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還要沉睡千年,才會漸漸蘇醒。因著蘇蘇的靈魂氣息過于熟悉,是以我便提前醒了過來。”云酒撫摸著洛歌的發梢,眉眼溫柔。
在看到他以幻影出現的時候,祁酒便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云寂帝神——他只是因為云酒寄宿在自己的靈魂之中,他才會擁有了那相似的七分容貌。
所以阿酒一直在騙她,所以她愛著的,并非是臭鳳凰。
而是祁酒。
只是祁酒。
該厭惡嗎?
洛歌垂眸抿唇。
可是一想到臨別那日,阿酒眼神中前所未有的溫柔與眷戀不舍,她便覺得五味雜陳。
大抵她是不恨的,她只是有些感慨罷了。
我先前不告訴你,是因為我知道若蘇蘇曉得之后,必定會將他與我的靈魂分開來。如此一來,他便會失去對音律的天賦——我寄宿在他魂魄之中,汲取他的生命,這本便是對他不公平的。”
云酒輕嘆一口氣,“況且,他這一世,因為蘇蘇的出現,心悅的不是洛歌,而是蘇蘇,只是蘇蘇。”
也是因為知道自己虧欠著他,又曉得他因為詛咒和那兩道丹藥,是以,他才會心生憐憫,任由祁酒心悅洛歌。
在祁酒油盡燈枯的那一刻,一直沉睡的他終于蘇醒了過來。
而他,則是用了靈魂來與自己做交易——用靈魂的力量,強行解開九轉絕情丹和九轉斷情散的藥性。
他說,他要帶著對蘇蘇的情意散在天地間,他要不留遺憾地走。
若說唯一的遺憾,那便是他從不曾真正地擁有過,與蘇蘇的過往。
他告訴祁酒,這一世的死別,生生世世都無法相見了——他的靈魂,將會化作人間風雨。
祁酒回,那便化作風雨,陪她四季晝夜。
他又告訴祁酒,這是第一次交易,亦是最后一次。
他想讓他后悔,必定也算是自己半個弟子——他不忍心看著他魂飛魄散的。
祁酒回,認得蘇蘇,已無怨亦無悔。
無奈,他便用了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術法,將他的靈魂化散,叫祁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真正擁有了七情六欲。
聽罷云酒一番言語,洛歌緘默,心中忽而涌起不知名的愧疚。
九轉啟情丹一直在靈虛界中待著,卻再沒有機會給阿酒服用了。
她和臭鳳凰,確是對阿酒不公平。
日后,蘇蘇還是喚我阿酒罷。我仍以祁酒之名,存于天地間。”云酒揉揉洛歌的頭。
好。”洛歌頷首。
就像她一樣,以洛歌之名,存于天地間一般。
好了,蘇蘇,你可還記得答應過我的事情?”岑禾見二人聊得差不多,便緩緩啟唇。
阿禾說過的,我自是記得。”洛歌微微一笑。
她曉得岑禾說的,是那未完成的大業。
先前阿酒不在了,她又忘記了兒女情長,眼見紅線斷盡,阿禾于心不忍下,才叫自己一心一意專注于那大業之事。
如今她記起了那些事,阿禾便也不再勸了。
待你打上仙界那一日,叫我來親自破開仙界天宮大門。”岑禾轉身,看著天上彎月,眼底霜露沉沉。
阿禾不怕受到天罰?”深諳緣神的規矩,洛歌挑眉。
顧塵再如何,也姑且算是我一手帶大,扶持上去的。這次他也不知如何招惹到了那老兒,竟是被派遣到了煉獄之中。我同你一樣,素來護短,容不得他人騎到我頭上來作威作福的。”岑禾淡淡啟唇。
她背對著二人,是以后者不曾看到她面上的神情。
嘖,阿禾這是開竅了啊。”洛歌會意,同祁酒相互看著,同時挑唇一笑。
岑禾:“…”
明月之下,她的眼神忽明忽暗,卻是隱隱約約有了一縷微不可查的笑意。
還有一件事,我需得提醒你。”咳嗽一聲,岑禾轉過身子,銀灰色的眼睛里倒映著摟摟抱抱的二人,眼皮子微微抖動了一下。
洛歌和祁酒趕忙分開。
阿禾且說。”洛歌摸摸鼻子,臉上有一縷大寫的尷尬。
你如今,是洛歌。那件事情已經拖了許久,斷不可繼續拖下去了。”岑禾又瞥了一旁的祁酒一眼。
好。”洛歌收斂神色,目光微肅。
那件事情,自從畢方同她說過之后,她便因為后面的曲折波瀾而忘了。
如今阿禾提起來,她自是要去的。
左右已經到天階之境了,我過些時日便去。”洛歌看看祁酒,看到了他發間別著的一支簪子。
那是阿酒送給她的…
好。”岑禾便也不再多言,一步跨出,便是化作一道流光離了開去。
目送岑禾離去之后,洛歌側眸,看向祁酒問道:“阿酒是如何回來的?”
當日你將祁酒的肉身送到了陰間八百里黃泉,被孟婆和阿禾帶走了。阿禾知道祁酒已死,而我將生。便由孟婆將祁酒的肉身送往忘川河,而將我的魂魄帶到了塵緣樹下。”
祁酒緩緩說著,“塵緣樹下,你我紅線雖斷,但鳳棲古琴尚且還在。所以,阿禾借了那里一縷我的氣息,使用陣法,叫我涅槃了。”
至于這身子,是阿禾截下了一塊塵緣樹的樹根鍛鑄的。
因為身子和靈魂不大融洽,是以她才會叫自己回蠻荒好好閉關。
可是一想到洛歌一人身在凡塵,他放心不下,便出來,化名安池淵,與之相遇,在暗中護著洛歌。
洛歌聽得心頭一動,忍不住撲進他的懷中。
阿酒…”她的好阿酒。
莫怕,這一世,我會護著你安好。”祁酒伸手,揉揉洛歌的頭。
不止這一世,要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洛歌輕輕戳了戳祁酒的腰,悄然不滿。
好。”緘默小須臾,祁酒莞爾。
洛歌和祁酒在此歇了一夜,翌日啟程要離開凡界的時候,便遇到了兩個故友。
小美人兒,要走都不喊我一聲的么。”身后一聲妖孽的笑驀然傳來。
洛歌祁酒同時頓住腳步,回眸看去。
來者一襲大紅霓裳羽衣,赤足散發,腳上系著一串鈴鐺。
他生得容貌妖孽傾城,這般一笑,便賽過了三月里的桃花,好看極了。
再看旁邊,那少女一身墨衣,一雙眼神干凈純澈,生的也是極好看的。
這二人,可不便是羌棣和堯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