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這個地方不太適合,去外面吧,在這里動起手來動靜太大,總不能讓姑娘家大晚上的無家可歸吧。”
方不言走到外面,呂鳳先也跟著出去。
林仙兒在后面小聲嘀咕道:“這個時候憐香惜玉了?早干嘛去了?”也跟著出去。
不過她走的太慢,很快方不言和呂鳳先就將她甩的看不見人影,林仙兒只能恨恨的一跺腳,卻又舍不得錯過這樣一場驚世駭俗的決戰,回到冷香小筑披了一件衣服,打著燈籠找過去。
冷香小筑外面不遠處有個竹林,方不言走進去,道:“這里不錯。”
呂鳳先冷冷道:“風水不錯,你死了我會把你埋在這里。”
方不言笑道:“我倒是想,就怕這里的主人不同意。”
修長纖細的手指慢慢抹過不言刀每一寸刀身,方不言道:“自我成名后,不言刀一直封鞘未出,是因為我從未遇到值得它出鞘的人。”
呂鳳先道:“我很幸運。”
“不,應該說這是你的不幸。”
方不言話落,刀起,這柄從誕生就一直籠罩于迷霧中的刀,終于出現在呂鳳先眼前。
灰不溜湫,甚至連刀刃都有幾處卷刃,可能連砍柴都嫌費力的刀,出現在方不言手中。
見到這口刀的瞬間,呂鳳先想笑,想要大聲的嘲笑方不言。但是下一瞬,他笑不出來了,面目凝重的可怕,他從這口刀中,聞到了一種氣息,死亡的氣息。
這把刀,是能殺人的。
呂鳳先沉聲道:“好刀。”
方不言道:“本就是好刀。”
“銀戟溫侯。”
方不言盯著呂鳳先。
呂鳳先道:“銀戟溫侯十年前就已死了!”
方不言并沒有感到意外。
呂鳳先是個很驕傲的人。
百曉生在兵器譜上,將他的銀戟就列名第五,在別人說來已是種光榮,但在他這種人說來,卻一定會認是奇恥大辱。
他絕不能忍受屈居人下。但他也知道百曉生絕不會看錯。
所以他毀了自己的銀戟,練成了另一種更可怕的武功!
方不言慢慢的點了點頭,道:“不錯,銀戟溫侯已死了,但是呂鳳先沒有死。”
呂鳳先盯著他,有些動容。從方不言這句話中,他就知道方不言很了解他。世人只知道他是驕傲的,卻不知他為何驕傲。
驕傲的人都是孤獨的,今天遇到一個了解他的人,然而這個人馬上就要和他生死相向,這令呂鳳先心情莫名復雜。但是他并沒有因此而打算手下留情,反而斗志昂揚,全力以赴才是對一個對手最大的尊重。
呂鳳先道:“呂鳳先其實已死了十年,如今才復活,因為遇到你。”
他感覺全身的血都已經沸騰起來,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他被稱為銀戟溫侯的時候,那時候他手中只有銀戟,立志要打出一個大大的名堂。
呂鳳先此時沒有了銀戟,慢慢的舉起了一只手,右手。
他將這只手平放在桌上,一字字道:“令我復活的,就是這只手!”
在別人看來并不是只很奇特的手。手指很長,指甲修剪得很干凈,皮膚也很光滑,很細。
這正很配合呂鳳先的身分。
你若看得很仔細,才會發現這只手的奇特之處。
這只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膚色竟和別的地方不同。
這三根手指的皮膚雖然也很細很自,卻帶著奇特的光采,簡直就不像是血肉骨骼織成的,而像是某一種奇怪的金屬所鑄。
但這三根手指卻又明明是長在他手上的。
一只有血有肉的手上,怎會突然長出三根金屬鑄成的指頭!
呂鳳先凝注著自己的手,突然長長嘆息了一聲,道:“只恨百曉生已死了。”
“他死了?”
這件事方不言就不知道了,不過他并沒有太過詫異,因為按劇情時間也差不多是百曉生死在少林的時候,不過讓他不解的是五毒童子已經死在他手中,那么讓李尋歡卷入少林寺這場風波的誘因又是什么?難道真的是冥冥中有一只看不見的大手,左右著世界按照既定的走向發展嗎?
方不言有片刻的失神,隨即反應過來。自從踏入這個江湖,他就沒想過維持原有的劇情,他也沒想過利用劇情去謀劃什么。這個世界終究是以實力說話,不然就算提前看破到五百年后,沒有足夠的實力去改變,那又有什么意義。
呂鳳先道:“他若不死,我倒想問問他,手,是不是也可算做兵器?”
方不言笑了笑,道:“我今天才聽人提過一個很有趣的問題。”
呂鳳先道:“問的是什么?”
方不言道:“如果一個人足夠強,用一根頭發就能殺掉任何一個人,你說,那根頭發會成為天下第一兵器嗎?”
他接著又道:“我一直認為沒有最強的兵器,只有最強的人,西洋有一種火槍,從里面射出的子彈可傷人于百步之外,而且無堅不摧,無論再厲害的高手只要被命中必死無疑。但是若有人手持火槍站在我身邊,我有把握讓他沒有開槍的機會。”
呂鳳先沉默著,仿沸并沒有什么舉動。
但他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卻突然間劃過一根竹子。。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連葉子也不見有一片晃動,竹子攔腰而斷,切口如同用利刃削過,平滑無比,他手指之于竹子就好像用快刀切豆腐那么容易。
呂鳳先悠然道:“這只手若也能算兵器,不知能在兵器譜中排名第幾!”
“可能還是第五,或者過了今晚就成了第九,如果你殺了郭嵩陽,上官金虹和天機老人,你就是第四,第二乃至第一。”
呂鳳先道:“為何沒聽你說李尋歡?”
方不言伸出兩根手指,誠實的道:“有兩點,第一,李尋歡是我朋友。第二,你殺不了他。”
呂鳳先全身籠罩在陰影中,看不出表情,道:“你可以試試,我殺不了他,可以先殺你。”
他揚起了手指,這一刻金屬一樣的光彩取代了整個黑夜。
方不言已經看不到呂鳳先在哪,甚至連他自己都已經感覺不到,他唯有的感覺只有自己手中的刀,很冰很涼。
既然看不到,方不言索性不去看,他緊了緊手中的刀,將心神沉浸進去,信手揮出。
“叮!”
金屬交接的脆響之后,呂鳳先白衣勝雪,還站在原來的地方,似乎從來也沒有移動過。
滴嗒!
三根金屬一樣的手指,血一滴一滴落下來,染紅了一片雪白。
方不言眼睛還未睜開,在回味方才那一刀的感覺。
無憑無依的一刀,信手揮灑,卻令人感到自然無比。就好像是專門針對呂鳳先的一刀,就好像為了等待呂鳳先這一擊,方不言專門苦練了好幾年一樣。
這叫發在意先,已經是另一種境界。
其實每一個真正的高手都有著自己的境界,李尋歡的例無虛發,上官金虹的手中無環,心中有環。
在方不言看來,境界只是個人對于武之一道賦予的概念和總結,無所謂高下之分。上官金虹和李尋歡最后之戰就是一個最標準的例子,李尋歡其實不是上官金虹的對手,上官金虹卻破解不了李尋歡例無虛發的飛刀。
“我敗了。”
口說言敗,呂鳳先卻沒有半點失敗的沮喪。他的神色比之剛才還要好,臉上似乎要笑起來。
呂鳳先只有一招,卻將他全部的精氣神融合于這一招之中,這一招已經有了自己的靈魂。
可以說這已經達到了某種極點,而且他現在正是一生中的最巔峰的狀態,無論是年齡,體力,還是意志。然而立足頂峰的同時也意味著進無可進。對于一些人來說,到達頂峰也就意味著達到極限,但這有時候并不是好事。因為這只是呂鳳先的極限,卻不一定是別人的。
呂鳳先十年磨礪的太過于完美,完美并不意味著無懈可擊,同時還意味著前路已盡。
如今呂鳳先雖然敗了,卻也看到了未來,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所以勝敗對他來說已經變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或者說從一開始,勝敗就不是他們的追求,相比于想要的,勝負更多的只是一個附加物罷了。
“你確實是一個大才。”
方不言認真的對呂鳳先道。
“確實,雖然我還有很多不足,但是這一點我從來沒有否認過。”
呂鳳先回答的同樣認真。
天黑路滑,等到林仙兒過來,沒有想象中的刀劍相接,也沒有拳腳紛飛,卻看見兩人竟然在聊天。
離得太遠聽不見方不言在說什么,她只看到本來冷面神一樣的呂鳳先面色已經緩和下來,甚至還和方不言說笑了一句。
林仙兒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神,最后只能歸結于自己遇到了怪人,一個兩個都是怪人。
方不言一指百無聊賴的林仙兒,對呂鳳先道:“你猜她現在看到我們這樣聊天,會不會認為我們是怪人?”
呂鳳先道:“咱們是男人,男人怎么樣,她怎么可能猜得出?”
“所以我說這個世界有一種情感叫男人們之間的交情。”
方不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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