擺動揮舞著刀鞘砸向前方。
“嘭!”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雅克的揮出的刀鞘撞在巨爪狼人堅硬的頭骨之上。
不知何時,它已經竄到了雅克的面前,高舉兩只巨大的前爪,以凌空撲擊的姿勢,從上而下襲向雅克。
雅克的這一刀鞘直接將巨爪狼人打蒙了!
它先是向右緊急變向,又突然折向左,接著撲擊而出,想要一擊擊殺眼前的對手,卻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能突然揮出刀鞘打在自己的頭上。
不對啊!他怎么會突然離我這么近?
巨爪狼人根本還沒想明白為什么雅克不在它預估的撲擊位置,就覺得自己的上半身變得不受控制起來,順著刀鞘打擊的方向,向著雅克的右側橫飛出去。
徒勞地揮動兩只前爪抓向雅克,卻因為飛得太遠,抓了個空,想用大嘴咬向雅克,臉上挨了一刀鞘,根本沒有力氣張開嘴。
身體在空中橫翻一圈,巨爪狼人忽然在雅克身前看見了半具身體,鮮血正沿著整齊的斷面向外滲出。
重重地摔在地上,巨爪狼人想要再次站起,卻只能指揮自己的兩只前爪在空中無助地抓了一把。
剛才看見的下半身,大約真是自己的!
雅克由下至上一刀將巨爪狼人腰斬,接著從容梟首,一番動作完成之后,并未松懈,而是警惕地觀察四周,等待新的變化。
以備戰的只是等了一分鐘,依然沒有新的敵人出現,而雅克身后的莉莉突然說話了:“雅克,開看這里,那個女孩…”
雅克轉頭一看,剛才女孩虛影倒地的地方,虛影已經消失了,變成了一具白骨,骨架偏小,旁邊還落著一柄褐色長劍,看起來確實是那個不愿意變為狼人而選擇自刎的女孩。
雅克上前,彎腰拾起了銹跡斑斑的褐色長劍,看起來只是普通的鐵劍,但是入手之后,雅克總覺得此劍定然有特別之處,猶豫再三之后還是將其插入背囊之中。
莉莉倒也不關系一柄破劍,走上前來拉住雅克的手就往山洞回返,“這邊已經走到頭了,我們現在返回岔路口,去看看那條路上有什么。”
雅克想想這里就是某位上古大佬的傳承試煉,也不要去那么多合理性了,按照大佬指點的路徑去完成任務就行。這條路到了盡頭,那自然應該返回,換一條路碰碰運氣了。
返回,換路,兩人懵頭轉入另一條岔路,走了一陣,前方又是忽然開朗,鉆出洞來一瞧。
嘿!和剛才的場景一模一樣,山崖環繞的天井平地,一地綠草,草坪中間兩個依舊是兩個虛影正在激烈對戰。
只不過這次一方變成了短發虬須的漢子,另一方這另一頭狼人,這頭狼人的外形與雅克在地方其他見到狼人如出一轍。
仔細看去,情形似乎和雅克預想的不同。
之前的戰斗,叫蘇妮的女孩打起來左支右拙,一直處于下風。而在這里,短發壯漢同樣是手持長劍,卻將狼人逼得節節敗退,處于絕對的下風。
雙方越打越火熱,而雅克卻感到眼前兩個正在交戰的虛影似乎正在逐漸凝實。
大約是特意為了證明雅克的觀察并沒有錯,雙方連續攻防幾個回合之后,交戰的雙方真的變成了實體!
等到雙方終于轉化成為實體,雅克和莉莉能夠聽到從短發男子口中發出的聲音:“快說!我兒子在哪?”
勉力抵擋男子進攻的狼人答道:“我不知道!你是誰?別煩我!”
“還不承認!”男子跳開戰圈揮劍指著一個方向,說道:“那幾具尸體都是我兒子的朋友,你還敢抵賴!說,我兒子是不是也被你殺害了!”
狼人扭頭看去,滿臉驚駭,大驚道:“怎么變成人了?他們不是怪物么?我剛才殺掉的明明就是怪物!怎么會這樣!”
“怪物!”短發男子笑道:“他們是怪物?那你又是什么?你去水塘邊看看啊,看看你是什么!”
狼人根本顧不上繼續和短發男子對戰,轉身便往幾米外跑去,雖然那里并沒有水塘,但是狼人依舊跪到地上,兩爪撐地,低頭仔細打量。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狼人伸出爪來撫摸自己的臉龐,又都被自己毛茸茸的爪子給吸引了注意,開始仔細打量自己的爪子。
“不!”
一聲慘嚎,狼人捂住臉在地上打滾。
“怎么會這樣!我怎么變成怪物了!”
狼人的世界正在崩塌,翻滾幾圈之后,它終于爬起來,呢喃說道:“我是誰?我怎么在這里?我不該是這樣啊!”
短發虬髯男子雙臂抱懷,冷眼旁觀,他也搞不清楚這怪物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是人變成的怪物。
狼人抬頭再次望向短發虬須漢子,忽然呆立,半晌之后,哭泣喊道: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