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誠回過頭來的時候。
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已經消散。
黑色的短棍上面，金色的祥云鎏紋閃爍著異樣的光輝。
但是，那橙紅色的紋路已經完全消散。
那只代表著一件事，屬于林可可的印記完全消散。
而直到此刻，林可可才算完全死去。
而這似乎也是她最后的選擇。
輕輕扶坐到地上。
過了一會，林志誠面色難看的露出一個笑容。
明明該是解脫的事，他為什么還是如此難受，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刀割心臟，有什么東西在分離情感。
以至于他現在根本沒法注意到他此刻所處的環境。
也無法察覺到背后正在注視他的目光。
“嘛，分離的確是難以割舍的事情，但是太過糾結并不是什么好事。”
過了一會之后，在這黑暗的世界里。
一道聲音緩緩響起，有感慨，但是其中似乎還有難以割舍的無奈。
看到林志誠依舊呆呆坐在原地，男人有點無奈。
但是這種事情，作為旁觀者，他很難做到直抵人心的安慰。
“你都看到了？”
約莫過了一分鐘，林志誠有點干啞的聲音響起。
聽不出什么語氣和波動。
“嘛，無論是該看到的，還是不該看到的，都看到了。”
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絲痞氣。
林志誠此刻才轉過頭來。
灰色的世界，宛如萬花筒一般。
破碎的一道道灰色的鏡面碎片懸浮在空中，里面折射出不同樣的景象。
無法看到盡頭的綿延山林，詭秘幽林中的城堡，鄉下的詭異別墅，詭異的畫卷。
悉數圍繞著最中央那黑色的身影。
看到林志誠那冷漠和面癱的目光。
身影有點很無奈：
“喂喂喂，不要用這種仇恨的眼神看我，如你所見，我是個好人。”
林志誠靜靜望著他，然后說道：
“看不出來。”
聽到林志誠的恢復，黑色身影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懂得尊老愛幼嘛？”
林志誠依舊面無表情地回復：“這種情況，會出現在這里的，哪怕是人，也不會是什么正經人。”
“恢復精神了？有懟人的力量了，這才有明王適格者的本色嘛。”
黑影打趣道。
也實在這個時候，林志誠終于開口問了一個重要問題：
“你是誰？”
“這里又是哪里？”
聽到眼前青年的疑惑。
“看看你的腳下，你就知道了。”
林志誠聞言，低頭望去。
呈現純黑色的，泛著銀光的莫名材質的古怪門戶。
一道道未知的藤曼和不知名的生物在其上遍布。
暗紅色的河流泛著血腥的氣息緩緩向著這道門上匯聚。
而凝聚的點就在最中心的那宛如一個螺旋構造的圓柱形圖騰上面，也是黑色身影所坐的位置。
只是，以黑色身影為中心，一道道灰色的裂縫正在緩緩彌漫開來。
就像是某種詭異的侵蝕正在發生。
“冥界之門？”
林志誠緩緩說出一個詞匯。
“看來你知道的挺多。”
黑色身影笑了笑，然后說道：
“如你所見，這里就是方寸山脈懸崖的最終之地，也是千年前‘羅戒冥王’所施封印之所，名為‘冥界之門’的封印。”
他們所處的地方只是這扇巨大門戶的冰山一角，而整個冥界之門似乎籠罩了這一片深淵之底。
“你想破壞這個門，你到底是誰？”
林志誠猛地拔出手中的‘降魔杵’，面色凝重的望向那道黑色身影。
“你錯了，我并不想破壞這個門，至于我是誰，我是人。”
話音剛落，林志誠就看到了那黑暗中身影的真容。
那是個看起來挺年輕的男人，大概三十多歲，臉上有著一絲痞笑。
帶著點灑脫和不羈。
在他的身上穿著林志誠十分熟悉的夜游人制服，只是此刻已經被紫黑色的干涸血跡覆蓋。
死亡的人影鋪在地表，獻血從四面八方匯集。
“我的名字嘛，你可能沒聽說過，我是邕省瞿城的守夜人‘齊羅庚’，小伙子你應該知道‘守夜人’的吧，不動明王的人間適格者。”
“齊羅庚！”
聽到這個名字。
林志誠當即控制不住地說了出來。
“怎么，你聽說過我？”
見到林志誠這個反應，齊羅庚反而皺起了眉頭。
眼前的青年似乎認識自己。
剛剛聽到齊羅庚這個名字，林志誠腦子里下意識地出現一絲空白。
但是反應過來的林志誠此刻又保持了一絲警惕。
“你認識我？”
齊羅庚語氣變得十分平靜。
這是不太可能的事。
他已經在這里待了三個月了，而在三個月之前，他從來沒有認識過眼前的青年。
“不，我不認識你。”
林志誠很快做出了反應，面色平靜。
他沒有說的是，他知道齊羅庚這個名字。
林志誠的話就像是冷場的先決條件。
整個懸崖底部陷入了一種無聲的安靜。
確切來講，兩個人都對對方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沉默良久之后，齊羅庚率先開口道：
“小子，我想拜托你一個忙。”
聽到齊羅庚的疑問，林志誠怔了一怔，然后又問道：
“不懷疑我的身份？”
“呵呵呵！”
男人笑了笑，然后說道：
“如果連不動明王的人間適格者都已經墮入黑暗，那么這個世界恐怕也沒救了！”
這句話帶著一點無措的無奈。
然而實際情況也的確像是這樣。
他已經沒有其他辦法。
“也許吧。”低低的聲音在空中回蕩。
過了一會，林志誠開口道：
“你需要我做什么？”
齊羅庚蒼白的臉色一笑，然后說道：
“殺了我！”
林志誠轉頭，瞳孔冷漠注視著齊羅庚，過了一會之后，低頭說道：“我拒絕。”
林志誠直白干脆地拒絕是齊羅庚沒有想到的事。
但是作為一個成熟的年長者，齊羅庚也不是特別介意，笑了笑說：
“這件事現在只能靠你了，沒有人會怪你的。”
但是林志誠的反應卻是十分激烈，說：
“每個人都應該有選擇的權力，我也有選擇拒絕的權力不是嗎，而且，萬一是殺了你才是破壞封印，我不就成為罪人了嗎？”
就像是一個賭氣的小孩，林志誠說完之后就一屁股坐到地上，用背對守夜人。
話雖是這么說。
但是林志誠心里清楚。
這個齊羅庚是真的齊羅庚。
不是夜魔，也不是他人偽造。
而這種也許不講道理的拒絕，只是因為，他不想看到這個人死。
明明只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看著那眼睛低垂的青年，齊羅庚愣了很久。
然后才說道：
“你在害怕嗎？”
“我沒有什么可害怕的！”
林志誠做出回應。
“你不想問我點什么？比方說為什么我會在這里，為什么我又要你殺了我？”
“不想知道，你也別和我說，有些東西，我背負不起。”
也不想去背負。
林志誠直接冷硬的拒絕。
這種情況其實也不難理解，齊羅庚笑了起來，笑了一會之后，然后說道：
“你知道這扇門之下有著什么嗎？”
“不知道，你也別和我說。”
林志誠的語氣變得惡狠狠的，像是在拒絕一些事，但是齊羅庚還是帶著微笑說了：
“冥界之門下面，是一個巨大的影界裂隙，它連接的地方是里世界的‘第二界層’。”
“那是屬于‘貪婪者’的地獄，也是原罪之一的天堂。”
“一旦我的力量流盡，那么‘魘’的力量就會以一種特殊的鑰匙形式，使得‘羅戒冥王’的封印產生一絲裂縫。”
“據守在冥界之門后的七只‘后卿’就會直接以這道裂縫打開聯通第二界層的通道，從而進入人世。”
“而第二界層的源頭，將會直接給予‘邪佑’破解封印的力量。”
齊羅庚的聲音很大，一字不差的進入了林志誠的耳朵。
咔噠。
那是手指骨縫交錯的聲音，也是人的心情激憤的極致，過了一會之后，林志誠的手漸漸松開，輕聲說出了一些事。
“有人還在等著你呢！”
“誰？”
齊羅庚有些疑惑地問道。
他孤家寡人一個，還有誰會在等他。
“木衛銘，瞿勇，唐雨丞，他們都在找你呢！”
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從林志誠的嘴巴中說出來。
齊羅庚默然，每一個名字都是一段回憶，一個故事。
也是一份難以割舍的友情甚至親情。
“你認識他們啊？”
沒有刨根問底林志誠的來歷，在他說完那些名字之后，齊羅庚的表情變得更加柔和。
“我們來這里，就是為了尋找你啊！”
就像是某種愿景，林志誠壓低聲音說道。
“呼！”
聽到林志誠的話，齊羅庚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后用一種略微無奈的語氣說道：
“這樣啊，可是這種情況不是也該做犧牲處理了嗎，他們還在找我啊。”
“所以，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林志誠抬頭詢問道。
也許殺死他的確是最為簡便的辦法，但是，要讓一個前輩以這種方式死去。
他的內心是抗拒的。
如果他有更加強大的力量的話。
手中的降魔杵實際上已經告訴他一個事實。
所謂‘彼間無量’的傳承是不存在的，或者說不完整的。
等等，那個是？
“沒有的！”
聽到好友們尋找自己的信息，齊羅庚表現的相當平靜，并且很快做出了否認。
“只有在我力量完全消散以前，將我殺死，才可能阻擋冥界之門的破碎。”
但是此時此刻，林志誠已經被另外的東西所吸引。
那個是。
林志誠站起身來，朝著另一邊離開。
而這在齊羅庚看來，就是一種拒絕和逃避，目光望向那青年，齊羅庚用一種嚴肅的語氣說道：“你要去哪里，這不是兒戲！”
林志誠深呼吸一口氣，停下了腳步，低聲說道：“我不知道什么叫兒戲，但是。”
“殺死你，我做不到。”
“可是我已經是個死人了。”
齊羅庚一陣頭大的開始撒謊，身上束縛他的鎖鏈因為激動而不停的震顫，但是沒有絲毫破碎的跡象。
林志誠向著黑暗中走去，喃喃道：“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的”
齊羅庚聽到這話，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后說道：
“聽著，小子，我堅持不了多久了，只有用不動明王的力量驅散這邊的所有，才有可能阻擋冥界之門的碎裂。”
“但是這樣你也就直接死了，而且。”
林志誠的話語頓了頓，認真的說道：“即使你死了，你怎么就一定能確定冥界之門不會破碎呢？”
這種猜測其實是很有道理的，因為林志誠并不認為齊羅庚會懂這個叫做‘冥界之門’的封印。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
對于自己的死能解決邪佑的目的，齊羅庚自己是沒譜的，但是這也好過什么都不做。
“每個人都會死，誰都無法避免，我和你非親非故，甚至只有幾面之緣，你為什么要為了我這么一個人這么死磕呢！”
林志誠的腳步停了下來，說：
“一定要說的話，應該是有人和我說的，生命是可貴的！”
“喂喂喂，你去哪里？”
看到林志誠遠去的身影，齊羅庚喊道。
“我，去找一個人。”
“這里除了我們以外，還會有誰？”
齊羅庚當即有些抓狂，說：
“瘋了瘋了，遇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是個瘋小子，那群人怎么還沒到呢。”
齊羅庚能夠感覺到冥界之門上的裂縫在越來越大。
他堅持不了多久了。
不管齊羅庚一個人在原地抓狂。
林志誠緩緩向著黑暗中走去。
那是一種來自于靈魂深處的呼喚。
他感覺這里有一個人在等他。
那種感覺，十分的強烈。
指引。
引導。
橙紅色的落葉宛如輝光，開始在通往未知的黑暗中灑落。
“可可的氣息！”
那特殊的色彩，代表著一種特質，林志誠十分的熟悉。
即使是他自己都沒有注意，他腳下的步伐在漸漸變快。
就像是有一點迫不及待。
這是一段似乎很漫長，卻似乎又很快的路。
就像時間的流動迎合著某種波動。
“嘩啦嘩啦”
林志誠聽到了水流的聲音。
“叮鈴叮鈴”
那是鈴鐺交錯的聲音。
黑暗的盡頭。
印入眼簾的是先是一座巨大的灰白色石門。
上面寫著兩個字。
‘往生’。
“往生門。”
在門戶之后，是一條巨大的河流。
河流之水清澈，但卻又看不到底。
浩浩蕩蕩望不到來路和歸途。
一座木橋橫亙在上面，看似簡陋殘破，卻有一種勾勒荒古的神秘。
林志誠知道，這里已經不再是在那個懸崖之底。
他所走的這條路，他所在的這個地方。
已經是另一個世界。
跨過木質的石橋。
沿著道路兩旁，一朵朵彼岸花晶瑩綻放。
黑暗的盡頭之處。
巨大的暗紅色輪盤之前。
一道人影緩緩把玩著一朵暗紅色的彼岸花。
血紅色的長袍上面鑲嵌著暗金紋路，有一種穿越時間和空間的古老和尊貴。
察覺到了有人的接近。
人影轉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