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房間內空間很大,可卻沒有其他的陳設,房間內唯一的窗子,用厚厚的黑色棉布窗簾擋的嚴嚴實實。
昏暗的燭光下,一把寬大的搖椅擺放在了房間的正中間,一股腐爛的氣味兒,撲鼻而來…
“吱呀…”
身后的木門被重新關上了,而按照沸勒要求,進入房間的,只有他和吉安娜兩個人。
可感受著房間內的詭異氣氛,和空氣中濃郁的腐臭味兒與不詳的氣息,吉安娜的寒毛都已經豎了起來…
“不要害怕,小姐!
我其實…還活著…”
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嚇得吉安娜心臟猛的一縮。
那聲音細若游絲,又尖澀孱弱,仿佛不是人類該有的語調…
而順著那聲音的出處仔細的辨認了一會兒后,吉安娜的后背忽然一涼,一股冷風從脊椎直沖頭頂,讓她忽然打了個冷顫。
只見那昏暗的燭光中,一個蒼老衰弱的身影,靜靜的躺在那把寬大的搖椅上。
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骷髏…
皺皺巴巴的面孔分不清男女,灰色的頭頂沒有一根頭發,暗淡的眼神中,沒有絲毫光澤…
要不是那干癟的口中不時傳來的嗚咽,與胸口斷斷續續的起伏,吉安娜真的會將他當做一具死去許久的尸體…
“這就是我的父親…弗蘭公爵!”
沸勒緩緩的走過去,小心翼翼的將那搖椅扶正,并將房間內的燭臺點亮了幾只,“抱歉,可是他不能直接照射陽光,甚至過亮的光線都會給他帶來傷害…”
沸勒聲音低沉,語氣似乎非常的消極,而隨著他將搖椅四周的燭臺點燃。看清了弗蘭公爵的狀況后,吉安娜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頭皮瞬間就麻了!
的確是詛咒術,但情況比她想象中的要嚴重的多…
此刻的弗蘭公爵已經形如枯槁,渾身上下仿佛沒有幾斤水分。他癱軟在搖椅中,就像一節枯萎的植物。的上半身滿是黑色的斑點,并已經腐爛化膿,而那長褲下露出的雙腳,已經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這個樣子,已經有半年了…
視覺,嗅覺,味覺,僅剩的聽覺也不再敏銳了…”
沸勒緩緩的說道,眼中的無力與他的體型很不相符。
“是詛咒術…
沒有直接死在那該死的禁咒下,是我父親不可摧毀的意志力,與他高級武者的身體在支撐著…
雖然有高級水系魔法維持著生命,可我父親的身體,卻已經油盡燈枯了…”
沸勒半蹲在那搖椅旁,那晦暗的臉龐上的雙眼,滿是期望的看向了吉安娜。因為這是他的一絲希望,雖然非常的渺茫,他心中知道那幾率有多大,可他不能放棄!
“抱歉…”
看著搖椅中的老公爵,吉安娜輕輕的搖了搖頭。
“你的父親的情況,你應該比我了解,可即便是使用大光明復活術,也無法將他的恢復到健康的狀態了…”
沸勒公爵不是受傷,也不是病重。他只是…
死了…
那破敗的身體已經毫無生機,想必是沸勒同伴,用高級治療術強行的維持著他的生命,可這樣做也只是延緩了他的死期,這一點身為高級魔法師的沸勒,應該明白…
吉安娜的話,讓沸勒的身體劇烈的一顫,可他很快就恢復了過來,想必對這樣的結果,他早有預料。
“謝謝…”他用力的點了點頭,暗淡的目光緩緩看向吉安娜,“不管怎么樣,我都要謝謝你和艾拉…”
他沒有說完,可聲音卻已經開始哽咽了…
“不要難過,我的孩子…”
察覺到了他的異樣,搖椅上的弗蘭公爵,緩緩張開了干癟的嘴唇,艱難的說道。
“我,早已經舍棄了自己的身體,我的孩子!
我是一名騎士,我的生命只為那些苦難的人民。
而現在,是你該離開的時候了…
我不能為了自己的而拖累你…
而你也不能為了我,拖累那些同伴…
弗蘭家族,沒有自私的男人…”
老公爵聲若游絲,仿佛隨時都要咽下最后一口氣般,可那孱弱聲音中的堅定與決絕,卻讓吉安娜心生敬佩。
“是的,父親!
可我不會拋下你的,弗蘭家族同樣沒有拋棄家人的男人!
請允許我待著您的身邊,至少讓我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如果那一刻真的到來,我會親手將您送走,親手…”
沸勒突然激動了起來,他雙手用力的抓著那搖椅的扶手,身劇烈的顫抖著,眼中晶瑩的淚珠,被他努力的克制著…
那一刻真的到來…
親手…
簡單的思索了一下后,吉安娜心中泛起了五味雜陳。
弗蘭公爵的大限將至,這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事了。而被詛咒術侵蝕,他最后的下場已經可以遇見了…
尸變!
就像外邊那些漫無目的,為了殺戮與饑餓而四處制造悲劇的怪物一樣…
而時刻準備著,親手將自己父親了解的沸勒會,現在是什么樣的心情。
他又懷著什么樣的覺悟,才做出了這么艱難的決定…
似乎一切都是顯而易見的…
“又是苦情戲…
該死的,我最討厭苦情戲了!
因為這根本…
就…沒有辦法決絕…”
心中暗暗的嘆了口氣,吉安娜撇著嘴看向了那對父子。
“沸勒先生!”
她緩緩開口,將已經險些哭出聲音的沸勒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我能請你出去一下嗎?
我想和弗蘭公爵單獨談談!”
吉安娜想了想后,認真的說道。
“單獨?”
沸勒忽然愣了一下,他慢慢的站了起來,詫異的看向了吉安娜,似乎不明白她的意圖。
“我不會傷害他的,這點你可以放心…”
吉安娜聳了聳肩,對沸勒的表情絲毫沒有介意。
“沸勒…你先出去一下吧,我也很好奇,我們的客人,想要對我說些什么…”
沸勒謹慎的瞇起了雙眼,一副警惕狀,可搖椅中弗蘭公爵那沙啞的聲音卻緩緩的傳來。
“放心好了,一個美麗的小姐,是不會對我這個即將走進墳墓的老東西不利的…”
弗蘭公爵的話,似乎讓沸勒冷靜了下來。
“抱歉,我只是有些擔心他而已…
可…請不要讓他說太多的話…”
沸勒掙扎了一下后,向吉安娜歉意的躬了躬身。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即默默的向門口走了過去。
“吱呀…吱吱…”
厚重的木門響了兩次,房間內只剩下了吉安娜與老公爵兩個人。
而隨著那木門關閉的聲音結束,弗蘭公爵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抱歉了…小姐!
雖然這個要求,有些過分…
但,如果可以的話…
請您…殺了我…
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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