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正在撫弄面前不知名花朵心蕊的祁酒忽而將手里頭的玉壺給摔到了地上。
眾人疑惑地望過去,卻發覺他臉上慘白一片。更怪異的是,他捂緊心口,溫潤淡漠的眉宇此時盡是錯愕與不敢置信。
“王兄…怎么了?”祁灼上前扶住祁酒,面露擔憂之色。
“我…感覺不到蘇蘇的靈魂氣息了…”祁酒緩緩閉起眼睛。
祁灼的瞳仁狠狠顫抖起來。
眾人俱是緘默。
“祁公子是在說笑么?”錢行一臉的不相信。
“在布置這陣法時,我動了些手腳——叫我不論多遠,都能夠感知到二人的生命氣息,哪怕身在異界。現在,我感覺不到秦月的了。。也…也感覺不到她的了。”魏無痕悄然捏緊拳頭,眼中滑過的一抹微涼是他也不曾察覺到的神情。
眾人再度緘默下來。
龍不離咬著牙,低頭朦朦朧朧地看著那土地,不做聲響。
“既然秦月已死,我等便先回去復命了。”錢飛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應該待著,便作揖后拉著錢行離去。
“我要在這里,等蘇蘇回來。”祁酒深吸一口氣,平復心口刺痛,看著洛歌離去時的方向,目光溫潤而平靜,“她不會就那么離開的。”
至少為了那件事,她絕不會允許自己現在就這么死掉。窩窩囊囊地死在一個,邪教教子的手中。
一日過去,夜色上頭,眾人仍是靜靜等著。
兩日過去。。錢行心頭不忍,過來勸說他們去歇著。
“如果我們現在離開了,等姐姐回來的話,她看到無人一片安謐時,心會有多涼?”洛天睨了一眼錢行,便不再做任何搭理。
錢行語噎,心底酸澀著仍是出口勸道:“那好歹用些吃食罷,身子承受不住的。”
“修煉到金丹之境,便可辟谷而行。遵照洛姐姐的話,身處凡世,體會百味,也不失為一種修煉。”龍不離亦是看了他一眼。
錢行:“…”
這些個小祖宗們的嘴上功夫也太叫人心難了。不過,貌似確是如此。
作揖離去后,錢行在農舍門口碰到了錢飛。
搖搖頭,錢行頗為惋惜地嘆了嘆:“除了嘴上功夫委實厲害些,洛姑娘其實挺好的。只是天妒紅顏,紅顏薄命啊。”
通過這些日子的默默相處與觀察,他曉得了洛歌確是正正當當的,能用君子相稱的姑娘家。
在龍不離,軒轅云景以及洛天三人修行遇到困擾時,她會不厭其煩地耐心教授要訣;在入山修行遇到險阻時,她總是第一個站出來的。
她從不一人退縮,也從不縮在別人后頭。
她亦是一個,有著龍族一般錚錚傲骨的好姑娘。
只是可惜啊,可惜啊。
“紅顏薄命是為凡塵里的小波小浪。而洛姑娘她——”錢飛轉身看著那農舍,一縷深邃從眼中浮現而出,“她絕非尋常紅顏。”…,
所以她不會斷命在那里,絕對不會。
時光飛逝,距離洛歌戰秦月,一眨眼便是七日過去了,轉瞬便到了五月下旬一日。
在第四天,魏無痕收到了無邪教八百里加急的密信,面色微變之后,匆匆告別后離去。
祁酒五人仍舊是安安靜靜地等著。
軒轅云景沒有感受到他人的變化,只是能夠隱隱約約感受到,祁酒的氣息,一日比一日冰冷,一日比一日涼薄。
便仿佛他本來是身在凡塵中的,卻似那飛升了的仙神一般,在突然間便變得清冷而孤寂。那眉宇間的淡漠啊,將他那滿身如珠如玉的溫潤給完完覆蓋了過去。
看著祁酒一個坐在涼亭之下,目光靜靜地看著洛歌離去的方向,軒轅云景微微蹙眉。
龍不離拉了拉他的衣袖,見他看過來,傳音入密幾句。
軒轅云景的眉頭又皺了皺。。而后松開,而后再度皺起來。
只是一想到些什么,那眉頭便再度舒展開來。
在眾人心中希望一點一點被泯滅,最后完要被絕望的黑暗吞噬時,第七日的農舍終于起了一些變化。
原先平靜的院子里頭,先是刮起一陣無名小風,而后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漸漸不知從何處飄來諸多梨花,打著旋兒在庭院的半空停留。
眾人的心中,俱是升騰起一股莫名的激動。
因為那些個梨花瓣中,有著他們很是熟悉的靈魂氣息。
“很抱歉啊,讓你們等了我這么久。”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那與他們而言,算是久違的空靈稚嫩的聲音緩緩響了起來 一個身著黑衣,帶著黑色斗笠的少女踏出梨花瓣,從天而降。
那一剎。。龍不離的眼眶紅了起來。
那一剎,軒轅云景默默勾唇低頭。
那一剎,洛天怔怔看著不愿眨眼。
那一剎,祁灼紅著眼小聲兒哽咽。
那一剎,祁酒如古井般無波淡漠的眼有了這幾日以來,第一抹的波動。
在那少女還不曾落地走過來時,他便起身一步跨出,來到少女身前,狠狠地擁住了少女。
清冷的氣息蓋過淡淡的藥香,瞬間蔓延,包裹了少女的副嗅覺。
“蘇蘇,我等你很久了。”紫衣公子依靠著少女的肩膀,輕啟薄唇。
少女微微怔愣。
是在埋怨她回來的太晚,還是在埋怨她沉睡了千萬年呢?
“蘇蘇,我等你很久了。”此時此刻,公子再度輕啟薄唇,重復了一遍方才的話。
“臭…阿酒——且松開,我還不曾落地呢。”洛歌想要伸手回抱住前者,在觸及祁酒背部的那一剎卻又想起甚么,驀然僵住,緩緩垂了下去。
祁酒抱著洛歌落地,松開洛歌,盯著她面紗,眼眸不再古井無波,而是一種無法以言語道出來的情緒。
洛歌靜靜看著他,他也靜靜看著洛歌。
祁灼曉得此時此刻不應叨擾這二人,便默默喚了龍不離三人悄然離去。
臨去前,眾人俱是各懷深意地看了一眼那立在滿庭花瓣之中的二人。
尤其是洛天。
他看著那如天上金童玉女的二人,眼底先是閃過羨慕,而后沉寂醞釀,化作溫柔與悲傷。到了最后,再度歸作儒雅。
君依舊,卻似陌路水長流。知否,知否,應是昔年唱那花黃瘦。
姐姐,原來這一世,你到底仍只是我的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