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八月二十二,燃燈古佛誕辰。
在這個時代,燃燈佛,民間俗稱燃燈古佛。燃燈佛乃是三世佛之一,是過去佛,與現在佛釋迦牟尼、未來佛彌勒并稱。佛教三大教主之一。因其出生時身邊一切光明如燈,故稱為燃燈佛,又名“定光佛”。
今日江南街道舉辦的活動,便是燃燈古佛的誕辰!
整條江南街道亮如白晝,四處懸掛燭火搖曳的花燈,就連江南河畔的河面上,也都飄著各式各樣的蓮花燈。
岸邊有相愛情侶對著蓮花許愿相守,也有頑童手拿彩色風車嬉笑地穿過人群,一幕幕熱鬧而喧嘩的場景。
離傅府似乎還有段距離,唐逸和許蠻蠻兩人相伴而行,街上的人群越來越多,某一瞬間竟變得十分擁擠,兩人差點分散,只能走走停停。
許蠻蠻路過一個賣糖葫蘆的小攤,看著紅光瑩潤的糖葫蘆,她的臉色微滯,喉嚨忍不住咽了咽。
“想吃?”唐逸問道。
許蠻蠻急忙搖頭,但微紅的臉蛋已經暴露心思。
這妮子還能瞞得住本大人的火眼金睛!
“老板,來三串糖葫蘆。”
“好嘞!”
唐逸接過糖葫蘆,遞到許蠻蠻的面前。
許蠻蠻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吃。”
唐逸說道:“哎呀,我一不小心賣多了,能麻煩寶貝徒弟幫我吃完嗎。”
許蠻蠻稍稍猶豫,接過糖葫蘆,將頭轉向別處,說道:“我才不想吃…我、我是怕浪費。”
她輕輕一咬糖葫蘆,香酥甜脆,果肉香甜,美眸忍不住輕顫。抬起頭,笑道:“這糖葫蘆好好吃!”
許蠻蠻神情忽的微滯,發現唐逸正看著她,頓時白皙的臉蛋還有耳根都變得滾燙極了。
唐逸心里好笑,忽然覺得這應該才是許蠻蠻真實的樣子,小妮子性格本來就是天真無邪,就沒必要刻意拘謹了。
所以說姑娘就是這樣子,嘴上說著不要不要,身體卻是非常老實。
兩人沿著傅府方向繼續行走。
就在離唐逸二人不遠處的橋邊上,此時正擺著一個小攤,攤子旁邊站著一位和尚,肥頭胖耳,臉色紅光,面相友善,偶爾看到街上有漂亮姑娘經過,胖和尚眼睛立馬滴溜溜亂轉。
“阿彌陀佛!姑娘,和尚我能看胸識姻緣,摸臀斷命數。要不要試試,不準不用錢哦!”
“娘!這里有個色和尚,他說要摸我!”
一位婦人急忙護住自家女兒,街道上立馬跑出幾名漢子,怒目而視,對著胖和尚一頓拳打腳踢。
“色禿驢!既然敢出言調戲我家如花,打不死你!”
“別別別!不要算命就罷了,你們別…別打臉啊!老僧我還沒摸她啊!”
遠處唐逸看著這一幕,羨慕說道:“看胸識姻緣,摸臀斷命數,想不到還有這種功夫…好想學啊。”
許蠻蠻俏臉微寒:“是嗎?”
唐逸臉色一正,說道:“這胖和尚三觀不正,道德淪喪,出言不遜活該被打!”
文化人說話都喜歡拐彎抹角的,李志義饒了這么一大圈,無非是想要將唐逸激將出來,然后狠狠力挫他,借此狠狠地“羞辱”江南書院。
江南這兩家書院一直水火不容,每年教學資源鄉紳補貼,就連秋闈考試都與其爭搶,這也是兩家書院主要的導火線。
李志義聽到趙文順說要敲打,立馬心中樂開了花,不怕有人站出來,就怕沒人敢冒頭。今日沒法收拾姓唐的,那就拿這姓趙來扇耳光!
今日他們的目的就是找茬,不管是誰出頭,也不管是哪個,只要有人敢站出來讓他們打耳光就行!
趙文順從座位上站起,周圍數桌的目光,立馬聚集在他身上。
原本喧嘩嘈雜的院落,除了遠處的商客交談歡笑之外,這邊顯得更外的安靜。
畢竟,眾人都是文學書生,讀書人吵架自然不可能是潑婦罵街,換句話說,讀書人吵架雖然比較安靜,但卻更加的羞辱人。
靠得就是彼此才識如何,文學如何!
趙文順瞥了李志義一眼,意思是有屁快放!
李志義不急不緩,笑道:“諸位也都知道,前些時日秋雨綿綿,在下心中偶得一對聯,想跟文順兄討教討教。”
既然是對聯,聽到李志義的話,圍觀眾人心里松了口氣,趙文順可是對仗高手。
但趙文順不敢放松,淡淡說道:“要說快說,何必像個姑娘似的支支吾吾。”
李志義眉頭微挑心中氣急,竟然敢本大才子是個娘們?
今日便要你瞧瞧本大才子的才識!
他臉上冷笑道:“我這上聯是聽雨,雨住,住聽雨樓也住聽雨聲,聲滴滴,聽,聽,聽。。”
李志義上聯一出,立馬引起不小的嘩然。幾位書生低頭竊竊私語,互相思索李志義出的這個對聯。
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對聯,知道來者不善,更知道他們是為唐逸而來,但沒想到就連出的對子,也是針對唐逸的。盡管唐逸沒有出現在,但眾人幾番思索之后,便有了確切的想法。
李志義出的乃是一首回文倒順聯!
所謂的回文倒順聯,便是要求對聯中的上聯可以倒讀成下聯,或者上、下聯同時倒讀成一副新的對聯,且文句通順,意思完整。
記得唐逸便是對出院長的回文疊詩,又對出徐先生的回文寶塔詞,想不到此次岳麓書院發難,出的題目直接是回文對聯!
這無疑是想用唐逸最擅長的回文,進而狠狠的力挫他的信心。
什么東西是最羞辱人的?就是在你最擅長的領域狠狠的將你挫敗!
此番這岳麓書院便是抱著這樣的目的,準備狠狠地的羞辱唐逸一番,但可惜的是唐逸竟然沒有出現。
但問題不大,竟然那姓唐得不在,就拿趙文順開刷!只要今天江南學院丟了臉,江南學院的傅院長沒了面子,就可以了!
站在趙文順的身旁一位書生,輕聲問道:“文順兄,你…能對得出來嗎?”
趙文順臉色難看,有些蒼白,說道:“此乃回文倒順聯,若是一般的倒順聯我或許還能應付。但還要顧及詞意句意語意…難啊!”
李志義臉上暢意歡笑,看到江南書院的學生們陷入思索,卻遲遲沒有個所以然,頓時心里邊一陣得意,似乎是早已預料到沒有人敢上前回答。
隨著時間流逝,趙文順臉色非常難看,既然今日他站了出來,就是要當江南書院的牌面,看似是兩人詩詞切磋,實則卻是兩家書院在較勁。
他的心里有些難受,不僅丟了書院的臉,恐怕唐先生弟也要被他連累到!
遠處正看著這一幕徐知儀,眉頭緊鎖,臉色難看。
牧文善正欲上前阻止,身旁的李先生踏前一步,笑道:“牧先生,年輕人之間,在學習上面互相交流切磋。我們這些作為先生的,就沒必要太過認真了吧?”
這丫的竟然放任自己的學生胡鬧?
這岳麓書院的學生不要臉就算了,竟然連先生也如此沒節操!
牧文善青筋微跳,這姓李的今日擺明要替自己學生出頭。
就在這時,身旁的傅院長忽而笑道:“好對!好對!這回文倒順聯,倒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好啊!”
牧文善無語,這都什么時候了,院長竟然還夸對方出的對聯好。
李先生心里得意,臉上微正說道:“這不過是我那學生拙對而已,倒是讓傅院長您見笑了。去年詩會,傅院長出的寶塔詩,可是難倒了咱們整個江南讀書圈。”
去年傅院長的寶塔詩可謂是令一大堆的學生被難倒,叫苦連天!
傅院長擺了擺手,說道:“不過是玩鬧而作,談不上如何。”
李先生話鋒一轉,看向徐知儀說道:“我記得江南書院那位唐大人唐先生也是寶塔詞的個中好手,坊間更是有人盛傳,而且,據說那唐先生可是對出了傅院長您出的寶塔詞啊。”
“想必這回文倒順聯,若是讓唐先生來回答,應該是沒有什么難度。只可惜,唐先生今日恐怕是不會出現了。”
徐知儀心下一沉,抬頭看了看天色,唐逸今天怕是真的不會出現了。
遠處江南書院的學生們,絞盡腦汁卻是一無所獲。
趙文順心里邊已經有了眉目,但心里念道幾句,卻是差強人意,這還不如不對,不然對出來反而是個笑話。
“不行啊!”
有書生搖了搖頭,無奈說道:“這回文倒順聯,可是要求字意詞意語意,三意相通。即便是倒著念也是詞意相通。這…這對聯根本就沒人能夠對得不出來。”
“這倒也不是沒有,他肯定對得出來。”
“誰?”
“唐逸!”
書生翻了個白眼,氣道:“你這不是廢話!若是唐先生弟在,還能讓這幾個人在這邊嘚瑟?”
話雖如此,眾人也都清楚,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差傅院長女兒的閨房沒有找了,就是找不到唐逸的身影。
這宴會都已經進行這么久了,按理說這人也該到了吧?
看著情況趙文順肯定是對不出,現在眾人唯一的希望就是,
唐逸能夠趕緊出現!
圍觀的學生目光再次四處尋找,尤其是傅府門口的位置。
站在門口位置的門童,脊背一陣冒涼氣,只見遠處黑暗中十幾名書生,用綠油油的眼睛只盯著他看。
這叫人如何不害怕,你想想看,十幾二十個男人,等著綠油油的眼珠子看著你,想想都覺得瘆得慌!
門童實在是受不了,急忙轉過身去,但卻又覺得自己屁股涼涼的,想了想這才向著門外走去。
剛剛已經有好幾位書生,詢問過他有沒有一位叫做唐逸的出現。但門童看著名冊請帖根本就沒有這號人,也不知這唐逸跟他們有什么深仇大恨,難不成是欠人錢了?這年頭果然欠錢的都是大爺,竟然會有這么多人在找他!
門童剛剛府門旁,迎面撞到一個男的。
唐逸臉色微笑,客氣問道:“請問這里可是傅府?”
門童點了點頭,唐逸遞出請帖,說道:“在下唐逸,受邀參加傅院長的壽宴。”
門童臉色愣住,緊接駭然至極,大聲說道:“原來你就是唐逸啊!”
庭院當中所有人的目光立馬齊刷刷望過來。
唐逸眉頭微皺,身后的許蠻蠻神色微微警惕,這些目光看得有些不舒服。
因為他們看到,庭院當中,近乎一百多號人,目光看向唐逸時,顯得非常的興奮,而后一個個又像望眼欲穿的閨中少婦,目露戚戚哀哀的幽幽目光。
臥槽!
這些人的眼神是什么鬼?
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大少將他們的老婆始亂終棄了!
唐逸心里覺得奇怪,但也沒多大在意,他往人群中尋了幾道熟悉的身影,便在眾人注視下走了過去。
趙文順看到唐逸來到他的面前,臉色愣住,有些不敢置信。
他想不到唐先生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他聲音嘶啞,激動說道:“唐先生…”
唐逸眉頭皺緊:“怎么了?”
趙文順忍不住問道:“唐先生,可曾識得回文倒順聯?”
唐逸給許蠻蠻尋了處位置坐下,點了點頭,回文倒順聯就是說白了就是陰陽聯,類似人過大佛寺,寺佛大過人,不過是多了回文而已。
見到唐逸點頭,圍觀書生們聲音戛然而止,有甚者直接是屏住呼吸。
趙文順略微思忖,輕聲問道:“學生,我這有一聯,上聯是:聽雨,雨住,住聽雨樓也住聽雨聲,聲滴滴,聽,聽,聽。唐先生,你說這下聯應當如何應對才好?”
“上聯是聽雨聲?…那下聯就觀高丶丶潮。”
唐逸想了想,說道:“觀潮,潮來,來觀潮閣上來觀潮浪,浪滔滔,觀,觀,觀…如何?高丶丶丶潮聲是不是比下雨聲來得大?要是覺得不夠,我還有浪丶丶丶叫聲。”
趙文順當場愣住,旁邊幾位正準備飲酒的書生,酒杯掉在了桌上。
唐逸心里疑惑不解,卻見對面一位書生臉色非常的難看,看向唐逸的時候,目光驚懼,如臨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