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什么名堂?”
苑和問道。
盡管他心生去意,卻也不愿平白落了士氣,看著在天雷下有些破損的九龍珠法器,盡管苑和心里難受的滴血,面上卻仍是保持一副平靜神色。
“接天雷”
方不言回答。
接天雷正是神宵派所傳絕學,卻是名副其實,能以人力接引天雷御敵,乃是神宵派最為核心的一脈術法傳承。
“好名字。”
不等苑和說話,就聽遠遠傳來一聲夸贊。
這意外出現的人并未露面,只聞其聲,卻令苑和臉色一陣變換,陰晴不定。
“是你?”
苑和的注意力直接從方不言身上轉移開,同時如同如臨大敵一般,催動九龍珠。
九龍珠光芒大作,無形元炁化作一層護罩,將他牢牢護在罩中。
這些完全是苑和下意識所為,一切只是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等他反應過來,竟然是防御全開。
苑和顯然已經聽出來人是誰,而且明顯對此人極為忌憚。
周圣卻是與之相反,面露喜色。
從兩人的不同神情和反應中,方不言能夠推斷來人是友非敵,而且從苑和的行為來看,來人顯然是一位前輩高人,而且苑和肯定在來人手中吃過苦頭。
否則以苑和的自負,但凡他與來人有一拼之力,便絕對不會如此忌憚。
管中虎一時有些茫然,只見周圣沖他打出一個隱晦的手勢,這才恍然大悟。他顯然也猜出來人是誰,宛如找到靠山一般,一直被苑和無聲壓制的氣勢登時昂揚起來,頗有些狐假虎威的感覺。這令方不言忍不住扶額一嘆。
“是我,苑家后生,武當山景色如何?”
來人聲音又起,卻如同有人在耳邊說話一般,清晰無比,然而再抬頭觀望,四周只是空無一人。
苑和無心回答,而是臉色一變,小心戒備四周,護身炁罩卻是如肉眼可見的又凝實了幾分。
“什么人裝神弄鬼?還不快給大爺滾出來。”
跟著苑和來的兩名全性成員顯然不認識這個讓苑和忌憚無比的人,直接口出狂言。
這倒是符合兩人作為小弟的定位。
背景板,作為推動情節發展的鋪墊,以及成為大佬出場,展現大佬風采的陪襯和墊腳石。
就像現在。
不等這兩人罵完,那道聲音又響起來,仍舊是聽起來如近在咫尺,四周卻不見他的蹤影。
“老道不就在這里嗎?”
“啪!”
“啪!”
悠悠的話語之后,跟著的是兩道清脆的耳光聲。
剛才口出狂言的兩人直接被抽飛出去,而在他們原先所在的地方,慢慢展露出一道人影,不過是背對著眾人,令方不言只能看到一個背影。
高高瘦瘦的,一身黑青色道袍穿在身上也是松松垮垮的,從那灰白的發絲來看,也能看出來人已經不在年輕,但是腰背依舊挺得筆直。
“是個老道!”
沒有人知道他是何時來到這里的,驚艷的出場,直接讓現場陷入一片寂靜。除了兩個被老道扇飛出去的人偶爾幾聲微不可查的哼唧聲之外,再也聽不到一點動靜。
老道下手顯然極重,真的是將兩人抽的滿地找牙,完全沒有道家中人的慈悲重生之意。
方不言卻看著老道出場的方式有點眼熟,悄無聲息的瞧了周圣一眼,若有所思,緊接著繼續保持沉默。
老道先是看了方不言一眼,道:“神宵派的接天雷,可真是有日子沒見過了,怎么?后生,神宵派那幫老頑固又改主意了?”
后一句卻是問的管中虎。
管中虎訥訥不語。
他自然知道老道指的是什么,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不好說話,只能裝傻充楞企圖蒙混過去。
老道顯然和管中虎也是頗為熟悉,說起話來也是毫不在意,直接道:“我就知道,那幫老頑固豈會輕易低頭。不過路走窄了再想回到正道上來,可就難了。”
“后生,你選的路可得好好走,別走歪了,也別像那些個老頑固一樣走窄了。”
老道語重心長的道。
方不言本來聽的懵懵懂懂,忽然他想起一段記載,腦海中被老道所說而升騰起的迷霧瞬間被驅散。
因為神宵派本來是由吸納了天師道的部分道統而成,起初以符箓為主,造化民眾,為百姓排憂解難。
直到后來雷法興起,神宵派這才以雷法獨樹一幟,直至后來轉入內丹道,卻是講究天人合一,與天地交匯感應講究以人心代天心,甚至是還能做到代天行法,這本來就是一條堂皇正路,只要按部就班,日后便是一趟通途。
但是后來不知出了什么變故,神宵派整體放棄了這條道路,而是重新走上了符箓開壇布法之道。
也不是說神宵雷法就此絕傳,但是現在神宵派真正修煉正統雷法者卻是寥寥無幾了。
方不言聽老道的意思,神宵派功法的轉變不知道涉及到了什么隱秘,他有心追問,卻見老道對他說完這茬便轉過頭去,方不言知道眼下不是一個答疑解惑的好時機,只能帶著滿腹的疑問繼續看老道施為。
“全性的人就這么無禮嗎?對我一個老人家都罵罵咧咧的,真的是缺乏管教。就看這幾個爛人,就知道你們全性成不了特么的什么大器。”
老道和方不言說了幾句,隨即轉過身子,沖著苑和一通說教。苑和這么多年何曾被這樣指責,臉色登時鐵青,有心發作,但是看到老道似笑非笑的神情,卻不敢真正付諸行動。
狠狠咬了咬牙,苑和陪笑道:“對,老爺子教訓的是,回去我一定向掌門如實稟報,勸說掌門好好整頓全性門風。”
“哈,你們全性向來是說的比唱的好聽。”
老道士搖了搖頭。
“離開吧,今天是武當派的大日子,老道不想動手染上一身血氣。”
老道士像是趕蒼蠅一般的揮了揮手,這個羞辱性的動作令苑和鐵青的臉色霎時間漲得通紅。
苑和登時就想翻臉,只是又想起掌門對他發布的任務以及對辦事不利者的處置手段,強行忍下怒火,強顏歡笑道:
“巧了,我們掌門就是知道武當派在今天正逢盛事,所以特地派遣我上山慶賀的,老前輩若是就這般將我們趕出去,日后傳出去,恐怕會對武當清譽有所妨礙吧。”
“哦?你說你是來做客的?我怎么看像是來咬人的呢?”
老道瞥了一眼護在苑和身前的九龍珠,呵呵笑道:
“嗯?嚯,苑家后生,九龍珠又修好了,看來你的手藝可比你爹強多了。”
“哪里敢當,不過家父對于老前輩的教誨可一直不敢忘懷啊。”
苑和陰測測道。
老道笑道:“是嗎,現在算一算,老道和老苑頭也差不多五年沒見了吧。”
苑和冷然道:“自當年漠河一別,可不就五年零七個月了未再見了嗎。”
“記得這樣清楚嗎?既然如此,那我得去看看老苑頭了,那時候我倆再好好嘮嘮”
苑和道:“那可沒機會了,我家老爺子三年前就下去了,走的時候還念念不忘的想著老前輩呢。他老人家可就想著和老前輩在下面再聚一聚呢。”
老道笑道:“那老苑頭可還有的等了。”
苑和道:“可不盡然呢,老爺子的遺愿我這當晚輩的了可一直記得呢。”
老道道:“吆喝,聽你的意思是還想著送老道下去見你爹是怎么的?”
苑和道:“可不敢,不過老前輩身體硬朗康健,怕是成就半仙之體了吧,恐怕等我下去見我家老爺子,老前輩還在紅塵里瀟灑呢。”
“呵,你還真是有這個意思哈!”
“不敢。”
苑和道。
“唉,看來你是非逼著老道在這個時候還要出手啊。”
“那讓老道稱量稱量你的本事再說吧。”
話音未落,老道身軀已經化作殘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苑和早就全身戒備,老道有什么本事他是心知肚明,知道老道一道出手,必然是雷霆一擊,躲是絕對躲不過,索性不閃不避,而是將全身元炁盡數灌注在九龍珠之內。
早就被他祭煉的心神如意的九龍珠登時毫光大作,綻放出無盡光芒,籠罩在苑和周身之間,將他牢牢護在中間。
老道的身影驟然出現在苑和背后,一拳重重擊在苑和的護身光罩上。
“轟!”
苑和被老道一拳擊飛,去勢甚疾,一路連連撞斷數棵需要合抱的大樹才停了下來。
這道護體光罩雖然搖晃不休,仍是在老道這一拳下堅持下來。只是光罩無恙,不代表苑和安然無恙。
“噗!”
苑和被反震之力震蕩的五臟皆移,直接口吐鮮血。
苑和此時卻不顧自己傷勢,強行運炁,吐氣開聲,體內元炁盡數飽提,打出最強一擊。
只是這一擊的對象并非老道士,而是護在他身前的九龍珠。
被苑和元炁引動,九龍珠之中忽然光芒四射,猛然爆發出一道極為強烈的勁炁。苑和身前,被這道勁炁波及之處,空氣宛若平靜的湖面拋下一顆石子,蕩起一圈圈漣漪。
“噗!”
苑和又吐出一口鮮血,因為九龍珠早就與他心神相連,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九龍珠遭此波折,自然他自己也是受創不輕。
這時他已經有余力將鮮血抹去,佝僂的身子喘息一陣,這才緩緩直起身子,對老道一拱手,道:“老前輩風采更勝,晚輩真是佩服。是晚輩輸了,心悅誠服。”
老道士甩了甩拳頭,點了點頭道:“這九龍珠還是一如既往的硬啊,不過你也機靈,沒想傻到硬抗下去。嗯,至少比你爹機靈那么一點。”
原來老道那一拳看似簡單,卻是直接將勁炁隔著苑和所布下的護身炁罩導入九龍珠之內。
因為九龍珠是苑家一脈相傳,攻防一體,極難對付,老道這才想出以硬碰硬,同時內外交擊之法,欲要破掉苑和的九龍珠,好給他一個教訓。
老道就曾用比方法直接破掉了苑和父親的護身之寶,從而將他重創。
“我家老爺子既然敗在了老前輩這一招上,我又豈能再被絆倒了,重蹈覆轍?”
苑和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有點意思。”
“好決斷,剛才那一下不好受吧。你可比你爹有魄力了。”
老道盯著九龍珠上新出現的一道又一道細微的裂紋,由衷的感嘆了一句。
這顆九龍珠本來就在方不言接引天雷之下略有損毀,而老道擊打在光罩上的一拳看似兇猛,其實是將近七成皆被傳遞到在九龍珠之中。
而且即便是附著于九龍珠的勁力直接爆發,也不會被法器本身造成太過重大的影響。是以今天致使九龍珠受創最重的反而是苑和自己。
也正是如此,老道才稱贊苑和一聲好決斷。
老道臉上始終掛著笑,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動起手來卻是毫不留情。
他留在九龍珠的勁炁一旦爆發,苑和首當其沖絕對跑不了。
苑和對這一招實在是太過熟悉了,當年他的父親便是敗在了老道這一招之下。受傷與送命之間,苑和只能兩相其害取其輕了。
現在雖然九龍珠被破,但是老道的后手也被抹除了。苑和知道老道再是混不吝,所謂的規矩還是要遵循的,下一次怎么也不會再對他出手了。
其實苑和知道這一次老道也沒有真正出手。不然的話老道絕對不會以一種以前動用過,現在已經有了破解方法的殺招來對付他。
不過這樣反而讓苑和對老道更為忌憚。
畢竟苑和和老道有一些恩怨要結,是以苑和苦練多年,本想和老道掰一掰手腕子,卻不想老道只是一拳,就將他直接打的五勞七傷,這的確是令苑和沮喪。
“行了,這就算是你在武當山上撒野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吧,你可以走了。”
“還有,你們若是來做客,武當派歡迎,但若是心懷不軌,也別怨咱們武當刻意針對誰。”
老道又告誡一聲。苑和如蒙大赦,不過在離開時并沒有忘記至今仍在地上挺尸的兩個小弟,一手一個扛著匆匆向遠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