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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大燈塔

熊貓書庫    1255再鑄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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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66年,5月4日,東海國,黃島。

  黃海北部彌漫著海霧,一艘仿順風級而造的大貨船正在向北行駛。在它的桅桿,一個年歲不大的矮小水手正努力朝北邊張望著,尋找陸地的蹤跡。

  突然間,他隱約在北邊的海平線看到了一處光亮,于是趕緊定睛朝那邊看去,果然,并不是錯覺,真的是火光!

  他急忙朝下面的甲板喊了起來:“看見了,看見了,北邊有火光!”

  甲板還有幾個水手,或老或小,或高或矮,或正在張望附近的海面,或在打瞌睡,此時聽到他的叫喊,都精神了起來,各自往附近的高處攀去,往北邊遠眺了起來。

  本船的綱首,一個三十多歲的矮小精壯漢子,三下五除二爬到了望斗,又對小水手問道:“哪呢,哪呢,讓我看看。”

  小水手往北邊略偏西的方向一指,綱首定睛一看,果然發現了一點光亮。然后,他仔細地從懷中掏出一個檀木長條盒子,從里面取出一枚精致的望遠鏡,將它拉伸開來,就拿在眼前朝那邊看去。在鏡筒之中,火光就更清晰了,方還隱約有一道煙柱,他把鏡頭往西挪了一點,又掃到了一處小一點的火光。

  “好嘞!”綱首拍拍小水手的肩膀,“咱這就到東海國了,等會兒好好看看,別的地方可沒這般景致!”

  小水手應了一聲,然后便繼續往火光的方向看去,不過船行緩慢,海霧仍不見散,一時半會兒還是只能看到星點的火光,看不出別的什么東西。

  綱首收了望遠鏡,往外一翻,便麻利地從桅桿滑了下去。回到了甲板之后,幾個商人已經聞聲從艉樓中走了出來,見了綱首,便紛紛問道:“沙兄,可是到了?”

  綱首點頭道:“兩處燈火,一東一西,西小東大,正是黃島兩處燈塔,我們這便到了。不過即便見了燈火,抵岸也得一個多時辰,哥兒幾個還是先回去歇息吧。”

  這幾名商人并非旅客,而是這艘船的共同船東。他們的運營模式就是這個時代常見的合股經營“拼船”:海風浪大,船越大越安全,但是大船好造,能裝滿一整艘船的貨物卻不好置辦,所以相識的小海商經常合股買來大船,請精通航海者牽頭作綱首掌船,其余人各自分得一部分艙位裝入貨物,共同出海經商。

  這些商人是淮南西路安慶府人士,原先各自經商,家里素有交情。其中一個姓沙名正誼的,前幾年去了東海國做生意,收獲頗豐,回家鄉后與幾位好友一說,他們都頗為意動,最后就決定共同出資造船,請沙正誼為綱首,其余人也搭船一起來東海國探探行市,于是便有了這次行程。

  這船采用近些年南北糅合的新式設計,身長、肚大、平甲板、低艉樓,有首斜桅和三根桅桿,艏斜桅掛三角帆,艏桅掛大面積的軟帆,后兩桅仍然用了便于操控的硬帆,不過帆面改良成了類似廣船的扇形,效率更高。這種船型取得了載貨量、航速和操縱性的平衡,適航性又好,在運輸方面有明顯的優勢,在南宋各地造船廠迅速傳播開來,在大型船只領域幾乎有一統天下的趨勢,私下里又被各家船匠稱作“東船”。

  就這艘船而言,它是在建康府(南京)建造的,通過了崇明船級社的認證,船長超過十丈,可載重四千二百石(300t)或二百一十箱(“箱”是東海標準組推出的一種丈量船舶內部空間容積的單位,類似于“總噸”,3立方米為一箱,以當前的標準,可載客一人或裝入二十石糧食),足足用了五千貫才建成,但也確實值這個價。

  沙正誼有了大船,航海更安全,作為綱首分到的運貨量也比以前更多;而其他人省去了自己開船和雇工的麻煩,還有熟人可以引路,相當于不費太大力氣就做成了生意,可謂多贏。

  這沙綱首也是有本事的,當初在膠州聽了幾次講座,又把東海商社發賣的航海手冊讀過幾遍,買了一套航海儀器,便敢出了長江就走外海直奔東海國了。這么盲走,到達時居然沒偏航多少,真是膽大又運氣好。

  聽了沙綱首的勸告,商人們并沒有在意,而是繼續在甲板等了起來——從安慶出發到現在,半個月都等過來了,還差這一個時辰?反正現在已經是夏天了,吹吹海風正好乘涼,舒適得很。

  臨近到岸,也不需省了,綱首把鐵爐和木炭拿了出來,搬到甲板煮了茶喝。幾個商人圍坐在艏甲板,有的喝著茶,有的翻看著在崇明買的東海市場行情匯報,有的和沙正誼討論起了東海風土人情,不時往北方瞅一眼,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我看這鋼材便可多買點,據說蔡國公欲置辦軍械,若是事成,鋼價還得…”一個名叫宮文昌的商人正侃侃而談著商業經,突然不經意間轉頭看到了北方的景象,便一下子停住了話語,嘴巴大張著,然后一下子站了起來。“那…那邊…我的天哪!”

  眾人看到他的反應,也紛紛轉頭往北邊望去,然后紛紛也做出了與宮文昌相同的反應:“居然真的如此壯美!”

  不知道什么時候,海霧已經被風吹散,太陽高高掛了起來,可見度一下子高了許多。自海望去,東北邊高大的嶗山清晰可見,西邊矮小一些的珠山在視野中也很顯眼,正北方大量帆船的身影顯現出來,間或可以見到掛著紅白海翼帆的東海軍艦在岸邊巡游著…但這些都不稀奇,稀奇的是,在北邊的東海灣(膠州灣)口,赫然有一座高大的雕像,或許有二十丈多還要高,就矗立在灣口的小山之,火光就是從那面升起來的!

  “這…這是哪尊菩薩?”宮文昌閉了嘴,回想起了之前沙正誼給他們講述的東海軼聞,“果然沙兄所言不虛啊。”

  沙正誼笑而不語,得意地又喝了一口茶,之后才往那邊看了一眼,裝模作樣地說道:“喲,比去年還更精細些了呢。”

  這座雕像便是東海國今年來修建成的一座巨像,整體呈少女的形象,長裙飄飄,背生雙翼,左手持弓,右手搭箭,用鋼材為骨架,再在外圍固定石塊和混凝土塊雕刻而成。目前她尚未完全完工,只大概有了個模樣,外面仍圍著腳手架,不少工人在面繼續雕刻著細節。

  神像的本體大約五十米高,其實相比本世代的一些大型雕像并不算太高,但是放置在一塊三層樓高的底座,又建在沿海的小山之,所以顯得高大無比。她同時也是一座巨大的燈塔,火光就是從箭尖的位置放出來的,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黑科技。這團明亮的火光在周遭幾十公里的海面都能看到,為過往商船提供了顯眼的指引,有效提升了周邊海域的安全性,也算是庇佑了吧。

  “真是厲害啊…這是何等的偉力!”宮文昌,其余幾個商人,還有船剩下的水手,此時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座雕像,不需做太多的贊嘆,只需用震驚來表達,甚至還有人直接跪地祈福了起來。在周圍的商船,不少第一次來到東海的人,也如他們一樣,對這奇跡一般的雕像表現出了由衷的敬仰。

  “等等,那把弓,難道是鐵的?”

  一個名叫簡致的商人借過沙正誼的望遠鏡,仔細觀察遠處的圓神雕像,一下子就發現了端倪。圓神手中的弓箭纖細又有弧度,顯然不是石頭能雕出來的,只能是木材或金屬的,但看這材質和結構,怎么也不像是木材的,那就只能是銅鐵了…但是這么大的弓,得用多少鐵?細思恐極啊!

  “哪里哪里,讓我看看?”

  眾人聞言都圍了過來,爭搶著拿過望遠鏡觀察,急得沙正誼直跳腳。

  沒過多久后,經過宮文昌的確認,那把弓果然是鋼鐵制造的,眾人把望遠鏡還給沙正誼,紛紛嘖嘖稱奇起來。

  簡致坐下來喝了口茶,贊嘆道:“早就聽聞東海國盛產好鐵,沒想到居然盛到如此程度…那弓怕不是得萬斤吧?這么多鐵,能打多少器件,賣多少銀錢?結果就這么曬了出來,可真是豪奢啊。”

  宮文昌點頭道:“聽沙兄說,這大菩薩像是東海朝廷撥下錢糧來修建的,此事倒也司空見慣,只是之前遠遠聽著沒甚實感,如今親見,才感覺不同凡響。這么大一座像,得花費多少才能建起來啊?看來這東海國也頗有奢靡之風啊。”

  聽了這話,沙正誼把手一抬,說道:“話可不能這么說,雖然耗費頗多,但有了這尊放光的大菩薩指引著,來往船只便不易迷航,有船則招財,日后不就賺回來了?今日我們也正是循著她的火光,才平安到岸的。東海人最為精明,向來不做虧本之事。”

  宮文昌若有所思地道:“原來如此,很有道理。這么說來,這尊菩薩庇佑平安又招財,可真是一尊善佛。這么多年下來,只要是跟這東海沾邊的,都興旺發達了,我看,莫不正是借她的光?那可真得好好拜拜才行。”

  要是被東海股東們聽到這話,肯定得笑掉大牙不可,然而在迷信橫行的現在,這樣的說法可是很有說服力的。話音剛落,安慶商人們就接連點起了頭,然后一個接一個地朝巨像雙手合十祈福了起來。

  “菩薩在,保佑我們生意順利,家人安康,世事平和…”

  “嘟————”

  突然一聲清涼的長響打斷了他們的祈禱,他們抬頭循聲望去,然后驚訝地發現了一艘單桅小艇,拖著長長的黑煙,正逆著南風快速向他們駛來。

  眾人驚訝過后,齊刷刷地轉頭看向沙正誼,詢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而沙正誼也吃驚地看著前面逆風而行的小船——這東西去年還沒有啊?他不愿落了面子,打了個哈哈道:“應該是東海水軍的船,或許有什么情況,我們等等看吧。”

  兩船相向而行,沒過多久便接觸了。眾人迫不及待地扒在船舷,看看這船到底是有什么古怪,結果也沒看出什么端倪來,只是船尾有一根煙囪還有一個圓柱形的大鐵包,發出有節奏的響聲,不知是什么東西。

  小艇穿著紅白藍制服的海兵也沒登船檢查什么的,只是隔著一段距離喊道“商船向西,去小燈塔那里進馬壕運河,不要走東邊灣口進,今天有軍事演習,不要沖撞了!”

  “曉得了,曉得了!”沙綱首立刻回應道,“我們不是第一次來了,知曉規矩,兄弟們辛苦了,要不…”

  話音未落,東海小艇便已經轉了個方向,朝西南邊的下一艘商船駛過去了。他們走后,船商人們立刻又七嘴八舌地討論起小艇行進的原理來,但半天也沒個什么結果。

  簡致倒是對另一件事比較有興趣:“沙兄,他們說的軍事演習是什么?”

  沙正誼琢磨了一下,回道:“大概是部隊操練吧。”

  “操練,操練甚…”簡致正欲詢問一下細節,然而很快就沒有必要了。

  “轟轟…”一陣炮聲從東北方傳來,將他們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一艘,兩艘…七艘,八艘…八艘有著入云帆檣的高大戰艦,從東海灣口排成一字長陣魚貫而出,一邊還依次鳴響了禮炮,給他們帶來了視覺和聽覺的雙重震撼。

  簡致咽了一下口水,借過沙正誼的望遠鏡仔細看了一看這支艦隊,又轉頭看向山的巨大雕像和周遭向東海灣不斷流動的大量帆船,不禁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些東西雖然是死物,不能說話,但無疑在以自身的龐大規模無言地向外界裸地展示著自己的力量。這種力量把自己、同僚和無數人吸引到了東海國…在這灣口后方,到底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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