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月9日,太和州西境,淂東縣。
“這個位置…看上去該打,但是很不好打。”
郭兼大校沉思許久后,對著地圖上預定的攻擊點畫了個叉,然后看了看手表,道“在這紙上談兵沒用,走,出去吧,到實地看看去!”
九月底,以突厥軍為主的邊緣聯合軍與九州軍在太和州西南的圩陽郡爆發大戰,以九州軍的勝利結束。
這場戰役過后,聯軍倉皇撤離,而九州軍則乘勝追擊。但禍福相依,突厥軍畢竟經驗豐富,在撤退途中依托地形打了幾次反擊,對一些冒進的華盟部隊造成了不小的損失。鑒于此,指揮部要求前線穩住陣腳有序追擊,這降低了風險,也使得聯軍得以在邊境一帶重組了防線。
然而聯軍同樣也有壞消息。九月初他們發動的戰役成功突入東達契亞河間地,將羅馬軍殘部分割為兩個集團包圍了起來。這兩個集團斷絕補給,本來崩潰只是時間問題,當時的聯軍甚至沒太把他們當回事,只是簡單從后方調來步兵準備一點點吃掉。但沒想到這些羅馬人被包圍后反而爆發出了驚人的戰斗力,硬生生在包圍圈中堅持了下來。而且圩陽戰役后九州軍騰出手來,發現這些友軍仍在堅持,就設法空投補給,緩解了他們的困境。
所以現在聯軍的前線部隊面臨一個很尷尬的局面,一方面自己要建設防線抵擋東方的九州軍即將發動的攻勢,另一方面背后的兩個釘子又沒拔掉,可真是字面意義上的如芒在背了。
聯軍的不利便是九州軍的有利,在這有利態勢下,太和戰區總指揮部調兵遣將,籌謀發動一次大規模攻勢,將戰線恢復到九月前的位置。為了盡可能提高成功率,他們從河中軍區調來一批有進攻經驗的軍官,以為下一步作戰提供參謀。
之前在東線用裝甲部隊屢次打出漂亮勝利的郭兼就是在這個背景下,從河中前線來到了太和西境。
他所在的西二軍團部署于淂水郡東部,此郡位于華羅界河淂水(德涅斯特河)下游東側,原為重要的邊境口岸,現在大部分區域被突厥軍隊占據設防。淂水西岸不遠處,就是被包圍的羅馬軍右集團,所以戰區計劃在此地發動主攻,突破防線解救友軍一舉兩得。
但郭兼抵達前線后,發現這個方案有很大的問題。淂水郡地處邊境,是斯拉夫莽林的一部分,森林雖不如北線那般密集,但也遍布整個郡域,防守方很容易隱蔽在里面。如果九州軍從這里發動進攻,空軍優勢難以發揮,地面單位也沒法展開,從林間狹地穿過幾乎必然中伏遭受夾擊,風險極大。
“所以,你的意思是更換主攻方向?”一名青年少校跟著郭兼一起往門外走,一邊走一邊問道。
此人叫李不繹,跟郭兼是雁門兵學院的同學,同期入伍,開戰后一直在西線,戰事不多,升遷沒有郭兼快。由于有這層關系在,當聲名赫赫的郭兼等人抵達后,就由他來負責接待協調。
郭兼也沒把這同學當下級,出門左右瞟了一眼無人,就繼續說道“就像剛才咱說的那樣,臨二軍近千輛戰車,在淂水根本展不開,正面鋪那點形成不了壓制力,撞上完備陣地只能是一隊隊送死。要是早點開打也就罷了,但到現在部署動靜這么大,對面突厥人肯定聞到味道了,不知道在林子里布了什么陰謀詭計就等著我們呢。你說這能死沖?”
李不繹領著他上了一輛無標識的四輪輕便軍車,問道“道理是這個道理,誰都知道這不好打。但大軍不能空等,如果這里不打,又該打哪?”
郭兼掏出一張地圖看了起來“我有了一些想法,但還不確定,先出去轉兩圈再說吧。”
李不繹點火發動了車子,抬開離合開了出去“好吧,但按條例,我們不能離前線太近,其實出去也看不了多少。”
郭兼嘿嘿一笑“你不說,我不說,去了哪又誰知道呢?”
李不繹一腳油門踩下去,嘆氣道“我就知道你這德性…算了,舍命陪君子吧。”
車子很快開出了營地,進入了淂水郡四通八達的道路網中。李不繹按郭兼的指示開去了幾個地方,雖然運氣好沒遇到什么危險,但這位大神都不怎么滿意,開著開著就到了下午。
“再去北安縣道那里看看,不行就回去吧…咦,這是,下雪了?”郭兼抬起頭來,看到擋風玻璃上逐漸出現了幾個水點,微微驚訝,又開始思考起來。
而開車的李不繹更早注意到了這一點,道“今年下得有點早,不過立冬都過了,也不算奇怪…!”
雪突然間大了起來,幾乎蓋住了半個前擋。
兩人吸了一口氣,然后同時說道“麻煩了!”
李不繹打開了雨刷,臉色鐵青地說道“本來就不好打,這又下起了雪,真是他了。”
郭兼左右看了看,目光又回到了地圖上,慢慢說道“這時候突厥人該松口氣了吧…嗯,等等,你不覺得這反而是個機會嗎?”
“啊?”李不繹打了把方向入彎,“你是說,趁下雪敵人松懈的時候攻過去?”
郭兼點頭道“就咱今天看的那幾個地方,都談不上合適,要是按計劃攻過去,成算實在不高。本來都這節骨眼了也沒別的辦法可想了,但若趁這場雪做個局,讓對面放松警惕,我們有心打無備,那反倒有勝機了。”
李不繹笑了笑“你倒是打的好算盤,但這不是把人當傻子了?不過一場雪而已,他們就算樂一陣子,難不成還能把壕溝填了大炮撤了?等到一開打,照樣兇猛。”
“傻子?”郭兼也跟著笑道“你還真說到點子上了,在軍中這幾年下來,我最大的感想就是真的有很多傻子。啥也不懂只會跟著教案在紙上比劃的,還有更傻的連教案都看不懂的,最傻的是那些以為自己不傻卻凈出傻主意的。不光一線傻,二線搞后勤的搞裝備的,那也是一抓一大把的傻子。不光軍里這樣,外面也這樣,三省六部全是傻子,民間不懂裝懂還胡吹的那可就更多了…但只有我們傻嗎?不,對面那些人一樣傻!
那些突厥人,之前屢戰屢勝的時候都一個個英明神武的,但一旦打了敗仗,傻相就都露出來了。什么丟下友軍先跑的,欺瞞上級假報戰況的,明知送死卻為了戰功非要派手下上前頂著的…一幫子蠢貨。
就在前線狂挖壕溝的時候,你覺得那偽聯軍后方在干什么,調度物資支援前線嗎?呵,就我看,十分功夫能有三分用來備戰就不錯了,剩下七分全在相互推諉扯皮!圩陽那么大一場敗仗,這口鍋哪個頭頭背得起?不趕緊掰扯明白了,就算接下來守住淂水又能怎么樣?
咱倆出門逛的這陣子,說不定南邊就正有兩派人在唇槍舌劍呢,一派力主頑抗到底,另一派則說要收縮防線甚至想跟我們求和。呵呵,這場雪未必給真刀真槍的戰場造成多大麻煩,卻肯定對那唇槍舌劍的戰場影響甚遠。
自古至今,打仗看的不是統軍的聰明人有多聰明,而是傻子有多傻。只要對面有傻子,咱們的計劃就有希望。”
李不繹聽了個目瞪口呆,半晌才說道“所以,你是把希望放在對面的傻子上?…我也不是說不對,但這是不是太被動了?”
郭兼嘿嘿笑道“不被動不被動,我們可以主動操作一下嘛。搞點佯攻,主動給那些間諜喂點料,西邊被圍的羅馬人也可以找點事配合一下。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兵不厭詐嘛。”
李不繹按了按太陽穴“這需要時間,整個計劃可能都要延誤。不過拖段時間說不定能趕上…總之,回去再說吧。”
“他們這是在修工事?”
看著遠處忙碌的工地,突厥軍少尉魯密爾喃喃自語道。
魯密爾原本是突厥第3裝甲師第一重戰車營的一名排長。五天前,東邊的九州軍對淂水防線發動了一次規模浩大的進攻,炮火連綿不絕,天上飛機把炸彈就像不要錢一樣扔下來,地面上戰車如洪水般蜂擁而至,而包圍圈內的羅馬軍也策應這次攻勢發起了拼死突圍。淂水防線受到內外夾擊,魯密爾所在的營不斷調動救火,損失慘重。最終,聯軍還是憑借地形勉強擋住了進攻,守住了防線,魯密爾也因一戰擊毀四輛敵軍戰車的戰功得以代替陣亡的前營長暫時帶領這個損失大半的營作戰。
雖然當了代營長,但魯密爾仍然保持著之前的習慣,作戰前親自輕裝到前線偵察。這幾天戰場形勢仍十分緊張,雙方小規模交火持續不斷,不過隨著雪勢增大,戰況也逐漸冷卻下來。現在九州軍在前線修筑工事,說明他們由攻轉守,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可能不會再對聯軍施加太大壓力,對于自己這邊來說是好事。
魯密爾對此有些慶幸,但也產生了新的憂慮。相比聯軍這邊挖溝筑堡全靠人力的情況,九州軍的工地上幾臺挖掘機和推土機轟隆作響,工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型,效率要高太多了。
由于邊緣聯合一方不惜代價發展軍事工業,他們的軍力在一定程度上能與華盟抗衡,但是民間經濟與工業仍差距巨大。隨著華盟動員程度的提升,這些民間底蘊也越來越成為軍事的助力,無論是后勤還是工程建設,九州軍都比聯軍好上太多,成為戰斗力天平上的一大砝碼。
魯密爾把看到的東西簡單畫下來,估算了一下進度,便默默離開向后返回陣地。
他們的陣地位于前線西側一處林間村鎮附近,鎮外溝壑縱橫,鎮內屋舍也被改造成了步兵工事。之前的戰斗中,這處陣地成為雙方激烈爭奪的焦點之一,突厥人前后投入數千步兵和上百輛戰車才堪堪守住。此時陣地中的守軍已經換了個遍,幾乎全部都是從后方填上來的,最初的駐軍已經不剩幾個人了。
為了加強防御,即便現在天上正下著大雪,士兵們仍在陣地上奮力挖著壕溝。這個月突然降溫,而戰事倉促,冬裝未能送到前線上來,大部分人穿得都是秋裝,甚至連手套都沒幾雙,勞作得雙手龜裂出血卻也不能停,與一線之隔的九州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魯密爾眉頭直皺,卻也不好說什么,現在的條件就是這樣,即使再苦,也比丟命強。
他過了哨檢,越過壕溝,回到自己所率的戰車營駐地之中。戰車兵不需要去挖溝,但也同樣不輕松,需要把戰損或拋錨的各型戰車盡可能修復起來,麻煩層出不窮。
魯密爾在場地里轉了一圈,感覺情況并不樂觀,后方送上來的備件和工具捉襟見肘,只能拆東墻補西墻,把半毀的車上的零件拆下來用,而且缺乏工程機械,只能靠人力拆運,效率很低。
這些問題他就不能坐視了,進入營部所在的小屋子里,找到自己的副手克烈問道“有新消息了沒?下批補給什么時候到?”
不出預料,克烈一臉陰霾地說道“說是要延期到22號了,而且仍舊沒有冬裝,只有一批糧食,數量還不足。”
魯密爾急道“后方在搞什么!這才多點東西,怎么這么久還沒湊齊?…算了,就算人挨凍,總不能讓戰車也廢著吧,申請的援助還沒下文嗎?”
說到這個,克烈的表情有些古怪,慢慢說道“有好消息有壞消息。好消息是,跟著下一批補給,會有一批新車和補充人員一起來。但壞消息…一起來的不光有這些物資,還有一個新營長。”
“啊?”魯密爾有些驚訝。之前第三師的師長曾來營地巡視,對他很是欣賞,許諾盡快給他晉升軍銜,正式升任營長。這事幾乎整個營的人都知道,但怎么又變卦換別人來了?
魯密爾一時不知說什么好,見他尷尬,克烈又小聲解釋道“大概不是師長反悔了,新來的那個營長,是姓坦耶里末的。”
“坦耶里末?原來如此,呵…”魯密爾明白了。
突厥人原本并無姓氏,是正式開國之后才仿照先進國家習俗規定國民必須取姓的,坦耶里末先祖曾在坦耶里一戰中立下重大戰功,因此被當時的可汗賜姓為坦耶里末。當年的英雄們起起伏伏,有的逐漸家境敗落,有的卻愈發紅火,坦耶里末家族的經營就極為成功,在政軍商三界都有崇高地位。以他們家的本事,安插子弟來前線鍍金顯然毫無難度。
魯密爾呵呵笑了幾句,沉默了一會兒,又輕輕說道“也是好事,老爺們不是傻子,不會輕易來前線送死。他們敢派人來,說明是收到了消息,知道暫時不會有大戰了。既然如此,我們也就安全了,該歇歇了。”
說著,他坐到了一張舊椅子上,癱著抬頭看著天花板,久久沒有說話。
克烈看他這樣子,微嘆了一口氣,然后搖搖頭,繼續忙書案去了。
“好,把這些都給兄弟們發下去!”
營地高臺上,一名留著漂亮小胡子的男子揮手一呼,立刻就有幾人抬著箱子來到場下,把里面的香煙和甜品發給在座的士兵們。
這名男子就是今日抵達的新營長坦耶里末·納伊,他帶著數十輛車風風光光上任,一到場就給了營中舊人一個下馬威,召集起來訓話。不過打完一巴掌又給了個甜棗,訓話結束后立刻就把自己帶來的好東西亮了出來收買人心,一通操作可真是嫻熟。
“這…”魯密爾作為前代營長,第一批拿到了發下來的補給品,現在拿在手里反復看著,心情復雜。這些東西平日里難得一見,現在這新營長居然豪奢地大把派送,背后的能量可真是不小。
他把一盒香煙插進兜里,隔著薄薄的布料摸了摸,又搖頭低聲說道“還不如多發件棉衣。”
沒想到他這低聲一嘟囔就被下場巡視的納伊聽到了,但納伊面上也不以為忤,對他輕聲道“這不用擔心。”然后又抬高音調,高聲對全體士兵喊道“現在前線補給不暢,是因為被圍的羅馬軍仍未被完全消滅,但這不會太久了!不久后,等到整合完成,我們就會開赴淂水西岸,去完成對羅馬軍的最后一擊!到時候,冬衣會有的,戰功也會有的!”
士兵們拿到了煙糖,又被他這么一畫餅,之前對這位新營長的疑慮一掃而空,跟著亢奮地呼喊起來。魯密爾雖仍暗暗有點不服氣,卻也只能隨大流樂起來。
經過三天訓練整合后,他們與周圍幾部友軍集結起來一同向西轉移,參加對羅馬殘部的剿滅戰。
聯軍完成對羅馬殘部的分割包圍之后,本以為勝券在握,沒有立刻對他們展開大規模進攻,只是不斷增兵強化包圍,逐步蠶食,以免遭遇困獸之斗徒增損失。但沒想到這些被包圍的羅馬人在華盟的空中支援下竟然死死守了下來,不但牽制了大量聯軍兵力,還在上次戰役中發動突圍,讓聯軍左支右絀很是狼狽。戰役結束后,聯軍再不能容忍他們的存在,開始計劃將他們徹底剿滅。正好,各方情報匯總后,指揮部研判九州軍短期內不會發動大規模進攻,便從前線抽回了一部分兵力,準備與后方兵力一同對被包圍的羅馬軍右集團展開攻擊。
不料,正當他們轉移到一半的時候,戰場突然發生了變化。
“沒時間了,必須立刻支援前線!”魯密爾怒吼道。
“不行,這命令沒有師級的印章,不能執行!”納伊斷然回絕。
z208州道旁的一處小樹林中,第一戰車營的兩個軍官正在激烈爭執著。
他們本正沿著公路向西行進,即將抵達淂水河上的黃門大橋,但這時候突然遭遇經典的戰前三件套通信干擾、火炮轟鳴和防空警報,情況急轉直下。
面對天上突然出現的華盟機群,繼續暴露在公路上顯然是危險的,因此他們撤離到兩側的樹林中隱蔽。一段時間后,一輛小車從東而來,帶來了第129步兵師第三步兵團的通信,信中聲稱他們遭到了九州軍的猛烈突襲,請求任何收到消息的友軍前去支援。
魯密爾看到這信,背上的汗都流出來了。129師三團的駐地跟第一戰車營之前的駐地一樣,都是戰線上的林間豁口,要是守不住,那可是要出大事了,因此他主張立刻前去支援。
但納伊并不這么想,或者說并不想去冒險,以沒有收到上級的正式調令為由拒絕。就在吵架的這當口,他還在指令通信兵對著電臺做無謂的嘗試,而無論怎么嘗試,收到的信號都是根本無法解讀的雜音。
魯密爾對此哭笑不得,道“營長!現在的戰場可不是你在軍校里學的那樣了,無線電根本不能指望,等到上級命令送過來不知道都什么時候了,我們必須有自己的判斷!”
實際上突厥軍最大的優勢不是戰車飛機,而是長年戰爭積累下來的大量經驗豐富的基層軍官。在被廣泛電磁壓制的惡劣通信條件下,正是因為這些基層軍官的自主行動,才使整體的軍事聯系得以維持,不至于遭遇突襲時一潰千里。
但納伊不這么看,或者看待問題的“層次”比魯密爾更高。去救援友軍,既要面對九州軍的強攻會有生命風險,也會有違反行軍計劃的政治風險;而如果不去,就算前線敗了,又跟他有什么關系呢?最終,他還是決定無視求援,等待空襲過去后繼續前進。
可是沒想到,他不去面對敵人,敵人卻來找他了。
甚至還沒等戰車營做好準備再次上路,后方的偵察哨就狼狽發來急報“東邊,東邊出現了華盟的戰車,數量超過二十!”
“什么?”不光是納伊,就連魯密爾都震驚了起來。他雖然認為必須要去支援前線,但也沒想到前線會失守這么快,要知道上次戰斗各處豁口可是足足擋了好幾天的啊!
但鐵一樣的事實放在眼前,他們也沒什么好說的,只能匆匆組織防御。至少在這時候他們的優勢不小,數量較多,隱蔽在林地中也是以逸待勞。
魯密爾不想再跟納伊呆在一起鬧心,回到了前線自己的座駕中。
他指揮的戰車是一輛改進型的七式重戰車,相比原版最大的改進是發動機從汽油機換成了柴油機,具備更高的穩定性和更長的續航,厚重的裝甲和強大的85主炮還是一如往常的令人安心。
“等到敵軍出現,你就直接把頭車給打掉,把他們堵在路上。”他對車內炮手如此叮囑道。
說完,他就離開戰車,攀到一棵樹上看著遠方公路附近的地形,在心中如同下棋一般規劃起來。如果自己是九州軍的指揮官,行進在路上頭車遇襲,自己會怎么辦?不能冒進,一定要先疏散開。既然如此,那么伏擊方這一邊也要做好應對,接下來要抓緊時間攻擊…
籌謀的時候,一隊華盟戰機呼嘯而至,在路旁的樹林間隨意扔下了一堆炸彈。它們并不是發現了林間隱藏的戰車,只是預備性地攻擊,沒有對魯密爾他們造成太多損失,而這反而預示了敵軍主力即將到來。
不久后,遠方的道路拐角處就出現了戰車的身影,魯密爾立刻翻身下樹,回到戰車中,用車長鏡觀察過去。
“好,再近點…嗯?”
剛才他遠遠一看,見路上前幾輛車是有炮塔的,便以為是常見的30式,沒怎么在意。但現在仔細一看,卻發現它們與30式有很明顯的不一樣,最大的區別是炮塔,體積大了許多,且與之前棱角分明的外形不同,整體圓潤如同一只碗倒扣在車體上一樣。其它細節上也有許多差別,體積似乎也大上了一圈。
“新型戰車?”魯密爾心里一咯噔。
大戰剛開始的時候,由于30式戰車的初期表現不佳,華盟內部曾大舉宣傳研發中的新型戰車的新聞以提振民心士氣,但隨著戰局的穩定,進一步的研發進度很快就從公眾視野中消失了。難不成是隱藏多時后,他們突然在戰場上投入了新型戰車?
“如果是這樣的話,前線被突破得如此之快就可以解釋了…”
正當他思考的時候,炮手已經按照之前他的指令,對進入了射程的敵方頭車打出了穿甲彈。
火炮后坐拋殼,刺鼻的火藥味在車體內彌漫開來,魯密爾緊張地望向目標“擊中了嗎?”
目標離自己差不多五百米,正是黃金射擊距離,而炮手瞄準多時,幾乎沒有失手的可能。然而射擊過后,目標依然在向前轟隆行進著,不過原本探出頭來的駕駛員和車長都縮回了車體內,炮塔轉動起來,顯然是意識到受到了伏擊。
片刻之后,周圍潛伏的其余戰車也先后發動了攻擊,炮彈以近三倍音速接連飛去,然而硝煙散去之后,目標依然在繼續行進著。
“沒擊穿!”魯密爾驚駭道。
七式重戰所發射的穿甲彈在這個距離上可擊破150的垂直裝甲,就連自己都扛不住,對方中了這么多彈之后居然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到底是配備了多厚的裝甲?
而目標并沒有坐以待斃,很快找到了一輛暴露身形的七式重戰,炮口發出火光,于此同時開始釋放煙霧,掩蓋住了自己和臨近隊友。
這輛七式重戰就在魯密爾身邊不遠處,幾乎就在遠處戰車炮口冒火的同時,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就傳了過來。魯密爾向它看了一會兒,許久沒有動作,多半是正面被擊穿,里面的乘員兇多吉少了。
他感覺大腦發麻,本來自己這邊伏擊成功,優勢很大,但敵方的性能硬生生抹平了這個優勢,接下來還怎么打?
留給他思考的時間并不多,在煙霧的掩護下,公路上的新型戰車很快離開公路,展開成進攻橫隊。不多時,一整排兇悍的長管火炮就從煙霧中露了出來,開始左右轉動搜索目標。
“先不要打,把他們放到三百米內再開火!”魯密爾寄希望于拉近距離后提升穿甲力,但由于電磁干擾,他的命令沒法送出去太遠。外圍的其它戰車可能是出于恐懼,對著釋出煙霧的新型華盟戰車展開了瘋狂的攻擊,但這依然沒多大效果,反而暴露了自己。
一連串炮聲響起,不知多少叱詫風云的七式重戰車被擊毀,其中一輛甚至內部彈藥殉爆,炮塔都飛了起來。
更糟糕的是,后部的納伊見勢不妙,直接帶著周邊的親信部隊先撤一步了。
魯密爾禁不住往車壁上一捶,道“打煙霧,我們也走!”
“不能讓他們就這么走了,二連回路上去,插到前面反包圍!”
車隊后方的一輛指揮車中,高晗中校意氣風發地發布著命令。
在他的前方,一整排49式重型戰車正以戰斗隊形在林地中向前推進,橫掃一切擋路之敵。
49式是戰后華盟緊急推進的重型戰車項目,以壓制聯軍著名的七式重戰和雄象戰車為設計目標。經過多個項目的并行發展與相互競爭后,最終定型的戰車配備了100主炮,使用一體成型的鑄造炮塔,車體正面裝甲厚達120,側面也有千瓦的強力柴油機驅動,全重比計劃的45噸略微超出,達到49噸,因此被命名為49式重型戰車。
這型戰車剛定型投產還沒多久,本來不會這么快就投入戰場,但由于之前西線的形勢變化,指揮部決定以一系列戰略欺騙迷惑聯軍,再以一次決定性的進攻突破防線,為了盡可能提高勝率,便決定把這個新家伙調過來。
目前49式正式生產了32輛,再加上前期生產的一些配置雜七雜八的試驗車,都拉過來組建了一支直屬西二軍團的獨立重型戰車營,準備投入新的作戰。
時至今日,計劃進行得十分成功,聯軍完全被九州軍的行動所迷惑,削弱了對前線的支持。而西二軍團則正是趁他們前線空虛的這個機會發動籌謀已久的猛攻,以獨立重型戰車營為矛頭,向聯軍防線攻過去。
這次進攻比預想的更順利,由于聯軍前線部隊太過松懈,甚至49式還沒怎么發威,友軍就撕開了防線。因此意猶未盡的指揮部干脆讓獨立營繼續向縱深突破,試圖趁敵不備奪取重要的黃門大橋,然后,就在途中遭遇了伏擊…反過來把敵人打了個屁滾尿流。
“呵,不過如此。”高晗從指揮車中爬出來,看向遠方敵方戰車匆忙撤離冒出的尾氣,暢快地喊道“跑吧,跑吧,遲早有一日跑無可跑,得跑回你們那山溝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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