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點,祁灼眼角含笑,立即拉著尚不曾回味過來的離螭走到稍遠些的地方,坐下休憩。
“灼灼,云凡兄他無礙吧?”這時,離螭也意識到了甚么,小聲問道。
“只是心口會有些疼,而后覺著酸楚難受罷了。”祁灼搖搖頭,被離螭這么一提醒,倒是真的擔心起來。
王兄的情根還沒有完全生出來,最多只是萌了芽。若是在情根不全的情況下對蘇蘇動了那男女之情,大抵會異常難受疼痛的。
苦了王兄了。
洛歌慢吞吞走到祁酒身前,輕輕咳嗽一聲。
祁酒閉著眼,不為所動。
“阿酒,我并不知他會來。他救了我,我只是為他用化開毒素,作為報答。”洛歌蹲下身子,看著祁酒,又慢吞吞開口。
她心口有些異樣。
想當年,自己一生桀驁,誰也不曾低過頭。如今卻是敗在了阿酒手里,得向他好生討饒了。
祁酒聞言,緩緩睜開眼,定定看著洛歌。
這一次,他的眸子仍舊清澈,只是多了些肉眼可見的不明情愫。
“他為何會換上一身紅衣?”祁酒緩緩挑眉。
洛歌摸了摸鼻子。
那次去了山崖下的魔境,她情急之下才做此舉的。若非時間緊迫的話,她還真會想方設法套著羌棣,叫他穿紅衣做個女嬌娥。
可是話說回來,這廝穿上紅衣,倒是將男兒家的剛柔和女兒家的媚態揉搓到了一塊,卻也并不顯得違和。
祁酒見洛歌沉默,曉得她是不愿意說了。
便輕嘆一口氣,伸手撫了撫洛歌的頭:“蘇蘇,你知道我為何會心頭動了怒氣么?”
洛歌搖頭。
她早便算不到阿酒的心思了。
“你答應了我,不會動用靈珠的力量,可是你仍舊用靈珠,將那些人都誅殺了。”祁酒站起身子,扶起洛歌,“我并不曾吃他的醋,我只是惱你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上次折堯神上那一番言語,那時他雖不明男女之情,卻也細細記了下來。
如今偶或能嘗到這滋味,他便曉得了神上的良苦用心。
說來說去,都是為了蘇蘇好。蘇蘇若不是這凡胎肉體的話,那隨意使用靈珠的力量,自是無礙的。
可她現在并非神體,那身子又并非她原本的身子。
靈珠的力量何等浩瀚,她根本承受不住。只是用了一成都不到,便足以讓她靈力耗竭。便似上次,長安走水,蘇蘇靈珠救火。
只是召云布雨,便已抽空了她體內的靈力。
一念及此,祁酒眼中竟是露出了心疼之色。
而那心口的疼,伴隨著這縷神色越發明顯起來。
他又揉了揉洛歌的頭,一雙溫潤的眸子緊緊看著洛歌:“別動用靈珠的力量了,蘇蘇的身子承受不起。”
洛歌低低笑了起來,眼中在這一瞬,似乎盛滿了星辰大海。
原來阿酒,并不曾吃醋,只是惱她不珍惜自己啊。
她上前一把抱住祁酒,依偎在他的胸前,聲音尚且稚嫩卻能聽得出那誠摯之音:“阿酒,蘇蘇得你之心,珍惜自己,亦必定會珍惜阿酒。”以吾姬云蘇之名起誓,此生絕不辜負。
祁酒微微笑了起來,眉眼間揉搓進了實實在在的沉溺:“乖。”
大樹后頭,那紅衣少年早早地醒了過來。聽聞后頭傳來的聲音,他目光一動,緩緩抿起唇角。
忽而勾唇低低笑了笑,慢吞吞起身離了開去。
腳下攝魂鈴晃動,卻再也沒有了叫人暈眩的音。輕輕脆脆的,漸變漸小,隨后慢慢消失在這一隅林子里頭。
卻說軒轅云景幾人尋覓機緣出了這一隅秘境之后,洛歌一行人便再啟步,御劍前往臨祧。
八月上旬五日,她一行人在一片荒郊看到了一樁奇事。
只見一身著白袍的公子哥,頭頂一對角,容貌俊美,眸子呈金色。滿身仙氣繚繞,一步一踏出,俱是有祥云生成。
他在追趕一只妖獸。
且道一道那妖獸容貌。其狀如犬,然身有豹紋。其角如牛,其吠亦如犬。
“聽話,快些過來!若你再跑了,回頭我捉了你可是要叫你吃鞭撻的!”那白衣公子,不對,那白衣仙君一面追趕著那妖獸,一面出聲恐嚇道。
那妖獸聽得懂人言,回頭看看白衣仙君。晃晃身子,吐吐舌頭,而后繞著圈兒跑起來。那白衣仙君被它繞來繞去,免不了有些頭暈。
“好生活潑的一只妖獸。”祁灼失笑,“只是那仙君,乃是何方人物?”
“他是仙族的白澤仙君。那只妖獸,名叫狡。古書有曰,若見瑞獸狡,則其國五谷豐登。”洛歌瞥見那仙君容貌,一下子便認了出來,微微一笑,“看來東秦今年要大收作了。”
便御劍下去。
眾人見狀,亦是跟隨下去。
狡正跑得歡快,回頭看著白澤仍在追趕自己,不由得眼露笑意。忽而察覺前方有一股氣息從天而降,忙扭頭看過去。
哪料一個猝不及防,竟是這般撞進了洛歌的懷里。
狡雖生的如犬,身形在凡界時卻是嬌小的——它并不曾露了法相,是以被洛歌抱了個滿懷。
“你是何家姑娘,還不快將我放下!”被生人抱著,狡四蹄亂蹬,焦急間竟是說出了人話來。
“乖些。”洛歌伸手撫了撫狡的頭。
一種無名的親和之力從頭頂蔓延到了心間,狡瞬時便安靜了下來。
頓住腳步的白澤看到這一幕,張張嘴竟是錯愕起來。
狡素來不喜靜,如犬一般活潑好動的緊。方才便將他折騰了,這會到了這人族小丫頭手里,卻是安安靜靜了下來。
白澤抬頭,仔仔細細打量起身前之人來。
只見這姑娘頭戴黑色斗笠,一身黑袍。那氣質是不凡的,想來是哪方出了名的人兒罷。
“還請這位小友放開狡獸。”收回打量的目光,白澤對著洛歌微微一笑。
洛歌依言放下狡。
狡瞬時跑回白澤身旁,縱身一躍到他懷中,亦是學著后者的模樣仔仔細細打量起來。
打量一陣子,它小聲開口:“這姑娘的靈魂味道,聞著卻似是熟悉的,只是記不大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