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的聲音傳了過來,飄入洛歌耳畔。
微微怔愣過后,洛歌回眸望了一眼凡界的方向,無聲一笑。
“此生何其有幸,復又相見。多謝爝西,多謝阿景,多謝小阿離,多謝小狐貍,多謝逍遙君,多謝云輕——多謝你們。”這一聲傳音入密,很快便傳向了凡界。
眾人隱約看到,洛歌對著這個方向,遙遙作揖一拜。
“恭迎老祖歸來!”他們松了手,作揖一拜,使用了術法朗聲啟唇,亦是叫四海八荒聽了個真切。
且說祁酒,在洛歌作揖后,便牽起她的手,帶著她一路走過霧氣,來到神界之內的宮殿高堂。
偌大神界,仍如昔年一般云霧繚繞,那宮殿樓閣歷經千萬年,雖如舊時一般宏偉瑰麗,卻也顯得格外清冷落寞。
尤其在白茫茫云層中,這般望過去,無一生氣的宮殿,仿佛是被人遺忘了的杰作一般——它靜靜屹立在云霧之中,以一片神圣白光,書寫著自己的歲月,與曾經巔峰至極的輝煌。
“當年神界興旺之時,非是如今這般冷寂的。”洛歌望著那最高最輝煌的一座宮殿,目光里閃爍著的,皆是對于往昔的懷緬。
那一年,她便是在這里看著小阿離登基為帝,看著神族興起。
也是在那里,她俯瞰整個神界。
整個,血流成河的神界。
洛歌緩緩垂下眼睫,眼角哀傷一閃而逝。
“蘇蘇,你抬頭朝前看。”祁酒撫了撫洛歌的頭,溫聲啟唇。
洛歌依言,抬眸朝前看去。
陽光溫婉,照耀四方。
那神氣從陽光處擴散而來,帶著磅礴的朝氣,拂過洛歌臉頰,留下片片漣漪。
那是,生命的氣息。
她望著那高高照耀著的太陽,目光怔忡。
這一輪浩蕩烈日,是孕育她的母親。
“那里有什么?”祁酒仍舊聲音溫柔。
“那里有陽光。”
“那一輪烈日自混沌而生,日夜兼程,往返九界。以光芒普照大地,以溫暖照耀世間。驕陽如蘇蘇;驕陽給九界帶來了希望與光明,蘇蘇也給九界帶來了希望與光明。”
祁酒撫了撫洛歌的頭,頓了頓聲音復又起,“如此,驕陽明朝復來,希望亦隨而來。神族雖隕落,卻也有再興起之時。”
祁酒的一番話,叫洛歌微微怔愣后,豁然開朗起來。
是啊,神族隕落又何妨,終有一朝,它會如同那輪驕陽一般,再臨世間的。
“我知道了,阿酒。”洛歌抱了抱祁酒,而后仰眸咧嘴一笑,“阿酒,我們去混沌星河罷。這一次,需得借助阿酒的力量,來將那物件取出來了。”
祁酒頷首,抱起洛歌,化作一道流光,徑直朝著混沌的方向飛離而去。
那樣物件,在千萬年前,本便是他親手埋下去的啊。
在二者離開之后,有一道身影,悄然出現在神界的邊緣。
他伸手朝前,撫摸到一片柔軟的結界,便不再跨步。
“你便如此期待,嫁給他么——”望著那道遠去的流光,身影眼中詭譎涌動。
兩側袖口之下,一雙骨節勻稱的手悄然握緊成拳。
忽而,他松了開來。
“希望這十余年,兩位神上,可以恩愛不凝。”他笑了一聲,身形化作一道虛影消散。
且說洛歌祁酒,在離去后一路來到混沌邊緣。
那里已然被一片結界陣法所遮掩。
洛歌離開祁酒的懷抱,伸手輕輕觸摸上一道古老的陣法。
這些陣法和結界,都是四大邪劍煉成時,她親自封印的。
當年離開神界時,為防止這混沌星河,九界這片最后的凈土被仙族所玷污,她不惜折損半身修為,來封印了混沌。
和混沌中的混沌星河。
也是因為折損了半身修為,在她手提誅仙劍殺上仙界天宮時,才會被鉆了空子,叫玉無情用逐日弓一箭射得魂飛魄散,褪骨為人。
“蘇蘇,我來。”祁酒上前一步,握了握她冰冷的手掌,清冷的眉眼盡顯溫和。
洛歌頷首,祭出十顆靈珠,毫不猶豫地遞了過去。
她信任她的阿酒,縱然將命脈交出,她也不會遲疑。
祁酒接過十顆靈珠,將洛歌護在身后,而后雙手迅速結印,口中吟唱起一道古老的梵咒。
在洪荒時代,他知道洛歌的大多梵咒——那都是洛歌親口傳授給他的,只一無二。
比如這道解開封印的梵咒。
有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光芒從十顆靈珠中飛了出來,在祁酒的吟唱之下,以肉眼之勢融合凝聚成一道刺眼奪目的白光。
祁酒劃開手指,有鮮血一串從中飛出,融進白光之中。
天空頓時風云大變,變得漆黑如墨。
但聞雷聲翻涌,電光閃爍!
有天雷一道倏然劈下來,白光緊隨其后融進天雷,一道飛向那結界。
“轟!”
一聲巨響之后,整個神界,乃至連接著神界的云中界和凡界,以及仙界的地面都開始劇烈搖晃。
萬族驚懼下,仙界太子玉晚舟站出來,以法術布告九界——
“云寂帝神正在開啟混沌,諸位切莫驚慌。”
原是如此啊,原是要開啟那沉眠許久許久的萬族起源之地啊。
萬族了然,便不再驚慌,仍舊各自安逸,各司其職。
有一道巨大的波動從混沌飛速擴散,祁酒收了勢頭將靈珠歸還,而后轉身,一把將洛歌護在懷中。
那無形波動,夾雜著古老神圣的星光氣息朝四海八荒擴散。
一時間,四海八荒皆是星辰漫漫,恍若神跡。
唔,混沌本便是神跡。
待到波動散去,祁酒才松了開來,側過身子給洛歌讓開一方視野。
洛歌睜眼,入眼一片漆黑如墨,隨即便是縈繞著這片黑色的漫天星辰。
是混沌啊。
這片混沌,是盤古大帝誕世之地,是太陽誕世之地,亦是萬族起源之地。
混沌位屬四海八荒,卻是是超越四海八荒的存在。
它是九界間,最后一片不被鮮血污染,不被邪祟執念玷污的凈土。
“蘇蘇,我帶你去星河最深處。是時候,該去將嫁衣取來了。”祁酒朝洛歌伸出一只干凈的手。
洛歌望著身前公子哥兒,眼中懷緬被溫柔取代。
是了,此次前來,她便是要將嫁衣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