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荷花村的其他農夫幾乎都在忙著勞作,唯有王家人不同。王老漢悠閑的品著茶,這是以前他所不敢奢望的生活。
王二柱已經走了,面容扭曲的走出客廳。
不過二柱這個人向來就是這樣陰沉,王老漢也沒太在意。
他忙著考慮春花的事。
一個女娃,又被人破了身,還有了身子,這要是嫁不出去,以后可咋辦啊。
希望逸軒去高家那邊能說得動他們來提親。
“你先回去,想清楚了再來跟我談吧。”王老漢的聲音在腦海里回響。
二柱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念書,別到頭來白忙活一場沒讀出啥名堂。
思索了許久,他找到了荷花村的里長家。
離荷花村不算太遠的清河鎮其實也有好幾個私塾,都是些不得志書生辦的,那其中的一個落魄書生卻正好是里長家大兒子的岳父。
“二柱你看啊,俺家近來事多,這件事你就自個兒去找俺那個親家公問問看吧。”不出所料,里長婉拒了。
荷花村最近很多人急著奉承王家,有人就出主意,讓王逸軒的祖父王老漢來當這個里長。
越來越多的人這么說,連上頭的人都急著交好王家,里長也知道自己怕是當不久了。
他心中有氣,王家中了舉人還沒等他討到啥好處,卻死了小兒子白發人送黑發人,現在就連個里長的職位都被搶過去。
這會兒王家的人竟然還厚臉皮上門求他幫忙,他哪兒來的心思去幫。
更何況,他的小兒子前些日子被發現淹死在河里,他婆娘說昨晚又夢到兒子說冷,念著他找法師做點事,好讓兒子走得順暢些。
里長的婉拒在意料之中,二柱點了點頭,沒有過多的糾纏。
事實上,他來里長家只不過是來探聽一下鐵牛的消息。
如今看來,所有人包括鐵牛的父母都認為鐵牛是不慎失足落水。
他臉上不由露出笑意:“那張叔你先忙,我自己去找李秀才。”
里長看著他壓抑著笑容的臉,只覺得心里說不出的膈應。
出張家門時,天空暗沉沉的似乎要下起大雨。
“王二柱,不知羞,天下雨,他喔屎,大太陽,壞心腸,沒了爹,罵哭娘,嬸嬸勸,他不聽,叔叔勸,反被他罵成了一頭狼…略略略。”
張里長家門口的幾個小孩子手拉著手轉圈,見他出門來登時就念著唱起童謠。
這童謠卻是嘲諷他喪父,及不敬叔長等罪名。
眼見這些頑童唱完還自以為可愛的吐了吐舌頭,二柱笑了笑,拿出幾顆糖,伸出手:“真好聽!!來,吃糖,這誰教你們唱的啊。”
幾個頑童猶豫著對視相望,皆不敢上前接過那粗制油紙包裹著的糖果顆粒。
“俺們吃過了!”有個幼童怯怯道。
二柱又捏著糖果笑道:“舉人老爺家的糖,比你們剛才吃的好吃喲,誰先說就給誰!”
“真的嗎?”
便有一個小孩嘴饞,一股腦說了出來。而其余的幼童卻都做鳥散狀離開。
原來是一個作讀書人打扮的年輕書生在村口教他們唱的。
“會是誰呢?”二柱尋思。
“糖!!”那小孩向他伸手。
二柱回神,張望四周。發現此刻張家的門口這邊,只有他們兩人。
“好,給你!”
二柱將糖遞給他,那幼童喜滋滋吃到嘴里。
二柱又拿出糖,笑臉道:“來,這還有。”
見他吃了糖,二柱臉上的笑容消失,滿臉怒容的道:“你敢偷吃我的糖。”
他的語氣急促,像是抓著了偷吃自己糖果的惡賊。
幼童不知所措,含在口中的糖粒滑落到地上。
“是你給我的。”幼童內心懼怕,只得弱氣道。
“我給你糖???呵——真好笑,好端端的我送你糖吃,我有病啊!你爹在家對吧,這些糖我花了一兩銀子買的,我倒要問他要賠我多少錢,你們家養出了你這個小偷,我看你爹娘以后還有什么臉活著。”二柱冷笑。
“我我我——”幼童早已崩潰。
他家有嚴父,如果讓他爹知道他偷了東西,還要賠那么多錢肯定少不了一頓毒打。
眼見他要哭出來,二柱忙斂了厲色。
溫和的道:“別哭!你幫我個忙,這件事我就不告訴別人。”
“啊?”幼童迷惑的抬頭望著他。
“一點點小事兒,你要是不做我就告訴你爹說你偷我東西,叫他打斷你的腿。”
說到后半句,二柱將臉湊到幼童面前,他的音量突然拔高,語氣強烈壓迫,眼睛里甚至瞪出了血絲,生生嚇得那幼童打了個哆嗦。
李家是永安縣內的書香門第,比不上那些鼎銘世家,卻也是地方上少有的大戶人家。
永安縣里只要是姓李的,幾乎全都想法設法的扯上與李家有遠親這事兒。
便是二柱的母親李氏,也曾恬不知恥的說自己家和永安縣李家有淵源,少年秀才李玉麒還得喚她聲姑姑。
李玉麒當初十三歲就中了秀才,名傳永安縣。
京城有三賢,皆為文才武略無一不通的少年俊杰。而在永安縣,李玉麒的名氣卻并不比那三個名揚天下的賢才小。
李玉麒曾是永安縣最年輕的秀才,人人稱贊的李家之玉麒麟。
當然,那是在王逸軒橫空出世之前。
自從有了王逸軒這個少年舉人,其獨具一格又成熟妥當的文詞風格,以及驚才絕艷的五步之詩,便是昔日才高八斗的曹子建也被他比了下去。
李玉麒的才氣,便如熒光浴火,微不可見。只要是有王逸軒在的地方,李玉麒就如同綠葉。
在如今的永安縣,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只要是談及才子少年,排在首位的永遠是王逸軒。
李玉麒百般作怪,卻依舊奈何不了王逸軒。就是李玉麒的父親,也多次呵斥兒子不該與王舉人作對。
這倒還罷了,最令李玉麒嘔心的是,他所鐘情的許靜嫻竟也愛上了王逸軒,甚至已經開始訂婚。
他雙雙不得志便開始整日買醉,往日才華橫溢的玉麒麟如今也不過是個醉鬼。李縣丞無奈只得出了主意幫兒子。
人的名樹的影。
如今王家滿門清白他自然不能如何,但是一個月前王逸軒的慶功宴上,他卻親眼目睹了許公子是如何厭惡奚落那王家的王二柱。
如今他只需要一點點的抹黑王家,將王家上下一干人等的名聲黑得一無是處,然后暗中買通許家人手嚼舌頭根,讓許家的人厭惡王家,到那時許知縣顧慮太多,必然要悔婚。
而他第一個下手的對象,正是名聲狼藉的王二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