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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菜之道,藥之道

熊貓書庫    獨行在諸天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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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蒸魚已成,端上桌來。

  盤子里盛的是一條鱸魚。

  鱸魚是很普通的鱸魚,并無非凡之處,而且色澤焦黑,并無香氣。甚至不如盛魚的盤子亮眼。

  金色的盤子,銀絲鑲花邊,美輪美奐。

  窗外雨聲淅瀝,翠竹迎風挺立,越發翠艷,屋子里也是古色古香,文韻氣足,微風拂過,窗邊風鈴搖晃,鈴聲入耳,聲聲聽脆。本是一片文雅環境,沾不得一絲銅臭,然而金銀二物用在這里一點也不突兀。顯然是匠心獨具的產物。

  方不言拿起筷子,挾了一塊魚肉送進嘴里,細細咀嚼,露出陶醉之色。

  這魚肉外表不顯任何味道,唯獨咬破肉汁,便覺一時之間,千百種奇妙滋味在舌尖紛紜迸散。其中既有方不言嘗過的,也有他沒嘗過的,既有他想得到的,也有他想不到的,諸般滋味糅合一處,卻又層次分明,無有不諧,變化之神奇,令方不言陶醉其中,不肯轉醒。真如沈舟虛所說,每條魚做出來,枯嫩酸辣甜麻苦,條條滋味大不相同,卻又都是美味無比。

  方不言一時間只吃得不止舌頭快要化掉了,甚至于全副身心,也隨這奇妙滋味,慢慢地化去一般。

  就在他大快朵頤之時,方不言忽然放下筷子,嘆了一口氣。

  “秦知味,都說武功到了一定境界,往往能化腐朽為神奇,森羅萬象,莫有不包。你的菜已經有了這樣的境界,可惜的是你并沒有到達這樣的境界。不然方某一邊吃魚,一邊與你共同探討天下武學,該是何等愜意。”

  方不言篤定道:“秦知味,你做菜的心思若是能放到練武上,天下高手中,就該有你一席之地。”

  秦知味咧嘴一笑,在圍裙上抹抹手,退到窗邊,望著屋外細雨,呆呆出神,似乎在回憶什么。

  “我,我不喜歡練武。”

  方不言點了點頭,“是這樣啊。”

  他又道:“干脆我跟你學做菜如何?”

  秦知味吃了一驚,搖頭晃腦連聲推辭,一邊拿眼睛偷偷瞥了沈舟虛一眼,見沈舟虛沒有任何動作,急得話都說的利落起來,道:“做菜只是小道,比不得方島王威震江湖,何苦學這樣上不得門面的東西。”

  沈舟虛本來是笑吟吟的聽著方不言和秦知味說話,此時卻聽方不言越說越沒譜。他知道秦知味不善言談,眼見被逼到墻角進退兩難的秦知味,沈舟虛為他開脫道:“方島王何必拿我這仆人尋開心呢?”

  方不言道:“方某的確是真心實意,并無玩笑之說。”

  “更何況方某也不是為了做菜,而是想學了秦知味的做菜方法后,去煉幾味藥。”

  沈舟虛奇道:“原來方島王還懂得岐黃之術嗎?”

  方不言搖搖頭,道:“正因為不會,所以才打算向秦知味學一學。”

  沈舟虛好像聽到什么有趣的笑話,笑了出來,道:“方島王莫拿沈某說笑了,沈某癡活幾十年,也從未聽過練藥要先從做菜學起的。”…

  方不言正色道:“沒聽過不代表沒有,過去沒有不代表現在沒有。”

  沈舟虛見方不言說的鄭重,同樣收起笑容,正色道:“愿聞其詳。”

  在一旁裝作咸魚的秦知味,少有的站直身子,豎起耳朵聽方不言接下來的話。

  秦知味有預感,方不言接下來所說的話或許能為他推開一扇新的窗。所以他異常小心,打起精神不敢遺漏一個字。

  方不言指了指盤子中的魚,說道:“你看就像尋常的廚師,他們做魚,不論是煎是烤,或烹或炸,但凡是有些名聲的大廚,必定香傳數里,引人垂涎。卻殊不知如此一來,魚肉精華外泄,隨風飄走的美味不比留下的少。而秦知味所做蒸魚,香味始終不曾泄漏半分,全都藏在魚肉里,所以滋味之美,異常難得。”

  “做菜與藥學,雖然看似互不相通,然而天下間的道理總有相通之處。做菜的道理放在藥材上未必不能用。”

  “常言道藥有百味,味味不同,然而在處理藥材上,不外乎丸藥制丹以及沖藥煎服。不管是那種方法處理藥材,總會因為許多原因,致使藥材藥力不能要完全發揮。往往事倍而工半。”

  “所以若是能以秦知味做菜而食材精華不失的手段用來制藥,便不虞藥力有所損失,屆時每一分藥力均可得到發揮,豈不美哉。”

  方不言如一語驚醒夢中人,秦知味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本事還能這么用。

  他的綽號是“嘗微”,只因劫力聚在舌頭,能分辨人世間最微妙的滋味。十年前,他便學全了天下的菜式,北至大漠,南至南洋,東至東瀛,西至大食,人間至味,無不嘗遍,世上美食,無不通曉。可以說他已然站在了廚藝的巔峰,能稱得上是廚界的大師。

  只是秦知味并不滿足,繼續挑戰自己。最好的廚子,該是將同一道菜做出一萬種美味。所以秦知味后來這五年里,就一直只做一道菜,直到這一道菜真的達到了秦知味的要求,秦知味才感覺到了進無可進,高手寂寞。

  眼下方不言所說,對于秦知味而言,

  無異于劃破黑暗迷茫的一道閃電。

  “原來還能這么用嗎?”

  秦知味仿佛發現了一個新世界。

  “沒錯,老秦,我勸你以后不要想著怎么殺人吧,你完全可以把你自己的廚藝結合起來,另開一道,就像梁蕭有‘諧之道’,后人未嘗不能有菜之道,醫之道這類的說法。將來成就未必遜色于方某。”

  “早在五年前我就不再殺人,一直躲在這窮巷子里煎鱸魚。天幸主人心好,也不為難我,讓我在這里安生的煎了五年魚。以后我也不會殺人了。”

  秦知味對方不言做下保證,告辭離開。

  沈舟虛本來笑吟吟的臉沉了下來,帶有些質問的語氣問道:“秦知味是我六大劫奴中最得力之人,本來還有大用。方島王三言兩語就讓沈某失去這一臂力,不知打了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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